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我吧。”卷尔伸出手,要拿手机回来。
丁未以为她是害羞,所以很痛快的松了手。
卷尔一拿到手机,就把手机举高到丁未眼前,打开信息,删除信息,删除收件箱,确认删除收件箱全部信息。几个操作,卷尔已经把他的短信全部删除。
“要我搬过来,觉着我对你余情未了,所以给我机会?”卷尔死死的攥着手机,手指都有些疼了,“谢谢您了,这份恩典,您还是看谁需要另赐他人吧。您看,如今,我是不需要了。”
晃了晃手机,卷尔旋即把它交到丁未手里,“还给你。”
弯下腰,缓慢而笨拙的穿上平日一踩一提就能穿好的鞋,半天都起不来。删除短信,交还手机,所有做的这些,没等出门,她已经后悔了。此刻这样割舍,再没有任何机会恢复。那些属于她的纪念,属于她的回忆,就这样意外而决然的被她弄没了。她只觉得鼻子发酸,似乎下一刻眼泪就要不听话的全部涌出来。
丁未站在那儿,慢慢握紧手机,“你不要它了么?”这个“它”仿佛指代的是他自己,问出口的时候,他很觉得自己没出息,问出这么示弱的问题。可又觉得不问的话,会更觉得憋屈,他竟然被卷尔的举动给震住了,任她在眼前把两个人的联系,一刀刀的割断。
“本就不是我的……”卷尔说完,没再费力的试图直起腰来,而是直接转身,“我走了。”弓着腰,或许是有些不顾形象,但是她实在是需要这个姿势让自己缩小些,这样,疼痛的面积似乎也能小一点,她觉得好受些。
丁未呢,直直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让他以为能重获所有,却又瞬间让他彻底失去的手机,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并没有站很久,曾毅打电话给他,要他出去吃饭,说是谢谢这些帮忙张罗的兄弟。尽管有些人不讲究的临阵脱逃,但是他不是那不讲究的,帮忙没帮忙,都必须通知到。丁未知道他就是那个不讲究的,而且外加脸皮超厚,即使这样还要出席,不仅仅出席,还要搅局。因为他自打到了酒店,就把曾毅给霸占了,喝着,问着,完全不管旁边独力招呼客人的新娘子。
“到底怎么了,两个人走的,怎么一个人来了?”曾毅见他喝了那么多还不往点子上唠,只好自己开口了。
“哦,对。”丁未从兜里掏出他早准备的红包,“这是我们俩的心意。”他包了不少,算上卷尔的应该也没问题。
“怎么就你们俩了?”曾毅逗他,“这里面怎么算,回头让我怎么还礼啊!”
丁未回他一拳,“都还她就行,她那儿紧锣密鼓的相亲呢,好事将近。”
“你就这么眼看着?”
“那怎么办,她想结婚,我还能拦着人奔幸福去?”幸福两个字,丁未说得特别用力,那张纸就能让她幸福?
“那么好的姑娘,想结婚怎么了,又没缠着你。你闲着了?我看前几天那姑娘,摆明了任你为所欲为。不过做哥们儿的给你提个醒,保护措施你可做好了。”
“说什么呢,那是我同事的妹妹,遇到了一起吃个饭而已,”丁未辩解道。曾毅这眼睛够毒的,两个人是有点不清不楚的,有一次喝多了动手动脚了一下,以后见面,比旁人多了点暧昧,但实质性的关系和进展,一概没有。
这一年,这样的人并不止这一个。感觉稍好点的,却也接触到一定程度就进行不下去了。并不是拿来跟谁比较,可怎么看怎么别扭,不想往自己身边拢。
曾毅摆明了不信,却也不再提,只是张罗着跟所有人喝一杯,正式表示下感谢。正式回归媳妇的身边,不再理会丁未。他的事情,还得他自己琢磨去,别人说什么,都是白扯。
丁未这晚没有睡好,卷尔的手机拿在手里,空白的收件箱让他心里感觉空落落的,似乎一切的一切,都随之被清空了一样。不好受,可并非无法忍受。他所要考虑的就是,究竟是要像这一年一样,忍受过去,还是改变这种状况。
周一早上,他拿着从罗斯绎那儿用了整整一天死磨硬泡讨要的地址,去了卷尔的家。车刚停好,就看到卷尔从楼里出来。
“不是十点上班么,走这么早?”丁未迎上去,“我送你吧。”
卷尔向楼上望了一眼,还好,妈妈今天没在阳台上面目送她。抓紧时间上了车,她不由得催促丁未,“快点。”并没有追问他怎么找到这里。
这声催促对丁未来说,正中下怀。
“手机给你。”丁未拉开卷尔身前的储物箱,把手机递给她,“你先拿着,等换了新的再说。”
