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要当面质问或者揭穿他,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电脑。
慌慌张张的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肚子重重的磕在了桌角上。
一股锥心的痛,袭得我几乎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我强忍了住,快步走出了他的书房。
刚一走到客厅的沙发处,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见门打了开来,他一脸沉闷的走了进来。
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可是下腹的阵阵剧痛,折磨得我已经快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见我一脸虚弱的靠近了沙发里,他即刻紧张的走了过来,满脸关切的问,“初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咬紧了牙,死撑着摇了摇头。
他放下了手中的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双手捂住的肚子,“是不是肚子痛?”
我虚弱的点了点头。
真感觉自己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光了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脑袋一个劲的发晕,腹部阵阵刺痛。
天啊,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桌角而已,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见我神情实在痛苦,他紧紧捏住了我的手,“初初,我带你上医院看看吧!”
换做平时,这么点小磕碰我不会放在眼里,自己本来也没那么娇贵。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我的肚子里还有个小小的生命啊!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却软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抱起我来,匆匆忙忙的往医院赶了去。
一检查,有少量出血,医生说很可能会有滑胎的危险。
我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眼泪当即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他一直在一旁不停的安慰着我,说医生只是说可能,没有说一定。
我茫然的看着他那一脸诚诚的担忧,心里一阵一阵的痛着。
他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呵呵,其实我什么都明白了。
可为什么?
我还是会为他真的在关心我而感到欣慰呢?
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真的永远都不会想象到,爱一个人可以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那之后,我就那么在医院保胎保了三天。
看着他每天忙进忙出,殷勤的照顾着我,我心里五味杂陈。也许,他看到我的这张脸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吧。说爱,觉得别扭,要恨,却又根本恨不起来。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原本还巴望着情况会好转一些,也可以出院回家了。谁知道那天一大早,肚子再次猛烈的疼了起来。
隔天,我那个还没怀足三月的孩子,就那么离我而去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
心里一会儿恨那个女人,一会儿又觉得都是小觉的错。
可是恨来恨去,到头来,我最恨的那个人,还是自己!
为什么?明明离幸福那么近,我却偏偏死不争气的失之交臂?
在医院里,那种感觉尚不明显。可一回到之前住的那个家,看到先前兴致冲冲的准备好的一些婴儿的小鞋子小包被之类的,我的心又一下接一下的狠狠抽痛起来。
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都会被同一个噩梦惊醒。
梦里总有团模模糊糊的身影,然后哀怨的啼哭着,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他好不容易才能投生到这个世界来,为什么我要那么狠心的将他抛弃。
我边哭边喊着,说自己不是故意。
那团身影忽的就变成一滩血水,而我也双手沾满鲜血。
每次醒来,心都像要蹦出身体似的,枕头也被盗汗湿透。
精神的极度恍惚,让我渐渐变得不爱说话,也不想说话。时常就那么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前发呆。
我不敢去想小觉,一想到他,我只会更难过。
我知道无论多悲痛也好,我终究是能走出来的,我需要的,只是时间。
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噩梦依然萦绕。甚至于有时候好端端的,我都能听到耳边有孩子的啼哭声。
小觉好几次带去出去旅游散心或者是看专门的心理医生,可我总觉得他那么做,完全是因为我有着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脸,我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为了能让我从哀伤中解脱出来,他甚至还把宠儿也叫了回来。可是同样的,收效甚微。
宠儿陪了我好几个月之后,因为那边还有学业,不得不走了。
临走时,还不断的叮嘱我不要多想,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她走后了一个多月,我的记忆开始有大段大段的空白,然后身上总有些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
我怕小觉发现,就尽量用衣裤遮盖住。
实在遮盖不住,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那么不吃不喝的一直等到他出门去。
可时间一久,小觉最终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我去看看心理医生。然后还在家里装了好几个监控,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伤了的。
可奇怪的是,自那之后,我身上的伤再也没有增添过。
我也跟着他去看过好几次医生。他们不断的问我曾经一些最难受的事情,每次都都会哭,回来之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抑郁。
可即便我知道自己抑郁,却没有勇气在他的面前谈及自己的病情,更多的时候我还会拼命的想要去掩盖自己的病症,在他面前装作很开朗话很多的样子。他一出门之后我又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使劲摔打枕头或家具,再不就是一个人躲到黑黑的角落里,直到他回来才会出来。
我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他厌弃的。可是我却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有时候好好吃着个饭,吃着吃着,眼泪就会淌下来,接着开始嚎啕大哭。大哭之后又呕吐不止。
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在侥幸的安慰着自己,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至少小觉还在我身边的不是么?
那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有双大手将我一把拉了过去,啪的一下打掉了我另一只手上的东西。
我诧异的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小觉,再看看地上的水果刀,那上面,还带着丝丝的血迹。
隔天,他像前几次那样说要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总觉得那天他对我格外的温柔。
尤其是他看着我的那种眼神,让我忽的觉得,他在看的人是我,而不是我这张脸所代表的那个女人。
我随着他来到了郊区一家医院。医生大致的给我看了一下之后,就说要带着我去参观一下他们的这里面有些和我类似的“病友”,去吸取一些治疗的经验。
而小觉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在电话里和某个人谈工作上的一件棘手的事。
我懵懵懂懂的看向他,他捂着话筒,笑笑的看着我说他在那里等我,让我放放心心的去。
我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可一看见他那笑容,又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
离开那栋楼,刚一进到另一栋楼的楼梯转角处,忽然就涌出几个护士来将我团团围了住,二话不说的以压倒性的力量的将我扭送到了住院部。
我就那么被带到了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房门一关上,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抛弃在了世界的尽头。
我使劲砸门,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个身材高大的护士开了门,并递给了我一套蓝色的病服。
我愣愣的接过来之后,猛的往旁边一抛,拔腿就想跑,却被那护士像拎小鸡一样给扯了回来,再次将我连衣服带人一起关了进去。
我傻傻的蹲在病床前,几乎是一分钟不到,就接受了自己短期内无法离开这里的事实。
可是,哪怕用尽我的一生,我也接收不了小觉会将我扔到这里,还是以这样欺骗而残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