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说完话以后,将手搭在那帽檐儿上,扬手便将那带着纱的斗笠拿起来。
顿时,那黑纱下面的一张脸暴露在慕长安面前……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一双不大却闪着精光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慕长安,像是时刻都在算计一般。
初见那张脸庞,慕长安一顿,这人的身影和脸说不出来的熟悉,却也陌生,慕长安仔细的盯着明善的脸,大脑里飞速的旋转,想要从记忆深处找出来关于这张脸的一丝一毫的信息。
只是却是徒劳,她分明见过这个人,却不知道是什么年月,在哪里。
那明善看到慕长安的样子,笑了,说着:“你和君临一直好奇我究竟是何人……怎地今日见到了老朽的脸却是认不出来了,我本就说过,老朽是无名小卒而已。”
慕长安收回思绪,定定的看着明善,说道:“呵呵……甘愿做了二十多年的无名小卒,才足以见得明善大师的心机是多么的深厚……”
那话语里充满了嘲讽。
明善却也不恼怒,目光望着慕长安,得意却也讥讽的说着:“我这种无名小卒同你护国公主是比不了的,你是一代女枭雄,老朽只是藏在那暗处的蝼蚁而已……只不过,看起来我这过了古稀之年的蝼蚁区确是要比你活得更要长久些了,你是这明夏大地的天机又如何,还不是要死于他人之手。”
这长长的话语,说道最后,竟是有些怨恨起来。
慕长安看着近在咫尺的明善,那种熟悉的却印象深刻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起来。
“我在哪里见过你……”慕长安笃定的说着。
明善笑了,然后说道:“老朽不妨提醒你一下,你我的确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多年前你在东陵皇宫的时候……”
听了明善的话语,慕长安立刻回想着当年在东陵皇宫之时的事情,忽然想起来了,那是在某个午后,慕长安去找当时还没有暴露出来的睿妃聊天,也就是后来的珉灵。
那时便远远的看到了睿妃在同一个老者对弈,只是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记得自己来了,他便站起身来从一旁擦肩而过,而就是那样的一次擦肩,让慕长安记住了他的脸。
至于为什么那般印象深刻,是因为慕长安看到了那老者同睿妃下的那盘没有完,却已然胜了的棋,当时的睿妃棋艺了得,能胜过她的人,慕长安定然印象深刻。
即便是印象深刻,却也只有一面而已。
“你是当时在睿和宫里的那个人!”慕长安一双眼眸凛冽的看着他。
原来多年前这个明善就潜伏在了这明夏的四国之内,而且通过和皇甫倾城的对话,慕长安也了然当年的睿妃也就是后来的珉灵并不是湟源族的公主,似乎她也只是这明善的一名手下而已。
“娘娘果然好记性,不过那时你却并不认识老朽,但是老朽已然在南楚暗处同你打过好几次交道了。”明善笑的意味深长。
慕长安眉头微蹙,的确自己没入东陵皇宫之前的确是在南楚皇宫,而且还经历了凌熠的夺宫……
难道是……忽然慕长安想起来一个人,君临曾经说过,凌熠宫变之后有一个便失踪了,那人便是逍遥阁安插在凌熠身边的线子,那人姓徐,阁里的人都称他徐阁老。
“你是徐阁老?”慕长安禁不住声音都跟着响亮了起来。
那明善满是皱纹的下巴上的一缕胡须跟着他发出的笑声颤抖起来。
“娘娘果然聪明,猜出了老朽的身份,没错,我隐姓埋名结交中阁老,然后误导他,让他以为他一直所寻找的天机便是我湟源遗公主的血脉,这才使得他救出君临,然后将他抚养长大,以逍遥阁为基础运筹帷幄多年……”明善说完那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似乎这些年所有的甘愿隐藏背后的韬光养晦都为有一刻能真正将它说出来一般。
此时慕长安也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在阎王山的山腰平台上中阁老那般的怨恨明善。
“呵呵……徐阁老真是好手段,借他人之手,一步一步的实现自己的目的,不过我不明白你既然那么想要让你湟源族的太子一统明夏,现在已经实现了,君临已经是明夏的皇了,为何你还不收手?”慕长安眯着眼眸,冷声的问道。
明善笑了笑,然后一双眼眸里充满了贪婪,说着:“让我湟源族的血脉登上明夏大宝是我的祖宗留给我的家训,我们乌家是要世世代代遵守的不可违背的誓言,到了我乌和那这一代也不例外……但这天下太好了……”
“所以你想违背誓言?”慕长安打断那明善的话语,厉声的喝道。
