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没骗我?”
蒋奉贤亲了亲她额头,好笑道:“宝贝儿,我疼你都来不及,骗你做什么?”
他嘴上哄着人,心里却在谋划,谈行彧把未婚妻安插进嘉汽当总裁,究竟有什么目的?恐怕不是想拿回主控权那么简单,夜长梦多,变故迭生,无论如何,纪见星不能再留在嘉汽了,他得尽快找个时间找爷爷商量对策。
宋晚月红了脸,单独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
蒋奉贤回搂住她:“月月,纪见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晚月紧皱眉头:“为什么好端端要提起她?”
“吃醋了?”蒋奉贤轻捏她脸颊,“你在想什么呢?我有你这么好的女朋友,怎么还会看上她?我只想早点把她赶出嘉汽。”
宋晚月顿时满意了,若有所思地说:“她和以前相比,好像没太大变化,可我现在有点看不透她了。”
从认识纪见星以来,她都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哪怕家世背景比不上周围的人,可她似乎从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从未自卑过,她父母对她没有太高要求,非但不必学习琴棋书画等才艺,读书成绩吊车尾也没关系,她一直过着无忧无虑,潇洒快意的生活。
曾经宋晚月偷偷羡慕过她,母亲对此嗤之以鼻,说纪家夫妇把女儿养废了,将来有的是他们哭的时候。
可惜的是,母亲对纪家的预言没有一个成真,纪父纪母婚姻和美,恩恩爱爱,尤其是纪母从内到外容光焕发,隐隐有逆生长的趋势,精神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就像母亲眼角的皱纹,头上的白发,再多脂粉和染发剂也无法掩饰。
她把纪见星的外表、举止神态和喜好模仿得淋漓尽致,却学不来她甜美的笑颜,以及发自内心的快乐。
在蒋奉贤跟女朋友打听纪见星时,纪见星也在和谈行彧讨论他:“谈总,依你看,蒋副总的下一步动向会是什么?”
谈行彧端着咖啡,闲散地靠在办公桌边,侧脸浸在从落地窗透入的阳光中,轮廓有些模糊,像春末晴朗夜晚的毛边月,他啜了口咖啡:“找外援,罢总裁。”
蒋副总这么执着啊?纪见星咋舌,又问:“他连你的面都不看?”
她终究太天真,以为谈总暗地里斡旋,明面为她撑腰后,嘉汽的总裁之位算是坐稳了。
谈行彧半坐上桌,精瘦腰间的衬衫起了褶子,倒是腰后的肌理绷直,线条收得利落漂亮,他抚着杯沿,轻描淡写道:“蒋奉贤也有靠山。”
因为她一声“老公”,推快了计划进程,或许,他得找个合适的时机,登门拜访蒋老爷子了。
“你说的是他爷爷?”
纪见星听林紫科普过,蒋老爷子不仅是当初打下嘉汽江山的老功臣,还是持第二多股份的大股东兼董事长,虽然他因身体状况不佳,从去年开始已是隐退状态,但人不在江湖,江湖仍有他的传说。
潜谋于无形之中。
如果没有蒋老爷子的指点、铺路,蒋奉贤不一定能顺利走到今天。
纪见星做了个假设:“一旦蒋老爷子出山,谈总,你还能保得住我吗?”
男人居高临下看她,向来藏山藏水的他,眉宇间罕见地染上倨傲之色,语气却并无起伏:“我能保你一次,就能保第二次。”
纪见星拍手鼓掌:“对了谈总,你昨晚说会给我们一个交待,你打算怎么治他啊?”
谈行彧抿得平直的唇线一松,调侃道:“肯定不是跟纪小姐那样以暴制暴。”
纪见星微窘地摸了摸鼻尖:“你知道了啊?”亏她还洋洋得意,自以为在他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了。
他面上似笑非笑:“你都把人打得站不起来了,我要反射弧多长才发现不了?”
她着急翻篇,用一根钢笔威胁他:“快说你的计划!”
谈行彧微挑起眉峰:“蒋奉贤越在乎什么,就毁掉什么。”
果然最狠男人心啊,相比身体的疼痛,精神上的打击,巨大的心理落差,才是最痛苦难熬的。
“蒋奉贤最在乎的是手中紧握的嘉汽实权,”纪见星按照他的思路推算下去,想到某个可能性,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你是要反手废掉他的副总裁之位?”
