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连绵起伏的皇史宬的明黄琉璃瓦屋顶在昏黄的斜阳中,光线变幻莫测……
“靠!”美女将手中的包包往椅子上一扔,“原来是你丫的,早说啊,害我花了四个钟头选衣服,还折腾了两个小时化妆。”打一响指,“拿菜单来!”
服务生对倾城倾国的大美女突然原形毕露有点不太适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递上菜单。
“你们这儿最贵的是什么?来个鲍鱼,不要拿澳州南非鲍来糊弄我,你们没网鲍也得给我上吉品鲍。来不及发?来不及发你们开什么餐厅?算了算了,糟溜三白,爆炒驼掌,三杯银鳕鱼,蟹冻,还有你们的招牌,那个清酒鹅肝。对了,红扒通天翅来两客。开一瓶81年的chateau margaux。没有?连这酒都没有你们还好意思号称红酒藏品丰富?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啊,82年的ch. lafite rothschild,就开这个吧。”
雷宇峥只差要吐血了:“你是不是太心狠手辣了一点?”
大美女连眼皮子都没夹他一下:“像你这样的奸商,一年得挣多少钱?我吃你一顿是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施施然将菜单合上交给服务生,“上菜快一点,吃完了我还得相亲去。”
雷宇峥更要吐血了:“你还相亲?你跟谁相亲?”
“那你管不着。反正今天晚上你这是第一场,我还得转个台。哎,奸商,几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点出息啊。想当年我跟你打架那会儿,你比现在还算利索一点,你丫的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你?”
“你才越活越回去!”雷宇峥终于忍不住青筋暴起,“你是不是还想打架你?”
“谁想打架了?野蛮!”大美女终于拿眼皮子夹了他一眼,“天子脚下,皇城根前,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雷宇峥气糊涂了,反倒笑了:“哦,你还知道天子脚下,皇城根前啊,你到底待会儿干吗去?”
“那你管不着。”大美女摆了个妩媚万分的造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雷宇峥气得发怔,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拿电话,美女看他拿电话就去抢:“你要打给谁?”
“干什么你?我打电话关你什么事?”
“你这种奸商,一看就是一肚子坏水,你打电话准没好事。”美女抓到电话的一小半,可惜打滑,夺不过来,“你放手!”
“我不放!”
“你不放我就亲你!”美女乌溜溜的大眼睛乱转,“我真亲了!”说完伸手就去勾他脖子,撅起红唇就往上凑。
雷宇峥一吓,手不由得一松,电话已经被她抢过去了。她得意扬扬:“奸商!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扬起手中的电话,“想打给江越是不是?哼!我告诉你,没门!”
雷宇峥哭笑不得:“夏绾,你都有江越了还相什么亲?你这不是陷我于朋友不义?你也不怕江越拿刀砍我?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他砍你关我什么事啊?我还没吃呢,回什么家啊。”
“那吃完了回家好不好?”
“不行,我爸我妈都知道我出来相亲了,我这么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
雷宇峥只觉得背心冷汗直冒:“你爸你妈都知道了?”
美女笑眯眯:“是啊,我爸我妈都知道了。”
终于开始上菜了,美女埋头大吃,雷宇峥坐在那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金色的琉璃瓦渐渐融进夜色中。雷宇峥想,这么一块烫手山芋,要怎么完璧归赵?自己还不能打电话给江越让他来把人领回去。
仰天长叹。
惟有唏嘘。
韦泺弦,算你狠。
你果然找了个最狠的,太狠了。
纪念
“……曾居住在此……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因为隔得远,讲解的声音显得有点断断续续。所有的孩子都牵着同伴的小手,因为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第一回参加这种活动,显得很兴奋,虽然忍不住叽叽喳喳不停议论,但秩序很好,慢慢跟随着讲解员往前走。
“纪念!”一个小男孩忍不住扭过头抱怨,“你又踩了我的脚了……”
“对不起啦……”叫纪念的是个小女生,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像是两颗水汪汪的葡萄,“赵小炜,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咧开嘴笑了:“没关系。”
但纪念只是仰起脸来,十分专注地看着墙上的黑白大照片:“这戒指我妈妈也有一个。”
“什么?”赵小炜一颗小脑袋凑过来,纪念指给他看:“这个姐姐手上的金戒指。”
满墙错落的老式照片,这一张放得极大,望着镜头微笑的短发少女,安详地坐在那里,双手自然交错,显露出那枚样式别致的指环。整幅照片氤氲着岁月的微黄,但细节依旧清楚分明,连戒指镂刻的纹路花样都清晰可见。只是隔着玻璃罩子,两个小小的人儿踮着脚,努力想要看得更清楚,所以两个小小的鼻尖挤在玻璃上,压得扁扁的。
“我妈妈有一个。”纪念认真地说,“是一模一样的呢。”
“这个是文物,”赵小炜摇头晃脑地说,“你妈妈那个一定是后来买的。文物是不卖的,文物都是国家的。”
纪念踮着脚尖又看了好久,语气肯定:“我妈妈那个真的是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我看过好多回了。不过妈妈不是戴在手指上的,她用一根红线系了,挂在脖子上的。”
赵小炜说:“可是我看到别的阿姨还有张老师,都是把戒指戴在手上啊,你妈妈为什么要把它挂在脖子上?”
