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桃花眸子比三月里绽放的桃花还要璀璨。
当她将手掌交握上去的那一刻,现场响起了如雷般的掌声。
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们呼喊着,他们期盼着,他们渴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少年,可以为他们开创一个盛世繁华。
炼风华经受着所有人热烈的渴望,她忽然想要仔细的看身边这个男子一眼,哪怕只是一个转眸的时间都好。
这样想着,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沸腾。
她不知道为何未出现这种感觉,不就是想要看一眼吗?
为什么会比她第一次指挥作战还要紧张?
这样鬼斧神工的面庞,她不是已经看过千万遍了吗?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就像是——偷窥!
轰——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似乎在顷刻间炸开,炼风华忽然间变得手足无措,她的心涌现了一种不明的情愫。
“怎么了?”龙非离握着她的那只手掌心冒出了层层虚汗,转过头关切的看向她。
周围的景物,周遭的人,仿佛都被放慢了,就像是慢镜头一般的。
炼风华张了张嘴,她想问——龙非离,是否我身边出现一点点动静,你都可以敏锐的发觉?
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有些话不能说。
有些事不能问。
一旦开口,便是错。
风华摇了摇头,“没事。”
龙非离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场盛世烟花绚烂,一幅天青云烟浩渺。
炼风华,这江山无限浩大,本帅惟愿与你造就不朽烟花烂漫。
今生有你,足以。
……
江南,西子湖畔。
忙碌了多日的两人,忙里偷闲在一个绿柳成荫的日子里,游湖泛舟。
天边高高的挂着一轮弯月,映照着湖中心一座小楼古色古香,莺歌阵阵。上面站满了衣袂飘飘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拿着手绢招揽生意。
阵阵悠扬悠扬的琴声从里面传来,一派盛世繁华莺歌燕舞。
“今儿这人可真多。”龙少帅拿着酒壶站在护栏上,好不潇洒肆意。
他身后的画舫上,轻柔的纱幔遮盖住了里面的一切,让人看不真切。
炼风华躺在垫着柔软虎皮的躺椅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一捧书,闻言淡淡的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听闻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魁盛会。”
龙少帅扬手喝了一口酒,讽刺道:“征兵之时不见这些人积极,一个花魁宴到时将这些人全部聚集起来了。”
听着某帅愤愤的声音,风华打趣:“少帅这话,听着倒是有几分醋意,莫不是也想要凑一凑这花魁的风采?”
龙非离眉梢一挑:“风华莫不是吃醋了?”
“你……”正待发作的连参谋长却听见一阵嬉闹声。
“哎呦……这位公子你可莫要哄骗人家,谁不知道南统军的那两位是盖世英雄……怎么可能……”女子柔声娇嗔。
男子不悦的声音跟上,话里醉醺醺的,显然这酒是没有少喝:“大爷是谁,什么时候……说过瞎话!什么少帅,什么参谋长!在我眼里狗屁都不是!”
“数月前也不知道是谁一副寒酸样,竟然跑到我们家说什么要借钱买武器……老子!”又喝了一口酒,“老子这辈子都讨厌的就是穷鬼!咯……”
画舫内男男女女笑成一团,乔文龙吹嘘的更带劲儿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少帅这边所带来的几个南统军一个个面露杀意,气氛宁静的诡异。
“少帅,参谋长,我去灭了这个鬼话连篇的小子!”
龙非离与炼风华互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精光,达成了某种共同的意愿,“不用,看本帅怎么玩死他!”
炼风华懒懒的握在躺椅上,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幸灾乐祸的浅笑。
得罪了爱记仇的龙少帅,这个乔文龙离哭着喊娘不远了。
少帅大掌一挥,双臂环胸,“给本帅,撞上去!”
烟波浩渺的湖面,乐声阵阵,莺歌燕舞,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却只听一阵巨大的碰撞声传来,两艘画艇撞在了一起。
刹那间,人静,声停。
“怎……怎么回事?!”大着舌头的乔文龙大喊了一声,“那个不要命的,竟敢撞你老子的船!”
说着一把将纱幔扯开,气冲冲的带着人准备找人算账!
