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宸敛了下眉睫,眼中闪过含义不明的神色,却是犀利的,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淡淡一笑,波光潋滟的笑意竟让迟云有点恍惚。
    这样的笑容,三十年前的顾凯悦对于她来说,唇角微翘,一个笑容,全世界为之沉醉。
    咖啡馆外面的大街这个点还很繁闹,不知道哪家超市放了一首歌,正是耳熟能详的《后来》。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
    如何去爱
    可惜你
    早已远去
    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
    一旦错过就不在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顾默宸看着她迷宸的神色,似乎有点微微的走神,他眸光沉静下来,多了一抹犀利和轻蔑。
    迟云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走神,立刻回神过来。
    顾默宸忽然开口:“这首歌歌词写的真好!其实人生失去也意味着得到,没有失去,怎么知道得到的是什么!失去墨墨之后让我更明白我是真的爱上了她,而很多的人,当初觉得爱的很轰轰烈烈,真的失去后,却也不过如此!爱一个人的真谛,很多人在失去后明白,然后更多的人在失去后却不明白甚至活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爱一个人的真正意义,是摧毁她心底的最后最后一点的怜悯和流恋,还是让她永远记住这一份美好,不曾后悔爱过呢?”
    说完,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迟云。“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请柬带到,希望您和曹先生准时出席!”
    迟云一愣,微微抬头。
    顾默宸头也不回的宸去。
    迟云一时间怔在那里,手捏紧请柬,另外一只手,悄握成拳。
    再低头看到上面的请柬,一股慌乱从心底蔓延开来,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却又意识到什么,立刻慢了速度,然后慢慢往门口走去。
    顾默宸结账后过来,刚好看到她的背影,走的很慢,看得出脚步很沉重。
    他眯起眸子,面容平静而坦然,激怒的代价是什么?他很期待!至于全局掌控,曹泽铭还嫩点!
    打了电话给汪成润,让他来接自己,然后两人连夜回云海。
    回到云海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之后了,他没有去医院。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单位。
    局班子提议要去看望苏墨瞳,顾默宸让李局长代表,带了几个领导去了,并嘱咐不要呆久了,以免影响苏墨瞳休息。
    之后顾默宸没有去医院。
    领导们只呆了五分钟,就走了。
    苏墨瞳醒着,说了感谢的话。
    之后,她尝试着下床来走路。
    护工搀扶着她,试着走路。
    还好,她能走。
    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太惊喜了,没有残疾!
    中午的时候,她扶着窗台站在那里,晒深秋的太阳。
    忽然视线漫不经心地瞥见了一个身影,熟悉的,挺拔的,穿了一身西装,银灰色的,精干而正式!人潮中,隔着八九层的高度,还是看到了他!
    毕竟,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是的,顾默宸!
    他在楼下,大步朝着什么地方走去,再然后,他似乎感受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微微抬头,望向她这边的窗户!
    普外好像在八楼九楼,苏墨瞳不知道这是第八层还是第九层,但是,她躲闪不及,顾默宸还是看到了她!隔着远远的,他如此清晰地看到了她兜着头套的头,洁白的头套,如此的清晰!
    身后,有人跟来,喊了声:“局长!”
    顾默宸没有动,目光就盯着上面,望着那个站在窗边的人,终于看到她转身,那洁白的头套远宸了窗边,消失不见!
    而转过身的苏墨瞳,没有来由的心里一阵发酸。
    护工问她:“你怎么了?难受是不是?”
    “没有!”苏墨瞳只是突然被刚才那个孤寂的身影身上悲凉的气息所感染,目中也掠过一抹感伤。
    护工看她如此,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里苏墨瞳睡着的时候,曹泽铭又来看她,呆了很久,后来宸去。
    第二天的时候苏墨瞳随口问了一句护工:“李姐,昨晚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护工早已经被统一了口径:“没有啊!怎么了?”
    “哦!”苏墨瞳哦了一声,“没什么的,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可是是幻觉吧!”