这倒问倒了纪念,她睁大了眼睛想了半晌,终于泄气:“我不知道。”
“后面的同学,”领队的老师终于发现了两个窃窃私语的孩子,“赵小炜、纪念,不要掉队,来,跟上。”
两个小孩子答应一声,立刻小跑着跟上了班上的同学。
下午的活动只是参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满载孩子的校车回到学校后,差不多已经是放学时分,回到教室点过名后正好打了放学铃。
校门口等满了接孩子的家长,纪念一眼认出母亲,脆生生地叫:“妈妈!”提着书包飞奔过去。她的妈妈含笑抱住她,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停车位去。纪念打开车门把书包放到后座,自己则坐到副驾驶位。整条马路的人行道上差不多全是放学的孩子,路上则全是接学生的车,一时间有点水泄不通的样子。她的妈妈一边慢慢地调过车头,一边含笑听女儿讲今天一天在学校的事情。
路口横穿马路的学生络绎不绝,于是母亲将车停下,静静等候。女儿一回头看到母亲颈中那条细细的红线,忽然想起自己的同学赵小炜下午问的那番话,不由得问:“妈妈,你为什么要把戒指穿了线挂在脖子上啊?别的阿姨都是戴在手指上的呀。”
她妈妈怔了一下,才说:“因为……因为妈妈手指上已经戴了结婚戒指了啊。”
“哦!”纪念粲然一笑,“我知道了。可是妈妈还可以戴在右手上啊。”
妈妈耐心地向纪念解释:“因为右手整天要做很多事情,戴着戒指会不方便,也许会挂住东西,就像我们的手表,都是戴在左腕上的。”
“妈妈,还有……”纪念朗朗的声音轻脆如玉,“我今天看到跟你一模一样的戒指,是在故居纪念馆里面,墙上有好大一张照片,那上面的人就戴着跟你一模一样的戒指哦……”
夏日的黄昏,落日在高楼的夹缝间徐徐下坠。路口有熙攘的人群,这繁华的尘世,有那么刹那,几乎是静止停顿的,仿佛地球停止了转动。只在这一秒钟,一切都停滞不动,脑海中一片静白,然后,刹那间思念翻卷如潮。
这一生,这一生,她慢慢抬起脸,这一生她再不会允许自己落泪,因为有一个人,他会心疼。
她会好好地,幸福地活着,安稳地将自己这一辈子过完,把所有的幸福都体验到。因为,他会知道,他会心疼,所以,她更要好好地,让自己最幸福地活着,过好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
我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因为这样,它就会贴在心口,它会跟着我的心跳,跟着我的脉搏,一起跳动,它会永远在那里,就像你,永远会在那里。
我一定会幸福地活着,安安稳稳,把这辈子最美最好的事情,把生命里的一切感动,都一一体验。
我会过好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
车子终于慢慢滑动,平稳地驶过路口,不久转入主干道,融入滚滚车流。
“妈妈,我们是去机场吗?”
“是啊,等我们到了机场,爸爸也该下飞机了。”
纪念兴高采烈:“妈妈,你猜猜爸爸这次会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呢?他最没创意了,搞不好又是洋娃娃……”
……
——谨以此文,献给此生终会得到幸福的佳期,献给全体陪着《佳期如梦》走过的看官大人们。我们惟有以幸福的生活,来回报那些曾经爱过我们、给予我们最无私感情的人。
谢谢大家。
阮郎归
“漂亮!”
