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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飒飒, 天高云清,练武场上一大早就传来了乒乓声响,自然也吸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幼幼,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爹最近是不是有哪儿不一样?”看着场上打斗的两人, 慕容琛长叹了一口气, 扭头去问旁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容妤。
“嗯?”容妤茫然。
“你看,”慕容琛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 “之前爹看广平王不顺眼,那是连家门都不许进,气势汹汹一副要打断人腿的架势, 可现在呢,”慕容琛一拍大腿,显然有些激动, “见了广平王居然是绕道走。”
“咳咳,”容妤刚接过红豆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一听他的话差点喷出来, “这也不至于吧。”还绕道走?这不是打得挺凶的么?
慕容琛摸了摸下巴, 一脸高深莫测的摇头, “你不懂。”他爹现在的行为十分不正常,一会儿看到广平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都跑不及, 一会儿又摆出一副不饶人的架势横挑鼻子竖挑眼只差没将人批的一无是处, 这种两面矛盾的做派看得慕容琛都嫌累得慌, 还悄悄怀疑过是不是这段时间阿爹的精神状态出了某些问题, 当然, 仅是揣测。
容妤很淡定, 有什么不懂的, 不就是岳父看女婿横竖不顺眼么,按祁大夫的说法就是,她爹受不了闺女居然胳膊肘朝外拐的残酷打击,由此产生了逃避心理然而又不得不面对这现实,对内反抗无效,怨气积累之下就只能朝某个居心不良想拐带闺女的贼小子撒火了,偏偏还得拿捏好力道,轻了不行,重了更不行,就好比现在,没见旁边站着个小崽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么。
靖国公现在很憋屈,十分非常极其憋屈,手中□□耍的虎虎生威,一声爆喝,“再来!”
墨袍青年身姿绰约,眸光清冷,手中拎着一把长剑,“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煞气浓烈,一个内敛清冷,不过片刻就又缠斗到了一起,兵器换了一茬又一茬,从□□到短剑最后直接抛了兵器赤手空拳上阵,打得一派热火朝天。
“啧,一大早的精神倒好。”祁大夫睡眼惺忪的听见动静朝这边来,慕容琛赶紧给挪了个位置,祁大夫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了,“这两人又是怎么了?”
“比武切磋。”慕容琛言简意赅。
“谁占上风?我瞧着殷小子似乎不大行啊。”祁大夫眯眼看了半天,只退不攻,够保守的啊。
开阳在旁边打抱不平,“这您可就错了,咱们王爷是让着靖国公呢。”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王爷分明就是不敢下重手只能被动挨揍,瞧瞧,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都挨了三拳了,要他说靖国公也真够阴的,借着切磋的名义泄私愤,还专挑人看不出来的位置下手,留不下痕迹但指定得疼上几天,王爷也是奇怪,就没见过挨揍还乐呵呵的上赶着往前凑的,想来想去开阳也只能感叹一声,这年头娶媳妇儿太不容易了。
不过王爷还不是最惨的,好歹还能上桌子吃饭,还有容娘子心疼,远安伯府那位叶世子才是惨,如今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天天去蹲安定侯府的大门,结果......啧啧,别说是门了,连窗户都没给开一扇,如今都快沦为满盛京的笑柄了,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较之叶大人,他们家王爷的待遇简直不要太好。
祁大夫瞥了他一眼,从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开阳,“拿去。”
开阳手忙脚乱的接住,一脸惊喜,“您研制出来了?”
