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渐渐有脚步声跟了上来,黎梓落拍了我两下,我从他怀中站直身子,回头看见悠悠走来的祸害对他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果真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他皮笑肉不笑的掠我一眼,朝我们挥挥手一句话都没说上了车,那辆车很快驶离了巷子。
黎梓落揽着我的腰低头问我:“什么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我望着渐行渐远的祸害对黎梓落说:“我上次来京都,他带我见梁淑秋之前在车上对我说了这句话,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我一路上都以为他是胡言乱语呢,后来想想他不像是胡言乱语的人。”
也正是因为那天霍凌的这句话提醒了我,所以从我一进门开始,梁淑秋的每个表情和动作都让我观察入微,虽然不愿相信她和我相认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到底还是对她产生了戒心,所以她提出的那个工程,我一直压着没动。
直到拖住uba在境内的流动资金后,才拜托黎梵和江易帮我探探底。
当时,黎梵就看出我的用意,大概也猜到我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生母起了疑心,所以他们在查的时候方向也很明确。
只能说,多亏我身边有个学经济的高材生,又在业内摸爬滚打多年,早已对国内外形势有所了解,加上黎梵这个专打经济类案件的前知名律师,凭借黎梵的人脉和江易的头脑,梳理一下霍奇山和梁淑秋近十年来的大动作,倒是能推断出一二。
只是当厚厚的材料压在我心口的时候,我到底还是感到悲凉,但我仍然决定亲自来一趟京都。
毕竟,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她生了我,这段孽缘,我想有始有终,或许也是我给自己,也是给她的最后一丝希望,我想听听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倒情愿我从一进她家门后,她就跟我摊牌,她走投无路没有办法,或许我还会心存善念,但是,结局太让我失望了!
黎梓落搂着我走到车旁边对我说道:“这句话用比较禅意来看,可以说成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我愣了一下,当即推了他一把:“你跟我绕什么口令呐?”
他笑着打开车后座的门,手撑在车顶,我一步跨坐进去,他随即也坐进来把门一关。
将我一把搂过去对我说:“人刚到这个世界上,就像白纸一张,所有东西都很新鲜,看见山就是山,看见水就是水。
但是随着年龄慢慢增长,经历的事情多了,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啊,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是非混淆,黑白颠倒的事情太多了,所以看山不再像山,看水也不再像水。
其实绝大多数人到了人生中这第二重境界就已经到达了终点,忙忙碌碌一生,看似一直在追求自己的理想,或者目标,最后也不过就这样。
然而当你真正做到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无须精心去处世,也就能理解做人与处世无非跟日落和日出一样,任你红尘滚滚,自有清风朗月。
这时候,你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了。”
他唇角一勾低头看我,我听得一脸懵逼,抬手就去掐他那张帅气的脸:“我说伟大的斯钦布赫先生,你境界挺高啊,请问怎么勘破的?”
他攥住我的手放在掌心只说了四个字:“悲、离、聚、和!”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回味着,当时的我并没有体会到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可他那句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让我本来波涛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
这个男人对我来说永远是如此神奇,他总能用一句话就安抚了我不安的内心,让我归于平静。
他见我安静下来,摸了摸我的脸说:“我以为你又要哭鼻子了。”
我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他:“为什么?”
他漆黑的眸里闪烁着幽深的光泽:“因为这个打击对你来说不算小事。”
我眯起眼睛甩了下头发:“现在除了你能让我哭鼻子,其他人想让我掉眼泪还真不容易。”
黎梓落挑起眉:“这样看来,我责任还挺重大的。”
我正儿八经的说:“可不是吗?”
他低头抬起我的下巴就狠狠吻了我一下,我顿时就忘了今天的不快,仿佛卸下了一块大石,安心的靠在他身上对他:“我饿了。”
他语带笑意的说:“不饿就怪了,一天没怎么吃了,董汉,找个地方。”
董汉应了一声,我问黎梓落:“你和祸害,我是说霍凌等我的时候干嘛的啊?”
