她有预感,这个老头,不简单。光是这气度,便不是个会邋遢落魄至此的人,便开口试探地问他:“前辈可听得药仙其人?”
老头的眼光闪了闪:“你说的可是鼎鼎大名的……左偃左药仙?”
这世间,药仙,莫问昔知道的只有师父一个,第一次听人这般有名有姓地称他左偃,还是有些不习惯,点了点头:“是,正是这位药仙。”
唐老头目光只那么一瞬,又黯了下去:“不可能的,药仙云游多年,早已不出手救人。如若是我刚刚伤着,凭着那点交情,或许碰到了他还能医上一医。可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了……别说他医不医,找不找得到,还是个问题。”
“药仙自是没有指望,不过……”莫问昔决定放出诱饵。
“不过什么?”唐灵插话。
“不过药仙有一个亲传的徒弟,兴许可以试一试。”夕颜接了上去,“而且此番,他接了圣旨正往西京去呢~”说完给了莫问昔一个媚眼仿佛在为自己猜出了心思邀功“我聪不聪明?”
莫问昔被她那个媚眼撩得转了眼神,想着这一路有夕颜当真无法寂寞。这厢唐老头听了却认真地问:“姑娘说的,可是当今丞相邢之意?”
“正是。”
“可是老夫与他,却是没有半分交情。”
“原本,前辈不也是准备以物易物么?”
唐老头的手按在怀里的包裹,思考了下:“我的东西,江湖人或许懂得,朝廷的人……”
唐灵着急道:“哎呀,就直接去求医好了,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好了!”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她,唐寻看了看莫问昔,踟蹰了会说:“邢丞相是朝廷的人,本与我们江湖人没有交集,贸然求医,怕是不好。”
莫问昔笑笑,对着唐老头说:“不才,他刚巧是晚辈的同门。”
“你?”唐灵跳到她面前,“你竟然是药仙的徒弟!那你为何说你无门无派!”
真是哭笑不得:“我师父好云游,擅医术,于习武一门,确然无门无派。”
“你是……药仙的徒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唐寻开口,却被她伸手挡了回去:“你不必问我,我虽与药仙有师徒之名,却从未有过师徒之实,说到底,他也只教了邢之意一个罢了,我自小练的,只有武功。”
唐老头点点头:“那……就有劳姑娘引荐了。”
五人终究成行,唐寻骑马带着唐老头,四匹马往西京奔去。易宝阁的内院阁楼上,一个白色的人影正立在窗前,注视着西门的位置。
他身边站了另一位男子,此时顺了他的眼神看过去:“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白色的身影转过来,正是萧鞘那张万年如一的脸,扇柄通润如玉,捏在他手里,明明是个书生形态,却偏生让人觉得亲近不得。只听萧鞘开口:“你特意来与我说那老人,可有眉目?”
原来他身边之人,正是堂堂易宝阁阁主凌肃,与他这冷然的名字截然不同,他本人面若皓月,眸似辰星,眉秀而弯,一身绿衣穿得儒雅非常:“本是要继续查的,却被你那两个手下抢先了。”
萧鞘坐下去,不以为杵:“就说你知道的。”
凌肃道:“那老者如果没有猜错,正是早年唐家堡出走的唐二爷唐尧,唐家独门暗器破风镖便是出自他与他大哥之手。只是据传当年唐尧与他大哥为了一青楼女子反目,后他大哥娶了那女子,唐尧便跟唐家断了关系,离家出走,再未回去。直到唐家堡遭变,也未听闻他的消息。不过早些年他刚出来的时候,似是被人追杀,腿,便是那时候伤的。”
凌肃缓了缓,继续说下去:“看起来唐尧似乎是认下了唐家兄妹,后边想要做什么,暂时还不好猜测。不过……你那两个手下不是跟着呢吗,若是有些什么,你也该是知道的。”
萧鞘闻言并没有什么表示,莫问昔招呼都没有打过便出来了,自是从未把自己当过他的主子,更不会跟他汇报什么,于她而言,怕不过是想说和不想说罢了。
“唐尧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如果没有猜错……应是他这些年做的机关。传闻当年他离开唐家堡的时候正是在做一个机关,还未完成便离开了,想必是这些年,终究研究出来了。”
“唐门机关……也怪不得秦家堡追杀。”
“你的意思……?”凌肃摇头,“秦家堡当年不过江湖之势……”
“反观你我,又有什么不可呢?”萧鞘转着扇柄,轻笑道。
显然,这句话问住了绿衣的男子,许久才听凌肃叹了一声:“是呀,还有什么不可呢……哎……这天变得,越发得诡谲了……”
越往西京的路上,江湖人越多了起来,西京城已经远远出现在眼前,灌了一嘴风沙的五人停下马,稍稍做些修整。前头的人流却传来一个消息,说是西京城上守兵突增,城墙上皆是重兵把守,轻易进不得城去,难怪这城外人多起来,原是滞留在了外边。
莫问昔打马往前一些,拦住一个往回来的人:“少侠留步,请问前边可是丞相封的城?”
那人看了看她:“你说的可是那卞都来的丞相?昨日他来的时候,也是被挡在外边,后来才被迎了进去。”
“他不是皇上派来的吗?怎么也会被拦?”
“谁知道啊,左右这城门总会开的,等着吧。”
见也问不出什么,莫问昔回来告诉他们:“今晚我们便在这边河滩上休息吧,晚间怕是开不得门了。”都是江湖人,自然没什么讲究,唐寻饮了马回来转身去河滩,准备打些鱼回来,莫问昔在背风的位置用捡来的干树枝生了火,便兀自打起了坐。
唐灵挑着火堆,偶尔瞟一眼唐尧,他仍是抱着那个包裹,轻易不肯挪动,撇了撇嘴又望着妖娆侧卧的夕颜,到底开了口:“弱水姑娘真是惬意。”
夕颜知她是小孩个性,也不恼,坐了起来似是准备谈心的节奏:“灵儿姑娘,我自问没有做什么,可否说说,你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呀?”
“谁!谁对你有敌意!你勿要冤枉我!”真是的,刚刚可是特意寻了话头来的,她倒是直接指了包。这世界上有一种乐趣是,我看你不舒服讽你刺你,叫你心里膈应又有刺拔不出,可真待她直截了当说明白了,也就没有意思了,反而惹得自己心里憋屈。此时若说了自己只是偏见,岂不是承认是自己迁怒无礼了?
见她憋了半天没有动静,夕颜好心情地又躺了下去。唐尧看了看这边,那个黑衣的小姑娘正在打坐,吐纳有序,应是在温习武功,再看看自己的侄女,他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