“哪有这么容易,你当大街上卖假药的呐?”祁大夫打了个哈欠,脸上有些疲倦,“我还得再琢磨琢磨,这些天往药堆里扎眼睛都快给我找瞎了。”
“不急不急,您慢慢找。”开阳就像是捡到了宝,赶紧将东西收好,忙前忙后殷勤捏肩捶背。
祁大夫是在给殷玠配药,犀角香什么的太难找了,他记起来从前有本医书里有对这种东西的记载,现在正尝试着自己配药,祁大夫对挑战这种高难度病症很有兴趣,这段时间没事儿就往太医院钻,有皇帝亲自下令,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也乐意配合。
其实起初也是不大愿意的,毕竟能当御医的哪个不是有手绝活?但一听说祁大夫就是那位颇负盛誉的名医,好嘛,端架子的也不端了,一个个削尖了脑袋往他跟前凑,毕竟医术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能者居上,有这种好机会还不得好好讨教问询一番。
祁大夫往太医院走了几遭,受欢迎程度不亚于国宝,圣上打算封他个一官半爵就在太医院任职,被祁大夫婉拒了,当太医有什么好的?按容妤说的,那可是个高危职业,一言不合就要太医院陪葬,他惜命的很。
当同事不行,暂时的合作伙伴还是可以的,效率高的很。
容妤也很高兴,“祁伯辛苦了。”
祁大夫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要红烧肘子。”口头辛苦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际的。
“行行行,中午加餐。”容妤笑脸盈盈,“还有炖的烂烂的花雕酒焖肉,五花肉切了小块用花雕酒焖煮,熬得汁水粘稠,酒香完全渗进肉里,肉质油亮且滋味绵长,比单纯的红烧肉要好吃。再顺便来个醉鸡,酒香浓郁浸着酥嫩爽滑的鸡肉,香糟芬芳扑鼻,鸡醉人也醉......”
“行了行了,”祁大夫忙打断,“别光说不做。”
就连慕容琛听得也直咽口水,想起来一件事,“幼幼,不是说要重新开酒楼吗?”
“嗯,都备好了。”容妤点头。
“好,好了?”慕容琛一愣,她回来这么多天都没出过府门,连铺面都没看呢怎么就都备好了?
容妤笑而不语,想到前两天某人强硬的将地契并一纸合约塞到她手上时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殷玠还对她还回去的三千两银票耿耿于怀,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了,直接将银票换成地产,要求重新给予他店铺二掌柜的名头,对此,容妤当然是欣然接受啊,毕竟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只当甩手掌柜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
练武场上,两人花式对招近一个时辰,总算是暂时歇战。
“不打了。”靖国公出了一身汗,率先叫停,殷玠默默递上一条帕子,靖国公接过的同时瞥了他一眼,不禁心中嘀咕,到底是年轻身体素质就是好。
哪怕天气算凉爽,殷玠也是出了一头的汗,方才挨了靖国公几拳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随意拿帕子擦了擦,还不忘奉承,“靖国公武艺高绝,威名不减当年。”
靖国公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小子是在让着他,看在他老实挨揍的份上,靖国公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你也不错。”
殷玠露出一个礼貌又不失羞涩的微笑,就像是面对长辈的夸奖而不知所措,看得靖国公又是一阵牙酸,瞧瞧,就是这样一副虚伪无害的面容,哄走了他闺女不算,现在连他夫人都开始倒戈了,想到靖国公夫人对他耳提面命的那些嘱咐,靖国公就觉得满心委屈。
“阿爹,”见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在旁边守了好久的团哥儿赶忙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手里还捧着一杯水,“阿爹,喝水。”团哥儿举着水杯巴巴的往殷玠跟前凑,儿子贴心的举动可把殷玠给感动坏了,摸了摸儿子的头,“乖。”
正打算喝,眼角余光瞥见靖国公瞬间阴沉下来的脸,殷玠默了一瞬,立马转了个弯将水恭敬奉上,“您喝。”
靖国公看看他,再看看团哥儿,一口气梗在喉咙半天喘不上来。
女儿夫人岳父,现在还加了一个孙子,全都胳膊肘往外撇,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等靖国公怒气冲冲的走了,殷玠默默叹了口气,摸摸儿子的小脸,认真叮嘱,“团哥儿,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得先将水给祖父。”
“嗯?”
“尊老爱幼。”
“哦!”