“随意聊聊。”
我好奇的问:“你们能聊什么?”
“聊聊京都的天气。”
我“噗嗤”就笑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真尴尬,聊天气聊一个小时?”
没想到黎梓落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还对我说:“不尴尬。”
我乐了,坐直盯着他:“这种聊天气一般是没话找话才会干的吧?不然天气有什么好聊的?你们能聊一个小时?简直是神操作嘛,哈哈哈…”
黎梓落眼神古怪的看着我,随后沉吟道:“比如近两年的空气质量,污染指数污染源,pm10,pm2.5之类的。”
我笑容呆滞了两秒双眼一翻:“无聊!”
然后又转过头:“不过,你觉得霍凌这人怎么样?”
黎梓落绕有兴致的反问我:“干嘛这么问?”
我把手塞到他掌心说道:“之前是他牵线搭桥让我和梁淑秋见面的,却有意让我坐他车子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提点我,你说他这个人矛不矛盾?”
黎梓落若有所思的说:“所以你今天喊他来也是想再试探试探他?你胆子真够大的,万一他不帮你呢?”
我嬉皮笑脸的说:“那不还有你吗?你能让人把你老婆吃了?”
黎梓落推了下我的脑门,我身子刚往左边倒去,他又把我拽回怀中。
我对他说:“讲真的,要是霍凌不答应我,我不会一个人进去的,我肯定拖着你,毕竟你能打。”
黎梓落笑道:“你以为京都是库布齐的牧区?”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黎梓落说:“对了,文青她父母办理移民了,出国前还特地找了冯程,托冯程有时间帮他们多去看看文青什么的,听冯程说,看样子他们不怎么打算回来了。”
黎梓落微皱了下眉问我:“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了想:“大概去年吧。”
他便不再说什么陷入了沉思。
后来董汉把我们丢到一条美食街,自己说要去加油不跟我们一起,他一走,我就挽着黎梓落说:“他肯定是怕干了这碗狗粮。”
黎梓落侧眉斜我:“就你老喜欢拿他开涮。”
关于这件事我还真是乐此不彼,谁又能料到这个黄金单身汉有一天真的能脱单,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看似绝对的事情,都不一定是绝对的。
就像我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我爱他,他也爱我,我坚信再过一万年我们的感情都不会变,可是谁又能料到一万年后的光景呢。
所以我享受当下,我吃了很多东西,黎梓落笑说我是垃圾肚子,其实我只是嘴馋,每次买个东西吃两口就扔给他了,然后又跑去排队买别的吃的。
也许是这一整天我心情都太失落,也许是刚从一场撕心裂肺的打击中解脱出来,也许是难得我和他无所事事的闲逛在异地街头,总之,这一刻,我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虽然,我还体会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可我知道,只要他在我身边,不管是山也好,水也罢,日月颠倒又如何,这些年,我从来要的只有他。
我笑咯咯的跑到前面看人家变街头魔术,跑得太快把黎梓落落下了,回头看去,却忽然没看见他,我又从人群中挤出来焦急的四处寻找,结果他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
我急得拿出手机刚准备打给他,忽然看见他坐在一边的花台上正含着笑意盯着我看,我又急又恼的插着腰怒瞪着他,在我走到离他还有几步的地方突然停下,他站起身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骂了句:“傻瓜。”
我刚举起拳头,他忽然朝我伸出手臂对我说:“过来给我亲亲。”
我惊得睁大眼睛:“你疯啦,这里这么多…”
我的“人”字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一扯我的手臂把我拉入怀中,低垂的眉眼覆盖上来,我只感觉到呼吸瞬间被人夺走,虽然周围都是人,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这个浓烈的吻带着深深的疼惜拿走了我全部的伤痛。
等他松开我后,我气喘吁吁的凝望着他:“你干嘛啊?”
他大手把我一牵,朝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去:“想亲你还有原因吗?”
我赶忙低着头躲开一众暧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