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姓的卫士倒是显得十分轻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防寒保暖的物什,站了一下午了,也不见他的身体有什么异常,此时说起来话来,还甚是利落:“定会的,此次有咱们五城兵马司再加上宫城禁军联手出击,形成合围之势,应当是没问题的。况且,上头可是下了死命令了,怕是这次必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了。”
“陛下这回可是动了真格了,不过,上荒那些杀手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嘘,陛下既然命令京城守备司封锁城门,五城兵马司配合着全力缉拿,想必那些杀手还在这城里头,咱们还是要小心些,不要再那里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些朝事,这些话可不是咱们可以随便乱说的……”
“小心,小心……小心,这一不小心便会成为了他们的击杀目标,你可知他们一向是滥杀无辜惯了的,咱们这两条贱命在他们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那说话的小朱再不敢开口,伸了脖子四处看看,然后立马伸出手掌捂了嘴,紧紧的。
他的脑中一片混乱,想起来了这几日来,弥漫在南国京都的一种奇诡的氛围,总是在一大早的时候,禁卫军们便会在大街小巷跑跑嚷嚷着:
“全城戒严!”
“严闭城门。”
“严查出入城门之人。”
“嘶……”他们不过就是守守城门罢了,只要不开战,不打到这京都里来,准确的说,若是不攻破这道城门,他们便会是一直安全的。
此时,在守卫们正踩着的地下,正有四个人躬着腰行走在一条漆黑的地道里,里面阴暗潮湿,乌漆麻黑一片,只有四人中走在第二的那人打了一个烧得勉强的火把,火光显得很是无力,所照之地不过寸余罢了。
四个人均身穿黑色夜行衣,黑衣黑裤,黑头,黑面罩,因而皆看不出面容和长相,只在微弱的火光下能看出带头的是一个身姿颀长,体型修容的男子。
走在第二位的那个身影身子结实,身容敦实,手上举着一个火把。
此时那人看着面前无尽的黑暗,再回头看看身后,依然是黑到底的暗,再加上地道里,隔绝声响,就连林子中常听到的虫叫鸟鸣也听不到了。
“殿下,还有多远?”那身容敦实之人举着火把,特意往前放了放,问带头的第一个人。
“嘿,我说既鹤,你在那里瞎急什么,急慌慌的,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没见你家殿下在前面走得从容吗?”
第一个人尚没有回答,第三个人就在急吼吼的出声抢着接过话头。
“快了,此时已经走了两个时辰,按照我们的速度,应当已经走在了南城门附近了,南城门是离皇城最近的一个城门,粗略算来,中间只隔了一些街市和几座大型的府邸。”
“哎,殿下,你就别安慰人了,这能有多快,属下瞧着这平日里可是要走一个多时辰了。”既鹤手中的火把明明灭灭的,轻轻的嘀咕了一声。
“平日你从南城门到皇城,你敢直接从别人的铺子,别人家的宅子中穿墙而过走这直线吗?”第三人个似乎是觉得地道中的气氛太过低沉,努力的想要活跃气氛,只要一听到话头,就要将它截住,非要大肆发泄一番不可。
“魏先生所言极是,是既鹤蠢钝了。”既鹤回身朝着魏朱拱了拱手,行了一礼,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既鹤手中的火把蹭蹭的烧着,眼见就要跟魏朱的衣摆做一个亲密接触的动作了。
幸而,走在第三位的魏朱身边还有一位一直不曾说话,默默赶路的第四个人,只见他的手上连连翻转,勾住魏朱的手臂,将其往后一拉,魏朱的身影堪堪擦过火苗,总算是有惊无险,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道一声:“好险!”