谈行彧的眼神给了她肯定答复。
你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呀。
不过,她好喜欢怎么办?!
现代人的心理太脆弱,动不动就出毛病,“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管用了,谁爱忍就忍,爱退就退,反正她忍不了,更退不了,去他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该上午挥出去的拳头,绝不留到下午!
蒋奉贤这边是有着落了,可那位色胆包天,叽叽短小还长包`皮的王总仍跟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呢,纪见星昨夜打听到他是嘉汽车身喷漆材料的供应商,王氏企业的老总,她望向落地窗外,眸底映着明晃晃的日光,微眯起眼,以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语气说:“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谈行彧朝她举了一下杯子,唇角略弯,勾着几分邪佞:“遵命,纪总。”
他在纪见星心目中的毫无底线纵容美人祸国祸城的昏君形象再次鲜活了起来。
敲门声响起,纪见星喊了请进,走入的是原本应该在她家休息的金萤:“金秘书,你怎么来了?”
金萤根据她留下的字条,吃了早餐,跟约好的心理医生见面聊完天后,还是觉得不安,生怕给她惹了什么麻烦,便想着过来公司看看什么情况:“纪总,我已经没事了。”
看到谈总在,她就放心了,向他道过谢,关门出去,留给他们私密空间。
纪见星无声叹息,桌上的手机欢快地传出语音提示——
“你的来钱宝新收入一笔租金一万块!”
接着是一大堆金钱入袋的声音,悦耳动听极了。
“你的来钱宝新收入一笔租金四千块!”
“……租金五百块!”
语音提示争先恐后地涌入,纪见星捧着脸,心花怒放,哎呀呀,不知不觉,又到了每月一收租的时候,收钱这种事她一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星光租房的小管家们,不是信任不过,而是太爱听来钱宝的到账语音通知了,能听上一整天不厌烦。
谈行彧看到她两眼亮晶晶的小财迷样,似乎并不太理解:“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纪见星噘嘴哼了声,像他这种分分钟能赚到她百万房租的集团总经理当然理解不了她朴实无华的快乐,她仰着头,摆摆手,用蹩脚的a市方言说:“你羡慕不来的啦。”
谈行彧曲指,轻弹了下她眉心,纠正她的音。
纪见星一直觉得白话很好听,尤其是被他用清沉磁性的声线说出来,简直了,耳朵酥麻得都快怀孕了。
当然了,比起钱入口袋的声音,还是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的啦。
来钱宝的语音陆陆续续响到黄昏,纪见星伸着懒腰,看向另一边对着电脑处理公事的男人:“谈总,你好了吗?今天纪总开心,请你下馆子去。”
闻言,谈行彧合上电脑,暂时搁置处理到一半的事务:“好了。”
纪见星带他去的是位于南巷夜市的酸菜鱼馆,面积虽小,胜在干净整洁,临窗的座位,能看到街上人来人往,缕缕行行,热闹无比。
两人合力吃完了一锅酸菜鱼,纪见星辣得嘴唇红通通的,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在电视上看过不少涂口红的男明星,可远没有他来得这么魅惑,像极了可口的樱桃,诱人品尝。
稳住稳住。纪小星,你已经看上他的翘臀了,可不能再对他的唇有非分之想了,做人要专一!