龙非离大刺咧咧的站在那里,一个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一阵风拂来,吹起了纱幔,炼风华一袭白衣斜斜的躺在那里,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月光下肌肤如玉般光滑,三千青丝垂落,风华绝代。
美。
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
有幸趁着微风吹起纱幔的瞬间,窥探到了这一片旖旎风流的看客们,脑海中只余下那一道纯净无华的白。
“这人是谁?”
“江南烟雨什么时候出了此等少年?”
“不知道,不过今晚似乎有一场好戏在。”
一阵不怒自威的声音传入了乔文龙的耳中,“乔大少爷!好久不见!”
乔文龙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顺着声源望去,迷迷糊糊间似乎看到了一个不该看的人,不敢置信的拿手搓了搓眼睛,顿时吓得后退一步:“是……是……是你!”
龙非离冰冷了语调,“怎么?看见本……我,乔大少爷似乎很不高兴啊!”
“没……没有,不敢不敢。”刚才还在画舫内牛叉哄哄的乔文龙现在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这湖边风大,乔大少爷也要小心闪了舌头。”狭长的眸子眯起。
乔文龙还没有来的几回话,只听——
噗通!
“救!救命!”
莫名其妙掉下水的乔文龙刚一开口,就被狠狠呛了一口水。
而此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落水竟然为一人呼救,当人也没有一人下水救人。
这?
这人品是要有多好才可以做到?
水里的乔文龙眼看就要噗通不动了,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随行的南统军心头大快,幸灾乐祸的问了一句:“参谋长,这人是弄死呢?还是弄死呢?”
炼风华斜眼望去:“你这是让我回答?”
警卫员摸着后脑勺傻笑。
半晌当水面上的几乎要消失的时候,炼风华眼眸一转,将身边的警卫员唤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警卫员越听脸色越精彩,最后深深的咽了一口唾沫,竖起大拇指:“参谋长,绝!”
简直绝了!
这以后啊,惹谁不高兴都不能惹参谋长不高兴,这是不动声色玩死你的节奏啊。
警卫员“噗通”一声,一个漂亮的跳水动作,跳进了湖中。
没有几秒便游至了乔文龙的身边,在其意识已经模糊的情况,双手用力一撕,只听一阵绢帛破裂的声音被淹没在水中。
警卫员的动作很是迅速,没有两分钟便将人送到了岸上。
注意不是乔文龙自己的船上,而是游人众多的岸边。
至于为什么——
你听那人群中抑制不住地大笑声。
“这人掉进水里,竟然还能将裤子撕裂……”
“而且撕裂的还是那种地方,真是……丢人。”
“这下真是祖宗八代的人都给丢尽了。”
“我要是他,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众人指指点点的看着乔文龙,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下半身。
昏迷中的乔文龙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裤子已经裂开了。露出大腿不算,两腿之间的某样东西也是暴露的彻底。
龙非离狐疑的目光瞥向回来的警卫员,以及……一本正经的炼大参谋长。
最后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警卫员,“没看出来,你小子蔫坏啊。”
警卫员大呼委屈,“是……是参谋长让我这么干的。”
“风华?”龙非离似乎在顷刻间刷新了三观。
炼风华唇角一勾,漆黑的水眸望去:“有问题?”
龙少帅抿唇:“问题倒是没有,只是……”话语顿在了她笑意浅浅的嘴角,俨然一副捉弄人成功而沾沾自喜的小狐狸。
炼风华凝眸:“什么?”
龙非离收回视线,“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小子穿上衣服看着还像个人,脱了衣服不忍直视。”
他原就是随口一说,却不成想炼大参谋长竟然深以为然地点头,临了还加了一句:“太小。”
龙非离:“……”
警卫员:“……”
太小是指什么?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
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人格的侮辱吧。
就在众人的一片嘲讽声中,乔文龙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下身传来一阵冰凉,凝眸看去,顿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笑声中,狼狈的逃回了船上。
……
今日的花魁盛宴是由泼墨阁主办的,声势如此浩大皆源于一个人。
泼墨阁的第一花魁——倾冷月。
但凡见过倾冷月的男人皆称其是冰肌玉骨,冷若冰霜。
而就是这样一个冰做的人儿此刻却在房间内紧张的不住的揉搓着双手,每隔两分钟便要问上身边的人一句:“参谋长还没有来吗?”