卷尔马上接了过来。别的不说,里面的电话号码她怎样都得复制一份,不然,引起的并不只是麻烦,很可能是混乱。前天有些意气用事,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收好手机,转过脸看丁未,再见面之后,他有些过于殷勤了啊。以往两个人见面,哪次不是她颠颠的打车过去。车接车送,可是从未有过的待遇。可只提升待遇,不提升职位,终究还是没有保障。想到这儿,卷尔警醒,“前面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谢谢。”绝不能被这个冲昏头脑,还是老实的坐她的地铁是正经。
“我送你到单位,跟我不用客气。”丁未没有减速,但这个时间,车速也谈不上多快就是了。
“不是客气。这个时间,上环线车就会堵得很厉害。我搭地铁,才不会迟到。”
见丁未不理她,卷尔又说:“在这儿下的话,我不用换乘,靠边停一下吧。”
“你就不能安静的听我安排?”丁未对这个凡事都要固执己见的陆卷尔真是很有意见,以前的乖巧哪里去了?
“不能。”卷尔坚持。
“我把你送到公司,不会迟到,我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这条路只跑你这一辆车,还是你能自己架条路过去?”这不是小城市,随便寻条小路或者还可以抄抄近道。早高峰的时候,要凭运气,指不定哪条路就松快些,可要想完全不堵,是绝无可能的。
“对我的保证你都敢怀疑?”
“我一点都不怀疑,你做不到……”卷尔非常不给面子的马上回了一句。
“陆卷尔!”面对来自卷尔的直接的挑衅,丁未真是毫无应战经验,除了大声喝断她,一时间竟然别无他法。
卷尔撇了撇嘴,都是以前好话说得太多,看把他惯的,一点抗打击的能力都没有。稍微不顺着说,就怒了,还自觉得怒的挺委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好好开车吧。”哄小孩子的语气之外,卷尔还很打击人的轻拍了拍丁未同志的肩膀,安抚的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陆卷尔,你这逗弄猫狗呢?”
“哪能呢,对你得顺茬来。”卷尔这侧有一辆车,几次试图强行插到丁未车前,她盯着看,分神回答的时候不由得随意了一点,把心里想的话实打实的说了出来。
“行,敢情你这儿使唤驴呢?!”
卷尔也被自己的放肆吓了一跳,同丁未在一起,距离似乎是个不存在的东西,不论怎样刻意保持,总是被无形中忽略掉。想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肆意,只有在丁未面前才会有,是因为彼此亲密过么?
“我使唤得着么?”
“如果,让你使唤得着呢?”话赶到这儿了,丁未也顾不上把自己比作驴是不是合适了。
“你哪是肯老实干活的,使唤也不挑你这样的。”卷尔仿佛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就事论事的回答道。
“现在我肯了,你倒是挑挑拣拣摆上谱了?”
“是我在摆谱么,一句话不合你心意,你的脾气就来了。你这是任人使唤的态度么?”
“陆卷尔,别装傻,我是要给你使唤我的名义,不敢要?”最后这句,问要不要的话,气势上太弱了些,临出口时改成了“不敢要”,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尽管别扭十足。
“什么样的名义,又能有多少权利?大哥,咱们别讲这些不现实的事儿了。”
“怎么就不现实了?”丁未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哥们儿,帮我查查婚姻登记处的地址,哪个区?所有的。我在哪儿?三环上呢。嗯,嗯,在四环边上啊,知道了,挂了啊!”
这边电话挂了,丁未就伸手把卷尔的包拿在手里,趁堵车的工夫,里外翻了个遍,到底把卷尔的身份证找到了。“让你看看现实是怎么实现的。”
从婚姻登记处出来,卷尔跟在丁未的身后,没觉出一点儿高兴。凭什么啊,他想结婚就结婚了?!刚刚在拍照的时候,她竟然还傻傻的配合着露了一个笑脸。她哪有什么笑的心情,公司那边还没请假,妈妈都没告诉,她被劫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嫁了!