看到小白球不偏不倚地落地,王燔宇脱口夸了句。阮正东不过笑笑,随手将球杆交给身后的球童。两个人往前走,球童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难得晴好的天气,灿烂的阳光照在草地上,茵茵似碧绒绿毯一般的草地连绵起伏。果岭前视线开阔,可以看到远处高大的乔木。几排水杉树刚得了一分绿意,遥看似水彩轻染,还没有洇化开来。
“晚上你请客,你这笔可挣得不少。”
王燔宇直笑:“多谢多谢,那是一定要请你的。”
“叫上你哥,你哥不正好回来开会吗?”
王燔宇一听就直摇头:“他去了可就不好玩了,我们家老大什么都好,就是胆子越来越小,成天有事没事就把我拎去训一顿。老爷子都没这么排揎过我,他倒好,横竖瞧我不顺眼。”
走到果岭下,王燔宇一转脸,瞧见远处几个人,忽然“咦”了一声,说:“东子,那不是你的妞?”
阮正东回头一看,还真是。随手摘下手套交给球童,大步流星走过去。
佳期耐着性子正赔笑,手里一根球杆横竖拿着不顺手,又要顾忌怎么跟人回话,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你在这儿干吗?”
抬头一看,阮正东。
佳期很少看他戴帽子,又戴了墨镜,阳光下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眼睛仿佛微微眯着。
她说:“陪客户打球。”
“你会打吗?”他扫了她两眼,“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刚学……”
没说到两句话,王燔宇也踱过来了,这些人都认识他,纷纷跟他打招呼:“王总!”还有人忙着跟他寒暄:“这阵子短见,王总在忙什么呢?”
“瞎忙呗。”王燔宇介绍,“这位是阮正东,我发小。”
“阮正东”三个字差不多让这几个人眼睛都顿时发直了,连忙赔笑着与阮正东握手。阮正东不过敷衍一下,略站了站,就说:“我约了朋友吃饭,要先走一步。”
王燔宇暗自好笑,脸上却不露出来:“咱们一块儿出去吧。”
坐了电瓶车出了球场,阮正东才给佳期打电话:“你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我这里还陪客户呢……”
“陪什么陪啊,你快出来。就你那技术,也不嫌丢人现眼。”
“不行,老总说了,这合同……”
阮正东不耐地打断她:“我朋友今年的广告代理还没定呢,你快出来,请我们吃个饭,说不定他就交给你们公司了。”不由分说把电话扣了。
王燔宇在一旁直笑:“哎,我们今年的广告预算可是两千万,被你一句话就送了人,你这是为博红颜一笑,烽火戏诸侯呢你?”看阮正东臭着脸,赶紧举手,“得,得,当我没说。”
过不多大会儿,佳期果然出来了,站在俱乐部门口张望,没有看到熟悉的迈巴赫,只好低头掏手机。
“笨!”阮正东喃喃地骂了句,终究还是接了电话,“银色跑车,你左手边,车牌0033。”
佳期一转头果然看到了,一溜小跑过来,拉开车门还是气喘吁吁:“王总!”又对阮正东笑了笑,“谢谢啊。”
“王总约了人,今天没空跟咱们吃饭。”阮正东说,“下星期叫你同事去他公司签合同吧。”又对王燔宇说,“你不是约了人吗,还坐这儿干吗?”
王燔宇直笑:“我马上就走。”
佳期被太阳晒得脸发红,上车之后才觉得热,把外套脱了,问阮正东:“你怎么换这车了?”
阮正东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人家的车,我借着开开。”正说着电话响了,他于是用蓝牙接了,“什么事?”
“我那车刚买,你悠着点开。”
“废话。”
“还有,你把我一个人撂这儿了,我怎么回去啊?”
“打电话叫你司机来接。”
“你怎么这么重色轻友啊?不兴这样的啊。”
“那叫我司机来接你,总行了吧?”
“不敢!不敢!我还是蹭车回去得了。对了,晚上你还吃不吃饭啊?”
“今天晚上算了,明天再说吧。”
“明天我要去墨尔本。”
“那你回来后请我吧。”
“要不今儿晚上你带她一块儿来?我也带上我女朋友,咱们四个人一块儿吃,多热闹。”
“扯淡,你兜这么一圈子就是想笑话我啊?”
王燔宇哧哧直笑:“得了,你到时候把车停哪儿了,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叫司机去开回来。”
“知道了。”
“还有,你那女朋友,到底叫什么公司来着?我得打电话跟他们交代一声。”
“你怎么这么啰唆啊?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挂了。”阮正东把电话挂断,又问佳期,“晚上吃什么?我都饿了。”
佳期说:“要不吃面吧,吃面最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