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的注目下,我三下五除二地将一碗热汤淋漓灌下,然后用纸巾擦了下嘴巴,对俞晓芙说道:“还得拜托你一件事。”
俞晓芙笑道:“什么拜托不拜托,你尽管说吩咐了。”
“明天你陪我爸妈回泰城去,我跟他,”我轻轻握住西平的手,“我们暂时就不回去了。”
俞晓芙奇怪道:“不是说要回去拿结婚证的吗?我也是今天听你妈说的。”
孟西平也看向我,眼里带着明显的询问。
我笑笑,低声道:“上午何自远来过这里了。”
俞晓芙本来手拿勺子正准备替我收拾,一听这话,那勺子“叮当”一声落到茶几上,亏得没摔碎,她忙不迭捡拾起来,瞪大眼睛瞧着我,“什么?他不是失忆了吗?”
孟西平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面上表情并没有大的变化,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我说道:“他能来这里找到我,当然是没有失忆了。”
“那他是有意骗人的?”俞晓芙一脸的紧张,“他当时看上去如何?”
我笑笑,“挺好的,简直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帅。”
俞晓芙快速瞥了孟西平一眼,没好气地瞪着我,“你现在还有心思说笑话?我问的是他的精神如何,有没有对你怎样?”
我淡淡道: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后人就走了,态度很平和的,一点也没有找我麻烦的意思。”我看着孟西平的脸,低声道:“我们暂时不回泰城好不好?我想花个一两年时间在国内四处走走看看,你陪我,好不好?”
孟西平看着我,良久,终于点点头,柔声道:“当然好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听你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自远他一时半会肯定是放不下过去,以他的个性我想他也不会轻易出国,你我一辈子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能永远……与其以后不得不面对面彼此继续纠结,不如我们选择主动离开,给大家回旋的空间……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我用力点点头。
西平就是这点好,我的话不用多解释他就能明白。
他总是能轻易地懂我。
俞晓芙还在一侧奇怪道:“他竟然没有怪你怨你恨你没有大吵大闹?和我想象中的何自远不太一样了。”
我没有说话。
何自远应该是变了。在病床上躺了近两个月,两个月的生死徘徊,人世间再大的爱恨应该也看开看淡了吧?
我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想知道了。
如今我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男人。
当晚我和妈妈通了电话,告诉了她我的想法,她沉默半晌后说道:“你们以后还会回泰城吗?我我和你爸一旦有个头疼脑热的……不染你也知道的,你姐那个人,靠不住。”
我心知她是为自己的将来养老担心,笑笑道:“放心,我会和你经常联系的。”
“好吧,”妈妈无奈道:“反正你决定了的事情也从来就没有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过,你不是征求意见的,你不过是通知我的,”她叹了口气,陡然精神又好多了,“趁着年轻出去四处看看也好,别到像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就算想多玩一会儿身体也吃不消。”
我笑道:“知道了,谢谢妈的体谅。”
妈妈说道:“母女之间还说这些干嘛?其实要说谢谢,应该是谢谢你能体谅妈妈……好了不说这些了,只是你跟西平的结婚证还没拿呢,一想到这个我就觉得有些不放心。”
我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前我倒是拿了结婚证,结果怎样?”
当初我和何自远不就是拿了结婚证?还不是短短的时间内就分开了。
妈妈讪讪道:“也罢,我相信西平那孩子不会辜负你的。”
我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们以后会拿的。”
妈妈说:“好吧,你们暂时不回去也好,省得你姐又……也许过几年见面她就会对这事淡下来了。”
是啊,也许几年一过,彼此再见面时,每个人都很好,所谓相逢一笑泯恩仇,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们和孟西平送走了爸妈和俞晓芙后便开始联络房东,房东开始一听我要退房便没好气说不同意,一切看合同说话,我说多付的钱不要了,我只是想把钥匙交给她离开这里,房东口气马上变了,连声说马上就到。
交还钥匙后,我拎着包,孟西平提着行李箱,我们打车直奔飞机场,在下午三点的时候,顺利地登上了去云南的飞机。
飞机起飞瞬间,因为惯性的缘故,我感觉心脏直坠几乎失声,亏得西平及时挽住了我的手臂,我不好意思地朝他笑。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
飞机平稳地在云层中飞行,我隔着窗户看着窗外不可思议的云彩,我想我的眼神此刻看起来估计就像是见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兴奋。
“快乐吗?”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了我的。
我用力点头。
岂止是快乐?最重要的是安全感,归宿感。
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又匹配的男人不容易,这不是简单的几个字能够说清楚的。
看着窗户外飘忽的云彩,我多日阴郁的心情也飞扬轻盈起来,我决定从此做个没心没肺的人,为了西平,也为了我自己。
孟西平在我身边低语,“也许我们可以在云南结婚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喜悦地扭头看他,“真的可以吗?”
他看着我笑,伸手将我脸上的发丝拿开,“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
我眼睛的余光看到身后一个女孩子羡慕地注视着我,不觉面色红红的,赶紧坐直了身子,小声道:“到时候我要穿婚纱,最漂亮的那种。”
孟西平笑,“好啊,你不是学设计的吗?到时候你可以自己设计一件,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
“你说得对,”我舒坦地将头枕着他的脑袋,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昨夜和俞晓芙谈了一夜的心,几乎就没睡。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拿一条毛毯盖在我身上,并将我的脑袋朝他怀中按了按。
我知道是西平,心里一阵快乐和温暖,心安理得地继续闭着眼睛,渐渐的真的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飞机仍旧在飞着,西平双目闭着,已经进入了梦乡,我轻轻脱离他的怀抱,将毛毯小心地盖到他身上,抬手的瞬间,我赫然看到自己的左手指间套着一只钻戒!
这家伙!
竟然!
我笑着看看戒指,又看看西平的脸,心里高兴得不能再高兴。
空中小姐开始无声而优雅地派发着饮品,我要是杯水,轻轻饮了一口,从包里掏出一本师太的《我的前半生》。
这本书其实我老早就看过的。
师太在书中说:每一个人都应该结两次婚,一次在很年轻的时候,另一次在中年,少年时不结一次,中年那次就不会学乖。天下没有不努力而美满的婚姻,所以要争取经验。
这话自然是夸张的。
谁愿意结两次婚?从一而终岂不更完美?
我的前半生。
我年少时匆匆结婚,又在年少时匆匆离婚,现在,我在人们的观念里仍旧年少着,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境,早已中年。
我知道,不管西平有多爱我,这一次我会学乖,我不会再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