“你错了,我并没有违背誓言,老朽的确是让我湟源族的血脉当上了明夏的皇……我原本以为送去一个湟源族的女子同君临在一起,生出来一个纯正的湟源族皇室血脉,这样我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只是……这君临不好操控,又亲善其他异邦……所以……我要取而代之,做上这明夏的龙椅,将我湟源族发扬光大!”那明善说得振振有词,似乎像是再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慕长安听了便知道这明善所说的湟源族女子定然是武思雅,看来这武思雅还真的不是线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棋子。
慕长安挑眉,然后看着那一脸民族正义的明善,说道:“说到底,还是你想要做这皇帝,呵呵……”
“随你怎么说,反正这皇位老朽是要定了。”明善冷哼一声说道。
“你的身份,君临知道么?”慕长安问道。
“就像我告诉你一样,在他临死前,我也会告诉他我的身份……”明善笑的阴阳怪气。
“他不会死,因为他是这明夏大地真正的皇!”慕长安勾起嘴唇,笑的明媚。
那话便真的像是激怒了明善一般,他咬牙切齿的说着:“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他先死,你们两个人就在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明善说完那话,拂袖而去。
接着那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和寂静无声。
慕长安想着明善所说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虽然嘴上说着君临不会有事,只是似乎以明善的心机,也绝不会让君临全身而退。
此时却也无能为力,唯有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君不要有事。
……
另一边,君临已然到了临近阎王山的小城,永旺城。
一处隐秘的府宅之内的正堂之上,君临正同萧清风研究对策。
两个人正讨论着,忽然君临便问道:“可有消息了?”
门外的左岸便进来回禀着,还没有消息。
然后君临便继续眉头深锁着继续同萧清风说着话语。
直到君临第六次问起的时候,萧清风终究是忍不住说道:“皇上,不会这么快就有消息。”
言外之意很明显,只是君临自己也是知道的,各路人马派出去刚刚有几个时辰,怎么会有消息传过来,即便是如此,他也是心急如焚。
正在这时,却听见门外左岸戒备而警觉的声音:“什么人?”
君临和萧清风立刻站起身来,推开门走了出去,看见左岸正拾起来那院落里的一块被石头裹着的东西。
左岸拿起来,然后递给了走过来的君临。
“怎么回事?”君临低声问道。
左岸恭敬的回答着:“方才有人从院子外面抛进来这个东西,暗卫已经去追那个了。”
君临拿过那石头,将上面裹着的一封信打开。
上面写着一个时间地点,还写着两个名字,前一个是慕长安,后一个是署名明善。
君临眉头紧促,看过后将那信递给萧清风,下一刻他便边大跨步的走向门口,一边吩咐着:“把通往霞浦山的沿路所有城池或者村落都通知给附近的线子,让他们在城中备好良驹,朕要上霞浦山。”
那话是对左岸说的,后者想要说些什么,被一旁看完信件的萧清风看到,忙挥手,示意左岸不要说了。
左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去准备了。
“这次霞浦山,皇上你就不要去了,不用仔细想也知道那是明善,想要将你置于死地。”萧清风摆弄着手中的兵刃,说着,里面带着淡淡的关切。
君临听了那话勾起嘴角,然后深深的说道:“朕的夫人,当然自己去救。”
那话说的霸道而笃定,倒是让萧清风也是一愣,随即恢复如常。
君临说完那话,便快步甚至是,小跑一样的出了府邸,而萧清风示意左岸召集人手还有当地的府衙衙役后也跟着君临脚前脚后的出发了。
霞浦山离这永旺城没有多远的路程,看样子长安和倾城都在那霞浦山上。
想到这里,尤其是想到慕长安胸口处渗出来的血液,君临的心猛然的揪了去来。
所到城池门口尽数有着线子在恭敬的牵着马等待的地方,就是这样一路不入城,只在城外换上马以后便又策马而去。
君临心中焦急,想要立刻就要见到长安,他知道如果明日晚霞落下来的时候,明善没有看到自己出现,定然会杀了长安……
只是却也无暇顾及其他了,君临此刻只想要立刻来到霞浦山。
就是这样一路疯狂的奔跑,终究是到了霞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