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承看看和我铐在一起的手,最终还是接过我的烟,记忆中这还他第一次向我妥协,不过我估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拿出一张照片,正是之前凯撒给我的那些残片,如今被景承拼合粘连在一起。
那是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孩,孩子不慎松开了手中的气球,孩子垫着脚想要抓住失去的气球,这个瞬间被相机扑捉到。
我目光始终注视着那个孩子,越开眉头皱的越紧:“这,这是你?!”
“是的,我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孩子。”景承在点头。
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看见照片旁边,一只手抓住了快要飘走的气球,那也是一个和景承一般大的孩子,他被一个男人扛在脖子上,孩子把气球交还给了景承,两个孩童在照片里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原本应该是一张很温馨的照片,但当我看到将气球交还给景承孩子的脸时,顿时目瞪口呆。
“命运总是充满了巧合和惊喜,谁会想到我们曾经在小时候就见过对方呢。”景承吐了一口烟雾淡淡说。
那个孩子竟然是我!
但因为我缺失了儿时的记忆,根本记不起这件事。
“我也记不起这件事。”景承弹着烟灰说。“那应该是我们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我们在某一个地方偶遇。”
“这就是凯撒让我去找你的原因。”我看着照片惊讶说。“可凯撒最后让我们看到这张照片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在延续照片上的故事。”景承回答。
“延续?”我眉头一皱。“难道你已经知道关于这张照片的故事?”
“看见照片右下角的时间了吗?”景承问。
我仔细去看,发现照片拍摄于二十多年前,从时间推算当时我和景承都才三岁,而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被秦沈峰收养,照片里我骑在一个男人的脖子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开心,在男人身边是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
我只能看见男人的背影,却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脸,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嘴角有迷人的梨涡,而我也有这样的梨涡……
他们应该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母亲的样子,我和她长的很像,原来我曾经拥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以及疼爱我的父母,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最后会成为孤儿,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会被凯撒谋杀,还有我的母亲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看见照片拍摄的日期了吗?”景承又在问。
“3月15……”我一怔,这个日期对于我和景承都有特殊的含义,这是凯撒遇刺的时间,而恶魔选择了这个时间来行凶,目的就是为了宣告凯撒的重生和降临。“不对,凯撒选择这个时间未必和历史上凯撒遇刺有关,只不过是一种巧合,c档案以及被凯撒刻意掩饰的那些凶案,所有受害者遇害时间都是15日,这说明这一天对凯撒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轮回!”景承深吸一口烟。“二十多年前的3月15日,也就是这张照片拍摄的日期当天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凯撒在这一天选择了重生,而如今凯撒病入膏肓,他又选择在这天和我们决战,他是想完成这个轮回,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完成他的复仇。”
“同一个地点?”我连忙重新查看照片。“你是说凯撒会让我们回到这张照片拍摄的地方?”
“是的。”
“没有明显的地标也没有特殊的建筑,而且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根本无法推断出具体的地方在哪里啊?”
“其实也不难。”景承叼着烟眺望着黄昏中的未央湖。“我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我发现其实答案很简单。”
“你找到了照片上的地方?”我追问。
“你和我都与凯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有这种关联的并非只有我们,还有李连良、唐诚、黎世襄以及盛一浮。”景承不慌不忙回答。“既然一切的起始都发生在3月15日,那么就说明这些被凯撒隐瞒凶案中的受害者也和这一天有关。”
“只要找出这些人在这一天同时出现的地方,就是凯撒约我们见面的地点!”我恍然大悟。
“这些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你和我,凯撒要完成这个持续二十多年了轮回,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景承声音严峻。
“意味着什么?”我问。
“凯撒每一次行凶都会给受害者提供一次选择的机会,但他在杀害我父母的时候却没有,因为凯撒帮他们做出了选择,我活到现在不是因为凯撒的仁慈而是他留给我的厄里斯诅咒,如果可以我相信他会一直让我背负着痛苦的枷锁活下去,这就是他为我挑选的惩罚方式。
但凯撒要死了,他已经无法再看到我的痛苦,所以他会在自己临死前完成这个诅咒,你一直认为这是和恶魔最后的决战,不过在我看来这其实是濒死前恶魔最后的清算,他,他会杀掉我的!”
“还有我……”吐出的烟雾模糊了我的视线。“虽然我还不知道凯撒为什么让我活到现在,但既然他谋杀了我的父亲,那同样也不会放过我,所以你要单独去见凯撒,你是不希望我有事。”
“这是我最后还能为你做的事。”景承在努力让自己笑的轻松。“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什么事?”
“我无法打败那个恶魔。”景承的表情中没有了一如既往的骄傲和自信。“我曾经告诉过你,和恶魔的抗争注定会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即便是伤痕累累我们也不会停止追逐的脚步,但是,但是我没有告诉你,这是一张单程票,我们无法再返回。”
“我抢了一辆很拉风的摩托车。”我叼着奶茶笑的很从容。“而且是加满油的,指不定我们还能回来。”
“这个笑话不好笑。”景承一脸严肃看着我。
“你知道我不会讲笑话。”我歉意的耸耸肩,很诚恳对景承说。“你是一个傲慢、狭隘、冷漠和自私的怪物,你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让人感到讨厌的混蛋,是的,是混蛋,但我很庆幸自己能遇到你,我也很怀念和你曾经的疯狂,你是一个很好的同伴,我还需要你帮我做很多事。”
“做什么?”
“帮我选婚礼的礼服,你知道我对穿着向来没有品位,我还需要一个伴郎,一个能在我婚礼上致辞的伴郎,或者我们……”
“秦文彬!”景承大声打断我。“没有以后……”
我扬起手,将手铐的钥匙扔到未央湖中,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景承错愕的看着湖面,他失去了优雅和淡定,不顾一切想要从手铐中挣脱出来,我喝着奶茶波澜不惊注视着他,突然感觉我和景承好像调换了身份,他更像之前的我,而我就如同曾经的他。
“你说的没错,人生就如同旅途中的列车,有人会上来也有人会下去,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陪你走到终点。”我任由景承晃动着手臂,淡淡对他说。“但我一定会是陪你到终点那个人。”
景承颓然放弃了徒劳的反抗,把凌乱的长发捋到脑后,我看见他手腕被手铐勒出的血印,他情绪完全失控:“谁他妈要你陪了?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我他妈一个人去送死你还嫌不够,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你这算什么?慷慨赴义?”
“也许我们还能回来。”我依旧对景承在笑。“为什么你就不想想该给我准备什么新婚礼物呢。”
“活着!”景承怒不可遏说。“你活着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不是问过我,我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我们是被凯撒选中的人,我注定是没有未来的人,但我希望你能有,过了明天……”
“看!”我抬手指向景承的身后。
景承回头顺着我手指方向望去,雨后的黄昏一轮美轮美奂的彩虹挂在天际。
“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我吸完最后一口烟,站起身声音很坚定对景承说。“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我知道你想把未来留给我,但我希望自己的未来中有你的存在,你既然知道凯撒会完成这场持续二十多年的轮回,那么他复仇名单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退,要么我们打败他,要么我们自己投降认输,但我认识的那个景承一定会选择前者,现在,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恶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