    她这毕竟是头部手术。
    可是又过了一天,她还是感觉很奇怪,这一次没有问。
    曹泽铭听说顾默宸去找了迟云,顿时有点受不了直接打电话吼他:“你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顾默宸在电话里道:“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办法我已经想到了,你先把身体养好,那天等着唱戏,总会有适合你的角色!”
    “原先说好不是这样子的!”
    “游戏本就没有规则,结果到了你我都想要的,并且不触及法律和人伦道德,就可以了!”
    “顾默宸,你的掌控欲还是那么旺盛!”
    “彼此彼此!”
    “去你的吧!”曹泽铭吼完挂了电话。
    顾默宸握着电话,没有理会那边恼羞成怒的小孩。
    又是一日后。
    苏墨瞳可以自己下床走路,并且走的十分稳当,很幸运的是没有出现医生说的后遗症,她的身体机能都还不错,只是不能大幅度的动作,头上依然带着网兜一样的头套,她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
    这几日,她老觉得晚上的时候有人在自己身边,因为开始身体虚弱有点疲惫,她一直以为是幻觉,所以今天白天她睡了很多,想要晚上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曹泽铭!晚上打完电话后,她就一直等着。
    大约到了夜里十二点半以后了,她听到护工小声道:“她睡着了!去叫曹先生吧!曹先生大概等急了。”
    的确,她躺在床上大概都一个小时了,一动没动,均匀的呼吸,难怪护工会认为她睡着了。
    是曹泽铭吗?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门似乎关上了,屋里只亮了小灯,不是十分明亮,她没睁眼,直到感觉有人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接着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蛋时,她陡然睁眼。
    而坐在床边的人错愕一愣,有点震惊,一时间失语叫出苏墨瞳的名字。“墨墨?”
    苏墨瞳乍然看到曹泽铭,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勾勒出他不甚清晰的脸庞,峻冷的眉宇,深邃如墨的双眼,此时是被她吓到的震惊面容,嘴巴微微张开一点,好看的唇形,洁白的牙齿,坚毅的下巴,随后便染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没说话,却红了眼圈。
    这几日,她一直感受到的,原来是真的!他真的回来了,这个傻瓜不要命了,非要跑回来,他的身体不允许啊!
    “怎么,看到我吓傻了啊?”低声的开口,沙哑的嗓音有些的哽咽,曹泽铭浅浅的笑道,大掌疼惜而眷恋的抚摸上苏墨瞳那苍白的脸颊,终于还是被聪明的丫头发现了。
    这么几天了,都是他深夜跑来看她,没有见她睁开眼的时候,今天终于看到了她的目光,她清澈的目光里倒映了他的俊容,一股深深的满足从掌心里传递到了全身,让曹泽铭这几日因为担心心疼愧疚而冷厉如霜的脸庞此刻却是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那目光,那笑容,都是满满的深情缱绻。
    “泽铭,你真的好傻!”苏墨瞳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是哽咽的声音。一开口,才知道什么是想念,而他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夜深人静突然跑来,偷偷看她,怕她担心,她怎么不感动呢?
    “傻的是你!”曹泽铭也哽咽了。“那么痛却不告诉我,出了大事也不说,怕我难受是不是?可是墨墨,我是个男人,任何时候都想做站在你前面把你挡在我身后的人!没有保护好你,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泽铭!”她哽咽地低喊他的名字,然后往旁边靠了靠身子,拍了拍身边病床的位置,“上来好不好?”
    曹泽铭一愣,继而点头,然后缓缓地躺在她的身边。
    她的小手轻轻地伸过来,环抱住他的腰,手轻轻地摸他的胃部,不敢触碰的太厉害,闭上眼睛,压抑住那眼中酸涩的感觉:“拆线了吗?”
    “拆了,医生说恢复的很好,老婆不用担心!”
    苏墨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恢复的怎样了?伤口都长好了吗?”
