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时,京城里,麻大郎已经拿到了外放的上任涵,正与风老太师辞别,“祖父,城外风大,请回吧!”他已不再是几年前的青涩毛头小子,已经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风江逸欣慰的笑笑:“此次一别,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何月?”
“祖父——”风络瑶受不住这离别之痛,忍着眼泪,朝他撒娇,“我是你亲孙女,回娘家的时候多呢,祖父何必感怀,伤了身体。”
“哈哈……”风江逸认同孙女的话:“对,祖父何必感怀,要是想去北方,只消告老还乡,想去那里就去那里!”
“祖父?”
“风老大人……”
……所有送行、或是被送行的人都大吃一惊,个个看向当事人,可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爽朗笑道:“我年岁已大,难道你们忍心让我劳累一辈子?”
“祖父……”麻大郎不知说什么话能安慰老人。
“父亲——”风之平确实不忍父亲再操劳。
麻齐风感慨,是啊,人总要为自己活着。
风江逸不管大家如何想,扬起手,“趁着天色早早,赶紧上路吧,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我就去云水找你们了。”
“祖父——”麻大郎带着妻子跪到老人面前,除了亲人身份,老人家还是他的人生导师,于情于理,他都应当跪拜,以感恩的心辞别老人。
“别了,别了,赶紧赶路吧。”风江逸把麻大郎夫妇扶起,“瑶儿,嫁作人妇了,要懂得尊老爱幼,要好生过日子!”
“是,祖父,瑶儿知道了。”风珞瑶再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相见总是美好的,相聚总是温暖的,而离别却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正月已过,日子滑进了二月,新春的阳光沐浴着万物,陌上柳枝,迎着料峭的寒风,已然悄悄抽出了鹅黄的嫩芽,此刻,人们离别的万千思绪也只能借托扬柳枝轻舞飞扬了。
风江逸站在早春的寒风中痴痴的望着远方,远方的马车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风之平高大的身躯为老父挡着野外微寒的春风,“父亲,我们回去吧!”
“回去罗……回去罗……”这话不知道是说麻家人回去了,还是自己要回家了,语气里只有无尽的离愁别绪。
——
人们窝在家里度过了料峭的二月,不知不觉中,迎来了阳光明媚的三月,休整了一个月,不管是北郡王府,还是凉州城的人们,终于展现出全新的面貌。
顾敦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到了凉州城,见到顶头上司的第一句话就是:“王爷,你答应过我的事,现在就能兑现了吧。”
夏臻眉毛高抬:“就这么猴急?”
“王爷,你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连婆娘还没有,你不能这样对我?”整张脸快被胡子淹没的顾敦,明明是个大虬髯汉子,说话的语气却如一个淘气撒娇的半大小子。
“出息。”夏臻笑骂,“滚回去,看看什么情况再来找我茬!”
“啊……”顾敦不解。
“还不滚!”夏臻伸手就拿了一个红色的薄子扔向他。
顾敦下意识伸手就接住,低头一看,一眼还没有看完,就惊喜的抬头,“哎呀,我的老娘,真的呀……”
“滚滚……”夏臻再次笑骂。
顾敦连忙给他行了一礼,“还是王爷好。”说完拿着红薄转身就跑,一晃眼,人影都不见了。
晓文撇嘴:“爷,你啥时也赏我一个小娘子,也让我成家啊?”
“春天到了,一个个都……”
“爷,我不比你小多少,你儿子……”
“滚滚滚,赶紧找个对眼的,回来告诉我,我赏宅子给你结婚。”
“多谢王爷!”晓文那就一个乐啊,飞奔着跑了出去,“谁愿意嫁给我,马上就能大婚……”他一路朝王妃的内院跑过去,那里丫头多,只能拽一个,马上就能成婚!
夏臻感觉自己的额前有一群乌鸦飞过,这个不靠谱的,我怎么就让你做了贴身长随这么多年?
——
跑出王府,顾敦才意识到一回来他就来王府,竟不知道自己的府邸在那里,停住脚,茫然看向周围:“我……”
跟着跑出来的王府二等管事,要不是气喘不上来,能笑得头仰天,“顾……顾将军……”
“林管事……”
“认识我就好,认识我就好。”林管事咽下喘不匀的气,说道:“顾将军,爷吩咐了,先让你去澡堂子里洗个澡,修个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再回去。”
“啊,可……”他现在就想回家看看府邸,然后立即娶菊姐过门。
林管事翻个白眼,“顾将军,你的府邸,王妃不仅把你老子娘叫了过来,还亲自参与帮忙,你要回去看什么,还不如修好面,去见见施主事呢?”
“啊……”顾敦大脑这才转过来:“是啊,光急着娶,我还没有见菊姐呢?”说完,又要踏进王府,被林管事挡住了,“顾大将军,你现在跟个野人似的,确定要见施主事?”
“我……”顾敦摸了摸被胡须爬满了的脸,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像样子了,“澡堂子在那?”
