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皇上派的人果然到了。
禁卫军头领凌霄,带着一队禁军。来得迅速,却悄无声息。
看到二皇子时,凌霄脸色微变,虽不明显,可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不会错过。
京城的人都知道,二皇子遇到刺杀,一个多个人,只剩下二皇子以及一个近身侍卫的尸体还没找到,其他的全找到了。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必定也是死了。找到尸体,也是迟早的事。
他此次出来,便是接了皇帝的命令,找回二皇子的尸体。当然,还有另一目的,却是辑拿嫌疑犯四皇子归京。
可现在,二皇子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是四皇子救的。这样一来,四皇子的罪名不成立。
如果二皇子稍微掩饰一下行踪,他也可以装作不见,但此时,却是只能直面。
“凌霄见过二皇子。”
“凌将军,许久不见。”二皇子歪靠在软枕上,身侧有人帮他扶着,他才能坐稳:“不知京中如何?父皇身体可好,各位兄弟可还好?”
“回殿下,京中一切如常,皇上和各位皇子并无不妥。”这便是什么都不说了。
二皇子微垂睑,眼中闪过杀意。他还没死呢,这就不把他当回事了。
“不知凌将军此来,所谓何事?”既便是心知肚明,该问的还是要问的。
凌霄手中拿着圣旨,可此时却不好宣读了。
圣旨中明明写道:四皇子狼子野心,谋杀了二皇子。如今二皇子却活生生的在这里,而且看起来,跟四皇子关系甚好。这就是当面打脸,圣旨一读,百姓当场就能骂昏君无道。
而此时若是不拿出来,之后便也不就用拿出来了。
“回二皇子,属下奉皇命,一来寻找殿下,二来,前来保护四皇子。”保护或是看押,不过是说法不同罢了。
二皇子轻笑:“多谢父皇关心。如此,到是有劳凌将军了。说起来,这段时间,这城里确实不太平,刺客极是大胆,登门入户,杀人如麻……扰得我们兄弟日夜不得安枕。如今凌将军来了,我们也可安心了。”
乐辰一直坐在旁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凌霄是御前禁军统领,也就是那个被余青颜迷惑的人。刺杀事件乃余青颜策划,凌霄便是执行人。个中细节,再没有比他知道的更清楚的了。
他此次来,到是真正的贼喊捉贼了。
所幸,一路行来,早过了三天。奇兰的香味对他的影响,也有所下降。他的神智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心中却有了疑惑。
“二哥身受重伤,却不好立时上路。这段时间,刺客嚣张横行,简直无法无天。凌将军即来,我们也松口气,睡个安稳觉了。二哥也可以安心休养,免得费心劳神。”乐辰意欲再拖上几天,让这凌霄彻底摆脱了余青颜的控制。“接下来,还要有劳将军了。”
凌霄立刻回礼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七景告诉乐辰,那香味对于人的控制,只有第一次有效。一旦摆脱,之后就再不会中招了。
这自然是七景专门针对余青颜而设的规则,她可不想,乐辰的小命时时被人惦记着。
按着凌霄与余青颜原来的计划,这一趟来,根本没二皇子什么事。他若是死了正好,若是还活着,那就得再费点事,让他死得人不知鬼不觉。
至于四皇子,本来以为,派来的人一定可以将他弄死。结果他身边不知哪来的高人,竟将他救了。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回京这一路,他一个病弱皇子,多的是机会,弄死他,或者弄残。
但此时,事情的发展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主动权一时的失落,便使得行程,略略耽搁。
而这一耽搁,整个局面就彻底改变。
转眼又是三天,凌霄的神思是一天比一天清明。之后,整个人便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事情,会是他做的。
哪怕他是个武将,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定然是聪明人。前后细细思量,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心中暗恨,他居然被一个内宅女子给阴了,还吃了这么大的亏。幸好,二皇子和四皇子如今还活着,他的大错尚未铸成。
当下,赤着上身,绑着荆棘,跪到二皇子门外,负荆请罪去了。
二皇子本来对乐辰的话,还有些将信将疑,此时结合凌霄的话,两相一联系,却是深信不疑。而凌霄此时这么做,却是将把柄送上了门,虽说他们兄弟两人都知情,使得这把柄效果大减,但此时,却也将他身上的罪名,全都推到余青颜身上了。
