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离开的赵思琴实际上并没有真的离开,他就躲在离路以仁不远的一棵桃树后面,确定路以仁真的打算去碰碰运气找路大人才松了口气。
赵思琴嘴上说得潇洒,但若是路以仁真没信,他也会想法子去暗示路大人,总归要让他们父子顺利相认才好。
路以仁当乞丐时,常常有上顿没下顿,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又被路家人打了个半死,就算被救了回来,也是元气大伤,留下了许多暗伤,冷不丁就要发作一回,尤其是在战场上,这可是要命的症状!
重生而来,又提前遇到了路以仁,赵思琴当然不希望他再重蹈覆辙,只愿他能顺利认亲,再在路家好生调养,还他一个精神抖擞身体倍棒的商卫军军师。
路以仁离开了,赵思琴也打算离去,然而,他还没走出桃林,一道明媚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小峰……”舒柔站在那里,口中还喘着粗气,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丝已变得无比凌乱,额头上还留有未擦去的汗珠,妆容都有些花了,可她的眼睛却是无比明亮,专注地看着那白衣的少年,仿佛那就是她的全世界。
尽管她狼狈至此,她的美貌却没有半点折损,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这些形容绝世美女的词句放在她身上,没有半点违和感。
哪怕赵思琴一再告诫自己,这个女人何其狠心,何其恶毒,见到了这样的她,心神依旧忍不住晃了一下。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迷茫,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正月里虽冷了些,天气却一直晴好,尤其是此刻,已近正午,太阳大大地挂在天上,只让人看到,便觉得周身的寒意就消减了几分。
这样的大晴天,妖魔鬼怪应该不敢出来晃荡吧?
赵思琴正想着,舒柔却已向他跑了过来。
赵思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舒柔欣喜的表情不由一僵,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苦涩,有些无奈道:“小峰,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赵思琴看着她,没有说话。
舒柔与他双目对视,那双美丽的蓝眼睛虽然依旧倒映出她的身影,却没有了曾经的绵绵情意,甚至连刚刚的惊艳都迅速消散了,只剩下一片犹如对待陌生人一帮的漠然。
这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舒柔的心仍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道:“我不怪你,我都听说了,你不记得我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都以为我死了,知道我没死的,也不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他们全都联合起来欺骗你,不想让你想起我是谁。”
“我是舒柔,是你的妻子,是你这辈子最爱的人!”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肯定很难相信我,但我会向你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舒柔不敢奢望太过,她只求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接近赵思琴证明自己的机会!
只要有了这个机会,她相信,即便赵思琴想不起他来,她也能再让他爱上她一次。就算他失去了记忆,可爱恋的感觉却绝不会就这般如同记忆一样失去。他对她的爱早已成了刻骨铭心的习惯,只要他们在一起,即便他的大脑没有反应,身体也会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原来你还活着啊!”
舒柔整个人都懵了。
“小峰,你……”
赵思琴笑了起来,可这笑却没有到达他的眼里。
他不了解这辈子的自己到底与舒柔有多深的纠葛,也不愿去了解。就算这辈子事情发生了变化,舒柔不会再对自己做那些恶事了,那又怎么样呢?
他永远不会忘记,商卫军的兄弟们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的情景!再浓烈的爱意,都被那一刻的恨所磨灭。重生而来,对于还没犯错的无知的舒柔,他能克制着自己不去报复,只把她当称一个陌生人,已经是极难的了,况且,他一直都以为,她是真的死去了,他与一个清白的死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可他万万没想到,舒柔竟还活着!
没想到,她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说大家骗了他,说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挚爱!
前世,他拼命想要给她爱,她弃之如敝屣,还残忍地背叛了他,重生而来,他对她已没有了爱意,她却自动出现,祈求他再次想起她,想起对她的爱!这是何等的可笑!
一股难言的恶意涌上了赵思琴的心头,情绪压住了理智,让他无视掉她苍白的脸色,无视掉今生她的无辜,冷酷无比地说道:“我都记得,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舒柔。”
这一句,就像是一柄利刃,狠狠地扎进了舒柔的胸口,就算是为了压制毒性,以毒攻毒吃下毒蛊之尸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的痛苦。
舒柔整个身体都剧烈颤抖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赵思琴的面孔,想要从那冷漠的眉眼中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却什么都没看不出来,那冷漠,那残酷,那恶意,全都是最真实的!
怎么会,怎么可能?
来这里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的场景,设想过赵思琴会有的各种反应,但哪一种都不会有现在这般可怕!
舒柔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样的赵思琴,陌生极了,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寒冷。
她想开口询问他为什么,可张开嘴巴,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一股热血就涌上喉口,让她“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赵思琴不由一惊,当下就想要伸手去搀扶她,可手伸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舒柔的鲜血让他的理智开始回笼,愧疚慢慢地涌上他的心头,然而,他却不能伸出手去,他不想再给舒柔任何的希望。
舒柔看着他停半空中又慢慢收回去的手,忍不住低下头去,她掏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地哭了起来,泪珠一点一点地落下,仿佛落到了赵思琴的心里。
赵思琴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明明告诉自己要对她冷漠,却又莫名地想要抱紧她,擦去她眼角的泪珠,不让她再落泪。
这样矛盾的心情,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他便警惕地看向了右前方,叫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