哎喂哟……林管事见他终于转过弯了,暗暗松口气,连忙带他去澡堂子。
——
顾将军的父母到了有几天了,看到儿子如今的出息,自然很高兴,不仅得了一座五进五出的高门大院宅子,还得王妃亲自带人布置,那高兴的劲别提了,可当他们知道儿子要娶一个大五岁的被休过的妇人时,那脸色崩不住了,气乎乎的坐在宅子里坐等儿子回来,让儿子取消这门亲事。
儿子一进城门时,家里派出的小厮就打听到了,小厮说:“将军去王府了。”
“拜见王爷是应当的。”
过了小半天后,又让小厮打听,回来后,小厮不敢说话。
“墩儿咋了?”
“将军又去见那……”个妇人了。
小厮的话虽没有说出来,可是老夫妻已经知道了,气得手发抖,“这个逆子,妄长了一把年岁,怎么能娶人老珠黄的妇人,他这是想断子绝孙啊!”
“老……夫人……”小厮这段时间经常与王府里的仆人接触,知道些事实:“听说王妃不同意那个妇人嫁给将军,是将军死命求来的,说是不让他娶那妇人,他就战死战场,这辈子就这样得了!”
“什……什么……”老夫人被小厮的话吓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老太婆……老太婆……”老头子连忙上前掐老妻的人中,好不容易才把老妻救过来。
老夫人喘上气后大哭不止,“老天爷啊,我咋……咋生了这个么个逆子啊,老蚌还怎么给顾家传宗接代啊……”
小厮在边上碎碎念道:“三四十岁的妇人生子的也不是没有……”
“呃……”老夫人一口气差点又没有喘上来!
——
收拾得如成功人士的顾敦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心上人,双手握住她的手道:“王爷同意了,三月初八,我就迎你进门。”
“我……”施秋菊如在梦中,仍旧不敢相信的说:“可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能为你……为你……生儿育女吗?”
“咋不能,你也不过三十又四,那大将军夫人四十一岁了,还生了女公子呢!”
“我……我怎么能跟将军夫人比。”
“嘻嘻,是不能比,但咱们肯定能生。”顾墩咧嘴笑呵呵,“你就安心等我娶你吧。”说完,也不待她犹豫,边跑边回道,“等我啊!”
看着男人越跑越远,施秋菊暗暗叹气,既然他这么诚心,我又欢喜,那还怕什么,日子嘛,慢慢朝前过,只会越过越好!
——
与失去儿子相比,顾家老夫妻终于压下心中不满,显出高兴的样子,给了王府的面子,把老媳妇迎进了门,进了门就想蹉磨,可惜,王府没给他们老两口机会。
“对不住了,母亲,我每天辰时初(早上7点)去王府当差,路途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王府会有马车过来接我,我得早点走,所以媳妇只能初一十五给你们行早礼了。”
“你……”老夫人刚想摔脸子,儿子一声咳传过来,“娘,你们不能得罪菊姐,王妃可说了,菊姐过得不好,她就捋了我正五品将军的职,让我睡大街去。”
啥,睡……大街?老夫人又气又吓!气得是儿子用鲜血换来的功劳居然不如一个黄脸婆妇人,至于吓人,老夫人到凉州城可有些天了,早就听说王爷惧内,什么都听王妃,说不定还真能捋了儿子的职。
作妖的心思一下子就被歇了,唉,施秋菊事件,再次证明了对于软弱的女人来说,有个可靠的娘家是多么重要。
施秋菊因为麻敏儿的照拂,下半辈子过得挺滋润,又为杏儿添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可谓人生圆满了!
说完老娘,再说女儿!
自从正月四国联军退后,不打仗了,虽然战后事情多,可人的心境总是不一样了,没有了生死挟迫,再忙也有忙里偷闲的时间。
心高气傲的卫公子,终于在一次次碰壁、折腾中学会了为心爱的女人折腰。
四月烂漫的春光里,长相清秀的卫公子,一袭月白镶锈锦袍,腰佩羊脂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牵着小娘子柔胰,漫步在凉州城外,行走间,贵公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幸好杏儿已经习惯了闷骚有型又自恋的年轻公子,早就在磨合中,不知不觉练就了不动声色、无视制有视的办法,让贵公子无处骚包。
杨柳堤上,贵公子不时转头问:“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语气温柔而有耐心,仿佛看到了‘温柔版总裁’本人!
杏儿本想摇头说不累,突然想起少夫人曾说过,作为女人,该示弱的时候就要示弱,甚至作一作也有助于情感绵长。
作一作?怎么作?杏儿一边思考什么样叫作,另一边,动作却已经不知不觉作出来,低叫一声,“哎呀,我的脚……”
“怎么啦?”卫仁紧张的赶紧停下脚步,弯腰顺着杏儿手摸的地方看过去,脚被地上的石子各了一下,有些崴到了。
看向紧张自己的贵公子,杏儿嘴角微扬,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展开笑脸,她心道,怕什么呢,未来的路很长,她相信自己有能力与这位贵公子过好属于他们的日子。
对,一定会的!当杏儿被贵公子驼在背上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曾经不幸的家庭又怎么样,平凡的女人又怎么样,只要像少夫人一样,对自己充满信心,管你王爷、贵公子,只要你心动过,我又喜欢了,又有什么不可以!