如果说靖国公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那靖国公绝对是横竖不顺眼恨不得提扫帚赶人,但无奈对方脸皮太厚,且有愈挫愈勇的趋势,尤其是自家闺女的态度摆在这儿,没听人家都说了么,刁难狠了会心疼,靖国公觉得他现在就挺心疼,气的心口疼。
冷眼看着某只狼崽子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和乐融融随意地跟自己家似的,靖国公举目四望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感,他的闺女,要飞了......
*
容妤现在没功夫关注自家老父亲受伤的心情,因为,皇后宣她入宫了。
没想到皇后会突然召她入宫,而且连靖国公夫人都没传,只叫了她跟团哥儿两人,但容妤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几乎辗转反侧一宿没怎么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眼下顶着两个大大的乌青,看得靖国公夫人一阵好笑,赶紧让人给她盖了厚粉才算是遮住了。
等梳洗打扮好,宫里派来的皇后身边的姑姑已经等着了,见了容妤就行礼问好,态度十分和善,靖国公夫人看在眼里心中微安,这位月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心腹,能派她亲自来接幼幼也算是看重了。
寒暄了几句,容妤带着团哥儿上了马车,一路往皇宫去。
进宫前靖国公夫人给她恶补了一番礼仪和皇后的脾气秉性,参考从前殷玠提到的,容妤觉得可信度存疑。
小孩儿醒的早,眼下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正好睡,容妤搂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月姑姑说话,只能说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月姑姑行事滴水不漏,说话进退有礼,谈话间已经透了不少信息出来,比如说,皇后想见她很久了,但殷玠一直拦着不让,又比如说,皇后吃过她做的吃食,直到现在都还念着......
马车行驶的好好的突然停下,月姑姑眉头一皱,正打算出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就见车帘子被人挑开,外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容妤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带了笑容。
“王爷?”月姑姑赶紧问好,对上殷玠清冷的目光,月姑姑瞬间会意,抿唇一笑就自觉出了马车,眼睁睁看着殷玠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钻了进来,容妤忍不住笑,“你不是要去上朝么?”
“今天不去了,”殷玠很随意,看她,“陪你进宫。”
见团哥儿在她怀里睡的四仰八叉,殷玠皱了皱眉,“给我抱吧。”团哥儿分量不轻,这么压着只怕胳膊都能给她压麻。
容妤轻嗯了一声,见他轻手轻脚的从自己怀里将团哥儿接了过去,熟练的揽在臂弯,还不忘晃晃身子继续哄孩子睡,容妤嘴角弯了弯。
注意到容妤脸上的笑容,殷玠偏头看她,目光不自觉的就往她水润粉嫩的唇瓣上落,因为要进宫,她不似从前淡妆素抹,精心打扮过的女郎瞧着格外的明艳照人。
殷玠喉结滚落了一下,将团哥儿换了个胳膊抱,目不斜视的将空出来的一只手往旁边移了移,等碰到温凉的肌肤后毫不迟疑的反手将柔荑扣在掌心,“怎么不多穿两件衣裳?”殷玠皱眉,手都是冷的。
容妤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着,“不冷,穿多少都是这样。”
殷玠状似深思了一下,默默往她那边挪了挪,松开手,手臂一展,竟直接将她揽在了怀里,煞有其事点头,“现在就不冷了。”
不是,我本来就不冷。
容妤懒得戳穿他,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往他肩上一靠,“你别动,让我眯会儿,一宿没怎么睡困死了。”有殷玠在容妤只感觉所有的紧张情绪都一扫而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样,紧张感一褪,困意就来了。
“睡吧。”感觉到肩上一重,听着耳畔传来的清浅呼吸声,殷玠弯了弯唇,脸色十分柔和。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心上人,嗯,左拥右抱的感觉实属不错。
因为早有皇后的嘱咐,马车一路上没停直接往皇后宫中去,等马车停下,月姑姑恭声请人下车,叫了两声没人应,月姑姑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掀开车帘瞄了一眼,等看见里面睡得正熟的一家三口之后,月姑姑瞬间沉默,默默放下了帘子,顺便将周围伺候的人都叫走。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