炼风华躲避耳目,推门而进,这前脚刚迈进来,后脚就看到一阵风携带着阵阵的清香扑进了他的怀抱。
炼风华看着怀中的美人儿,素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乖,别哭了。”
泪水沾湿了她的衣衫,倾冷月梨花带雨的哭诉:“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呜呜……”
“我这不是来了……来,不要哭了,再哭妆可就要花了。”女人诚然没有几个是不爱美的,尤其是美人则尤为在意自己的外貌,闻言倾冷月连忙擦拭眼泪。
红着眼眶,哀怨的看着她。
跟在后面的龙非离看着眼前这才子佳人郎才女貌的一对儿,却是碍眼极了,打断两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暧昧:“风华,这位是?”
听见声音,倾冷月这才意识到进来的不只有炼风华一个,身后还跟了一个邪肆高贵的少年郎。
被外人看见自己扑在炼风华怀中哭泣,倾冷月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
炼风华见她的情绪缓和了下来,这才开始互相介绍:“这位是南统军的少帅——龙非离,她是炼某……的好友,泼墨阁的花魁——倾冷月。”
在介绍倾冷月的时候炼风华下意识的顿了一下,原本想说“是炼某安插在江南风月场所的一枚眼线”,但是话到了嘴边,忽然觉得这样坦率的介绍一个倾心于她的女孩子,过于残忍。
于是吐出口的便是好友的关系。
但却不成想,她的这一停顿在龙非离耳中听来却是:刻意隐瞒,暧昧不清。
果然还是喜欢女人吗?
眼前的这个“好友”跟风华又是什么关系?
凉城有个孙依林,江南还有个倾冷月,他的参谋长倒真是红颜遍天下!
如此会招蜂引蝶,他如何能心安。
倾冷月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在炼风华与龙非离之间徘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是感觉这位龙少帅看风华的眼神,带着……
带着几分难掩的爱慕。
心下一惊,慌忙之间就抱住了炼风华的手臂,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炼风华疑惑的眸子看向她:“怎么了?”
倾冷月飞快的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带上挂着迷人的笑容,眨着被泪水洗过后更加明亮的双眸:“风华说过,今晚过后,就带我离开。”
手臂钩着她的腰肢,笑容中满手柔情:“是,今晚之后就带你走。”
倾冷月眨眨眼睛,满是欣喜:“真的?”
“一言诺,重如山。”
两人这边你侬我侬,显然是将在场的龙少帅当成了空气。
龙少帅此时表现得出奇安静,安静到炼风华都要认为他已经走了。
她带他来到此处,一事为了赎买倾冷月,而就是为了……打消他对自己的念头。
她这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亦……不愿爱上任何人。
倾冷月笑靥如花的仰着头,“风华可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炼风华斜眸看她:“什么请求?”
“今晚会是我最后一次登台表演,风华可愿意为我伴奏?”
“好。”
江南夜是柔情的女郎,星雨点点是迷离的梦幻。
泼墨阁内鼓瑟吹笙,纸醉金迷,珠翠撞鸣,觥筹交错。
珠帘掀起,风韵犹存的妈妈桑婀娜的扭动着腰肢站在中央的大台上:“咱们这泼墨阁啊不同于一般的皮肉场所,姑娘们个个都是身怀才艺的妙人儿……尤其是咱们的花魁倾冷月小姐,那可真真是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吾无间然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夸赞的话说了一箩筐,坐在雅间的龙少帅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
前面走马灯似得一个又一个姑娘表演了才艺,但是咱那龙少帅愣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过,一手撑在额头,闭目假寐。
楼下等的不耐的并不在少数,在场的到多数人也都是为了一睹美人芳容,这一个接一个的节目看过来,愣是没有看到正主,都开始着急了。
“我说妈妈桑,你这就不厚道了,咱们等了这么久什么似乎能见到倾姑娘的芳容啊?”
“就是说还不快去催一催,咱们哥几个等的黄花菜都要凉了。”
妈妈桑捂着嘴,手中的手绢一甩,“哎呦,几位爷,这人不是已经来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听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舞台上的灯光被打的昏暗,凌空飞出一条纱幔,纱幔上缀满了各色清脆的小铃铛。
一绿衣女子从天而降,脚踩纱幔,乘风而来。
昏暗灯光下,那窈窕的身子,那出众的样貌,让所有人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倾城歌姬之名,当之无愧。
此时还没有听见她的歌声,众人一时心醉。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