来吧,我曾胆怯的未来,没什么了不起!
——
麻敏儿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晓文与品梅,“你们要结婚?”
“是,少夫人,我跟王爷讲过了,他让我来找你。”晓文一脸笑眯眯。
“可是你……”不是喜欢杏儿的嘛,怎么能随便拉个人来结婚呢,麻敏儿真是听说了,这家伙真是随便拉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跟品梅的年纪相当,难道不能大婚吗?”晓文不解的问。
“可是……”你怎么能随意拉郎配呢?麻敏儿想捂脸,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少夫人,不就是结婚成家嘛,搞得那么复杂干嘛?”
“我……我复杂?”麻敏儿被晓文堵得都不知道说什么,“难道结婚不要你情……”
“我和品梅当然是你情我愿啦!”晓文转头问:“品梅,你说是不是?”
品梅是给麻敏儿梳头的一等丫头,性格沉稳,不多言多语,嘿,不要说,还真跟杏儿差不多,她不知要用什么表情看晓文,不会找个替代吧!
呃……麻敏儿大概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什么替代不替代的,一个人的审美其实在大部分情况下是相同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买衣服,如果喜欢粉色,款式为波西米亚风,那么打开厨柜,就会发现,十件衣服中,至少有六至八件是同种颜色、同种风格的衣服。
其实喜欢人也是如此,不管找几任男友或是女友,认真总结一下,其实都是同一款类型,作者的同事曾开过玩笑,这就是为何有些女人为何总遇到渣男,其实不是渣男非要找上门,而是喜欢的类型就是同……呃,扯远了!
咱们说回晓文,晓文性格跳脱,爱碎碎念,作为曾经沉闷、爆燥的夏臻来说,他需要这样的贴身生活小厮,这样会中和他性格的缺失。
晓文对杏儿是有过好感,但卫先生比他先一步抢走了杏儿之后,他最多伤感了几天,也过去了,那天跑到王妃院子里确实也大喊了。
可他是谁啊,他是王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啊,无论是梅字辈一等丫头,还是兰字辈二等丫头,只要不浮躁,想现实过日子的,谁都知道,晓待卫可是未来夫婿的最好人选。
由于这些人相处久了,谁都了解谁,谁和谁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建立了不可言喻的好感,只要有一个点,都会爆发出来。
晓文与品梅就是如此。
晓文每天早上第一个为主人忙前忙后,品梅是第一个进屋为少夫人打理头发的人,他们其实在不言不语中早就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大家都要成婚,晓文也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明嚷嚷,实则暗暗求婚,一切水道渠成。
世上之事,从没有偶然,就算是,那也会将从无数个偶然走向必然。
“好吧!”麻敏儿深吸一口气:“既然你们‘你情我愿’,我就为你们主持婚事。”
“多谢少夫人!”
“多谢少夫人!”
“难得看到品梅露笑脸,看来你不是被晓侍卫强拉配了。”
品梅脸红了,微微低下头,小小的动作,确实表现了她愿意嫁给晓文。
“少夫人,你就这样看低我晓文嘛!”晓文委屈极了。
“哈哈……”麻敏儿大笑,朝门外大叫一声:“某人,人家晓侍卫找到婆娘了,接下来很快就要生儿子啦!你再不生,就赶不上做我家凡儿的小跟班啦!”
门外,夏小忍忍不住哆索了一下,生儿子做小公子的跟班?老天,我怎么没想到,不行……不行,我家儿子要做老大,可不能让晓文家的儿子抢了老一的位置。
夏小忍如一阵风一样卷走了。
仿佛听到了风卷声,麻敏儿收回竖着的耳朵,“难……难道刚才那句话真有效果?”
晓文撇嘴:“怎么没用,惊墨一直像老大哥一样压着我一头,她能让儿子生在我家后面嘛!”
“呃……”麻敏儿忍不住再次仰头大笑,“哈哈……老天啊,要是这个方法有用,我早就用啦,还等到现在……”
——
惊墨站在夏臻面前,“据属下探,萧大人还没有离开凉州城的意思。”
夏臻抬眉:“这荒不拉叽的地方有什么好的,他非要呆在这里?”
“听说黄大人父亲的朋友从江南过来了。”
“跟萧霖不离开凉州有什么关系?”夏臻不屑的问。
“江南第一名儒——江绎来了。”
“呃……”夏臻抬头:“你的意思是,萧霖把儿子送到名儒跟前学习了?”
惊墨点头:“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