魏朱一脱离火把的,便连连抚胸顺气,随后又赶紧朝着身后道谢:“谢谢冰……谢谢小冰,若不是你及时拉我一把,我就差点成烧烤了。”
既鹤早就被吓得不敢动弹了,此时眼见魏朱在小冰的解救下,脱离了险情,连忙又欲弯腰行礼,但是考虑刚刚的意外,又生生刹住了,半侧了身子,不上不下的,好不尴尬:“魏先生,既鹤……不……不是故意的,呃……对不住您了。”
“好了,别再行礼了,我魏某人天生善良,雍容又大方,不跟你计较了,只是,小冰,咱俩换个位置好了。”小冰无语的点头,冷然的冰眸中,不曾动容丝毫,笔挺的身影直接插入到了魏朱的身前。
凤扶兰回头,只见火光下,两人的身影身形相交,投影在黄土墙上,如一人生两身。
凤扶兰看着那阴影,心里思绪万千。
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坚持让小冰前来的原因,这个是他一开始发现京都危局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好的。
当然,当时他提议的时候,小冰脸上的表情压根就是不动的,似乎那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是,小冰还是来了,与他的提议无关,还是多亏欢儿在一旁送行的时候,闻得此行如此危险,急惶惶的要将小冰塞进来,美其名曰保护他们的安全。
非欢的好意推托不得,而凤扶兰在心底深处也确实想要小冰跟随前往,他有着自己的安排。也许,他应该可以做那件事情了。
纵然当年父皇早年间发动政变,强行抢夺了前太子的皇位,后来又用血腥手段清洗前太子的党附之臣及其亲眷,这在一定的程度上百言,的确有失道义。
但是,二十多年前,上荒杀手尽数出动,掠走了当时尚还年幼的太子,钉死了几位公主,毒害了十一皇子凤栖莲,就在自己归国前的一年,还明目张胆地惊马摔死了三皇子……
这桩桩件件,如果算是上天对父皇的惩罚和报应的话,那么,他希望这些已经差不多了。
那么此时,应当可以趁着父皇还能辩论得清楚人物的时候,去了却一桩二十多年前的旧事。
那件被地国皇帝和皇后二人牵挂了多年的太子被劫掠之事,一旦顺利的话,那么他也算是了却了那座生硬冷然的宫墙里的一桩大心事。
虽然在帝后二人身边呆的时日不算长,但他却十分明白,他们两人对身后这人的殷切盼望。
至于皇位的继承之事,此时此刻反倒显得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似乎那么多年以来,他在心中形成的那股强烈的执念就这样渐渐的淡化,消逝了。
随着对皇位的执着一起上头的,是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非欢的音容笑貌,明眸善睐,粉颊樱唇,能说会道,这便是欢儿。
天下之大,得欢儿一人足矣。
“冰块脸,很快便就要皇宫了,本王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躲了。”凤扶兰想了又想,经过一番慎重的深思熟虑之后最终抿抿唇开口了。
“既鹤,请公子过来说话。”既鹤应了一声,举着火把侧过身子,让过了小冰,凤扶兰等在前面,将小冰挡了个牢实。
“二十多年了,父皇、母后每日里思的念的最多依然是你,也许你并不知道,母后为你当年差点哭瞎眼睛,并且一直不肯再为父皇开枝散叶,就算父皇时有选秀不提,但是皇后娘娘的的确确是一片慈母心肠,一心只为儿担忧,这么多年了,也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你。”
魏朱缓步走在最后,迎面便又看到了那燃得正旺的火把,心头不禁极为的郁结,正想翻个白眼表示一下,便听到了如此震撼人心的事情,那翻起的白眼就那么定在了那里,这个惊天大消息,还真的在一时之间让魏朱的心里有些不能消化掉。
但是,正当魏朱在后面咂摸着这一句话,准备细细品酌一番的时候,便又听到了前方凤扶兰的声音:
“本王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如果父皇的毒解不了,岂不是要他抱憾而逝,虽然在他为人父的事情上,他从未曾尽过为父的本分,但是为人子,却不能如此任性。”
小冰的脚步不停,一直保持着向前的步伐。
凤扶兰一看,心里顿时要冒火:“本王说的,你可听进去了?”小冰的脸色几十年如一日的冷着,似乎凤扶兰说什么都是白搭,压根没往耳朵里去!
“殿下,这小冰组长,怕是只有门主大人的话,他才会听吧!既鹤急行几步,凑近凤扶兰,咬耳朵。
“皇兄。”凤扶兰大叫一声
小冰继续朝前的脚步一顿,冷眸狠狠的漏出一道光芒,很快便又熄灭了。
地道里倒是越来越开阔,众人再不需要弯着腰,均都直起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
“出口应当就在眼前了。”魏朱有些累了。
“此行只为他诊脉治病,旁的也并不多说。”小冰表情很是严峻,突然的转过身子,咬着牙齿生硬的从牙逢间撂下一句话,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