说不上是好是坏,但暂时,他们可以相信凌霄。三人临时结盟,回京勤王。
此时的余青颜在他们的嘴里,已成了妖妇。
只能是妖妇,否则,如何说明,他凌霄竟违背本性,去做那等疯狂的事?他既没有姐妹在后宫,跟皇宫内院的旁人,亦没有关系。他是孤臣,只忠于皇上。他做的这些事,没有一件乃是出自他本心。
尤其是凌霄想到皇上的情况,更是从心底里发寒:“皇上肯定也中了招,否则,本对那妖妇早已厌弃的皇上,不可能因为一盆兰花,就突然召她侍寝。甚至于,一夜之后,便封她为妃。明明在前一盆牡丹出来的时候,皇上对那妖妇,还十分厌恶,并无半点回转。她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余青颜的崛起,堪称奇迹。但此时想来,不过是利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罢了。
这样的事,二皇子自然重视。乐辰清楚个中缘由,但细节却不能说。那是七景告诉他的,七景如何知道,却不可对外人说。
尤其此时,二皇子和凌霄一口一个妖妇,他更不会让旁人知晓七景的不凡。
且,他对皇位没兴趣,对于这样露脸的事,他并不用心。只是此时身在此处,躲不开去,才不得不出现。
否则,他宁愿跟七景,一起去逛街去。
听说这城里有一个绣娘,手艺精湛,绣出来的绣件,千金难求。他琢磨着,要将此人聘回去,专门给他家七景制衣。
他听二皇子他们说着有关后面如何如何,思绪已然不知跑到了哪里,直看得二皇子十分无语。
这一次也算是患难见真情,相处久了,他对这个弟弟到是有了几分真心。可也因为这几分真心,反而让他看清了这个弟弟的真面目。
强大,不管是武力还是其他方面,全都很强。
明明一个病殃子,明明从未被延请名师,可他偏就比他们这些,从小有名师,甚至是父皇亲自教导的皇子们更强。
有些人,天生便是不凡的。
若是以前,他定当他是头号对手,列为重点防备对象。可此时,他却是摇头。他再是天姿不俗,对那个位置无意,甚至是厌烦的,也就不会成为他的敌人。且只要他不与他为敌,那他就不用担心他会与他为敌。
他心中有亲情,且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与他们这些皇子,尽皆不同。钭来他若成事,他便会是最安份的亲王。若不成事,他也会成为他可以选择的,一条退路。
懂了他,也就知道,以后该如何与他相处。此时见他意兴阑珊,笑道:“四弟不喜这些俗务,不如先去处理旁的。”强留在这里,也是无趣。
乐辰立刻点头:“那就有劳二哥和凌大人了。”当真一点不犹豫,转身就走了。回到房里,却不见七景,不由眉头轻皱。
七景向来都是隐身在他身边,除了两个厨子知道有这人,可自从到了这里,也是再未见过。此时他却没办法去问,只能留在房里等待。
这便是他无论如何,总是难以安心的原因。七景若是离开,他当真是找都没处找去。
他更希望能将她牢牢抓在手里,他可以让她飞,但是,得将风筝线留在他手里。
耐住性子,坐在窗前,拿了本书,半晌也未翻页。
直过了两刻钟,便听衣衫磨擦的声音。猛的抬头,果然,只见七景已然站在屋里,正对着他笑。
“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每次他们三人凑在一起,总要说上许久。所以,她才会趁这机会,先出去一趟。这一趟,却是去了瀚海,从瀚海女王那里,将那枚界石给取了回来。
“我对那些没兴趣。又要人没人,要势没势,也做不了什么,就先回来了。”
七景听得他口有怨气,但显然,并不是因为没人没势。那些东西,他若想要,从来都费劲。眼睛一转,立刻就明白了。立时凑了过去,难得主动的亲他的唇。却在将将碰到时,被他挡住。
“生气了?”
乐辰摇头,将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手在她脑后,死死按住。他不想将自己难看的一面,让她看到,只能不让她看。
她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强有力。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也不喜欢这样的解释。
她从不知道,此世的他,会是如此敏感纤细的性子。明明在末世的时候,他很放得开的。那时的他的实力,还不如现在的他呢。
她却不知道,此世的乐辰,大多时间都在病中。病中的人,本就爱胡思乱想,且他本来拥有的就少,越发害怕失去。养成这样的性子,自是必然。
而且,古人跟末世中的人,接受能力,和看事情的角度,本就不同。
在她的眼里,乐辰就是乐辰,不管是哪个世界,不管哪种身份,都是乐辰。可实际上,每一个乐辰,都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