夜风吹散了纪见星的遐思,她和他穿梭在人流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即便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九斤婆婆仍在老地方卖她亲手种的玫瑰花,没有顾客的时候望着远处发呆,小公园里,约翰米勒先生一家三口手牵着手散步,街角某家烧烤店,褪色的蓝色遮阳伞下,赵大娘和她老公坐着红色塑料椅撸串,大口地喝冰镇啤酒。
走到灯火阑珊处,纪见星停下了脚步,看到不远处的面包店里,那道孤寂落寞的黑色身影,猫猫们和金毛围在她周边,顾客进进出出,选了面包,扫码付款,她视若无睹,仿佛和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离她们的一年之约还剩五天,纪见星想尽了一切办法留住她,如今已束手无策。
“去年九月初,我在昨晚遇见金秘书的那座桥上,阻止了一个想跳河轻生的女人。”纪见星陷入了回忆,“那晚下着很大的雨,我把她从护栏上扯下来,像抱住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姜红纱自杀念头格外强烈,拉拉扯扯中,纪见星的双手被她掐出青紫,好不容易将濒临崩溃边缘的她制服,一不留神,她就一头撞向护栏,头破血流。
纪见星被逼得没办法,撕下裙摆,绑住了她的手,强行送到医院,请了两个护工轮流24小时看管她。
姜红纱求死心切,拒绝进食,纪见星去见她。
在病房坐了一上午,姜红纱一个字没说。
纪见星只好让医生给她输营养针。
第三天,姜红纱主动提出见她,只说了一句话:“不是所有的生命都想被留在这个世界上。”
纪见星懂她的意思。
纪见星了解到,姜红纱自幼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在西餐厅当糕点师时,遇见了她的丈夫,双方一见钟情,火速坠入爱河,半年后结婚登记,次年生下儿子。
儿子五岁那年,一家人到公园野餐,路上,有一辆超载的重型卡车因刹车失灵朝他们的车撞来,避无可避,危急关头,她丈夫打转方向盘,以驾驶座一侧接受大卡车的撞击,将生还希望留给了母子俩。
丈夫去世后,姜红纱整天以泪洗面,好在还有儿子陪伴,母子俩相依为命过了两年,不幸的是,儿子在放学回家路上被跳楼自杀的人砸中,还没送到医院,便失去了生命体征。
姜红纱的世界从此天崩地裂……
处理完儿子的后事,她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追随他们父子而去。
姜红纱住院的第七天,纪见星和她定下一年之约,如果一年后她仍想自杀,那么,她会尊重她的决定。
谁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枯萎、凋零呢?
纪见星眸色黯淡,深深地无奈着,挫败着,她摇摇头:“可我还是没有办法留住她。”
谈行彧略作思索,一针见血地说:“不是没有办法,而是你用错了。”
纪见星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急忙追问:“什么意思?!”
谈行彧的眸光透过浓稠的夜色,落在低矮的房屋上:“你给她提供房子,让她在热闹的南巷开面包店,让她有机会多接触人群,还有十几只陪伴她的猫和狗,那只金毛是你特地安排的治疗犬吧?”
纪见星猛地点头,不愧是谈总,观察入微。
谈行彧继续说道,“你想方设法把她拉回人间,送无数的希望到她身边,可你想过没有,她的心已经完全封闭了,再多的希望也进不去。”
怪不得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无济于事!纪见星醍醐灌顶,正如那句歌词所说,“生命必须有裂缝,阳光才照得进来”,一直以来她只想着给姜红纱提供阳光,却忽略了她已心门紧闭。
谈行彧骨节分明的长指敲了下旁边的路灯杆:“你要在她心上敲开1mm的裂缝。”
又是1mm,这个可比星曜百货的1mm难多了,纪见星困惑至极,心如乱麻:“要怎么敲?”
灯光倾泻而下,男人的黑色短发染着光晕,五官越发挺拔深邃,他的视线直撞入她眼眸,定定地说:“什么带给她绝望,什么就能给她重新带来生机。”
“但是,”纪见星不懂,毫无头绪,“她的丈夫儿子已经离开人世了。”
这明明是个死结啊,怎么可能解得开?
凉风送爽,纪见星稍微平复心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谈先生三言两语拨开她的迷茫,指了新的方向,已然是重大突破,接下来具体要怎么做,她还得好好想想。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唯有人间的灯火,一盏盏地璀璨着。
两人踏着昏黄的灯光,从南巷回到了纪见星家。
时间太晚了,不方便请他进屋坐,纪见星倚着门,站在晦暗不明的光影里,清眸仿佛折进了万千星光,熠熠夺目,让人看得移不开视线。
她朝他挥挥手,软甜的嗓音染着笑,像小钩子在勾他的心:“谈先生,晚安。”
谈行彧忽然就不想这个夜晚平平淡淡地结束,想到什么,他眼梢微微上扬,勾出好看的弧度,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小手。
纪小姐胆大包天,单枪匹马找上蒋奉贤报仇,自知闯了祸,喊声老公就把他拉去当挡箭牌,不收拾她一下,这笔账平不过去。
至于怎么收拾,得把握好度,不能把人吓跑了。
男人的手比女孩子的要粗粝,轻摩挲着她手背,带来异样难耐的陌生感觉,纪见星耳根腾地热了,睫毛不停地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前面是他,后背压着门,她无处可逃。
他身上类似雪松般的冷冽好闻气息,混着淡淡的酒味,扑向她,如无形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