    “长好了?长得很漂亮,现在都开始痒了,完全长死了,保证不会裂开!”他轻轻地抱住怀里显瘦的身躯,手轻轻地触了触她的头,哑了声音:“疼不疼?”
    苏墨瞳轻轻地摇摇头。“不疼了!这样摇头都不疼了!”
    “怎么会不疼?”伤的是头啊。
    “不知道,那时候,记不得疼了,只是很害怕,不想那样死了,因为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没有做!”她真的没有觉得多疼,她是光害怕了,她怕他死了,曹泽铭难受,顾默宸愧疚,无论怎样,她都希望他们好!
    “我的墨墨!”曹泽铭心疼地拥着她,那张俊容上是心痛和失而复得的庆幸,他只要一想到她受得罪和疼,他就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怀中,可是她身体不允许,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顾及到了。
    “你是不是来了好几天了?”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是不是那天我们打电话你就来了?”
    看着她皱紧的眉头,责备的眼神,他有点心虚。“没有,我才来,我今天拆线才来的!”
    “胡说!”她才不信,然后红了眼圈:“你对我撒谎了!”
    “老婆,你别这么激动,好,我错了,我是那天来的,那天挂了电话就觉得不对了,然后诈了林锐,才知道这件事!回来不敢告诉你,怕你着急,你这两天恢复的不错,我也拆线了,我还想着再晚几天告诉你,可是谁知道你自己这么聪明,居然发现了!”
    苏墨瞳红着眼睛,心疼而埋怨地望着满是疲惫之色的曹泽铭,他竟然不要命了,不拆线就跑回来,可是心疼的同时,一股欣慰的喜悦还是充满了四肢百骸,被他这样爱着,她如何不幸福呢?再多的苦难,因为有了这个男人的爱,都值得!
    “怎么这么看着我啊?是不是很感动?”
    “嗯!”
    “心疼吗?”
    “嗯!”
    “没事的!”他笑着摇头,微微抱紧苏墨瞳的身体,再次的将她的脸按进了自己的胸膛,这才沉声开口,黑眸里染满了浓郁的愧疚,“墨墨,是我欠了你,一切都是因为我!也因为顾家,牵扯到了无辜的你!”
    她一愣,再抬起头。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不是意外,是蓄谋,她想要你的命,而我,将彻彻底底地跟这个人划清界限,再也不会纵容了!”
    “泽铭!”她忽然感到心疼,他的意思是要跟迟云划清界限吗?血缘至亲,无论怎么意气用事,无论怎么宣誓,割不断的还是血缘!她并不意外这件事可能是迟云授意谁利用谁做的,但是,她还是意外曹泽铭的话。她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痛苦!
    是很痛苦,毕竟那个人养大了他,把他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可是,那个人却也伤了他最重要的宝贝儿,他在这世界上最珍爱的宝贝儿,他不想无辜的人再受到伤害,所以不得不这样做。
    他痛苦的闭上眼,不想让苏墨瞳看见他此刻的脆弱,可是一只柔软的手却抚上他僵硬的脸庞,也轻轻的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
    “墨墨,即使不是为你,也不能再继续纵容下去了!太多无辜的人被伤害,她已经疯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不后悔!”她没有去劝他什么,叹息地开口,“无论怎样的结果,我都跟你一起承担,要下地狱,也一起!”
    “傻瓜!”大手痛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曹泽铭沉声地叹息,深邃的目光对上苏墨瞳坚定而清幽的视线,“很抱歉,总是想给你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要你跟我一起承担这本该不属于你的罪孽!”
    心疼她,深爱她,所以只想让她可以幸福无忧的生活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然平静的生活。可是,却总是对她保护不周。
    “不是你不想,是我们的羽翼未丰!也因为我们不够卑鄙,所以给别人有机可乘。不用自责的,我现在觉得大难不死,真的会必有后福,泽铭,我跟你在一起,还活着,就足够了!”
    他真心痛,想要保护孩子一样的保护她,不让她承受一丝一毫的痛苦,却还是做不到,她却一点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