丁未呢,一步三回头,停停走走的总是盯着卷尔。
“看什么看,丢不了。”卷尔被他弄得心烦,喊了一句。
丁未彻底停下来,等卷尔走到他身边,又看看卷尔的脸色,才说:“不是怕你走丢,我是要看看你有没有在我身后偷着乐。”
卷尔闻言,抬手揪住丁未的两个耳朵,把他的脸拉到自己脸前,“给你看仔细!”
离得太近,看得太用力,直接的后果就是头晕。卷尔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放弃了。
“我有什么可偷着乐的,我这么磊落的人,值得乐我就明着乐!”
没有丁未目光的干扰,卷尔突然像是想明白什么,“后悔了?以为不小心中了我的套,着了我的道?”
“哪能呢,你可别乱想。”丁未忙解释。
他的解释在卷尔看来,就是欲盖弥彰。
“正好,证件齐全,来,咱们向后转,离婚!”卷尔举举手上新鲜出炉的属于她的那本结婚证书,“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
“嘿,我偏不。我干嘛为了遂你的心愿,一个转身就成了个失婚妇女啊,已婚我就够窝囊的了。”美滋滋的端详着丁未阴晴未辨的脸色,卷尔暗爽的继续道:“跟你也不是不能凑合。你有房有车,收入尚可;见惯了大场面,带得出场;讲卫生,懂礼貌,还算赏心悦目,更关键的一点,常年不着家,有你没你,对我生活没妨碍。”
这段话说完,卷尔的心情是彻底的好了起来。似乎跟他结婚,还是比较划算的。
丁未抱住她,“看,笑不拢嘴了吧。我就说么,跟我结婚,你怎么也该是这种乐开了花的表现,你之前强忍呢吧。”
卷尔彻底无力了,她趴在丁未怀里,轻轻问道:“是不是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认为我是在说气话或是反话,而我本人,我的内心,始终如一的深爱你?”
丁未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也是一样轻轻的,“卷尔,我特怕你这么跟我说话。仿佛是说,一切已经过去,没有任何挽回的可能;仿佛是说,你对丁未的心已经死了,我在你那儿就是个死人一样。我没你想的那么有自信,我知道你不那么爱我了。是否认清这些,是不是那么有必要呢?我知道我爱你,要努力抓住你,对我来说,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少肉麻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刚才不知道谁还在那儿由于没遭遇强烈的抵抗,深觉自己上当受骗、当了冤大头了。”卷尔觉得自己深知丁未此刻的心理,就好比在市场里买东西,店主对于还价很痛快的答应了,就会让想买的人反而退缩了,一定是出价高了,买到手也非物有所值。她就是丁未轻易买到手的货物,刚完成交易,就觉得是砸在手里了。新鲜出炉的媳妇,不诱人,只烫手。
丁未不再辩解,拉起卷尔说:“走吧,咱们回家。”
“回什么家,我还得上班呢。”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先斩后奏的从犯,卷尔可不想这么快就投案自首。这么不靠谱的事情,还是先让她自己消化一下再说吧。
“今天请假。先回你家,再回我家,然后回咱们自己的家。”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个家?”感觉前一分钟还漂着呢,门里门外的过了一下,就狡兔三窟了,真让卷尔不适应。
丁未没接话,在说出“我们的家”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个房子加上了陆卷尔,终于成了家。这样,感觉很好,出乎意料的好,似乎原本就该这样。
“喂,怎么这么快接电话?”
“大姐,国际长途啊,20一分钟啊!”
“你给我发短信不是说你回来一周了么。”
“我明明说的是我来了一周了好不好。”
“哦,好,那我挂了啊。”
“挂就挂,还啰嗦什么,不用花钱啊!”
“你多唠叨一句,难道能赚回去些?”结婚两年多,卷尔算是彻底领教了丁未的龟毛,往往把她恨的牙痒痒。
这次是她先出差,丁未先去了没信号的山区,这会儿又去了海地,行踪不定。不打电话吧,他挑剔她不够关心,打了电话,又嫌她浪费钱。总之,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错的。
当初怎么看上他的呢,怎么就一心一意坚持了那么久,而后还那么轻易就把自己嫁了?一句话,年轻啊,没经验啊。可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应该依然会对这个人动心吧。刹那的心动,用一生去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