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辆的士渐渐驶离fks时,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记得2009年,我进fks之前,虽然很多厂暂时不招工,但任何一间厂房,都有大量员工涌进涌出。现在呢,似乎有不少厂房,己经闲置了,有些还打出了“招租”的条幅!即便是那些没有闲置的厂房,员工进出的人流量,也大不如以前了!
    更让我郁闷的是,的士越向东莞境内驶入,这种情况越加明显!
    当我下了的士,出现在我当年打工的第二站、亮光厂的厂门口时,我坚信自己的打扮,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认出来我!
    确实没有一个人可以认出来我,因为曾经喧嚣一时的厂门口,根本就没有人!
    只见亮光厂大门紧锁,门上原本锃亮得可以照见人影儿的栅栏,己经锈迹斑斑了;当年涂装课被腐蚀得五颜六色的外墙,己经凹陷一个半人高的洞,洞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场景:我和丽娟一里一外隔着栅栏门讲话;我扭着脚进入厂内被人事文员厉声喝出;每天早上震耳欲聋的军训声;矮胖严肃的林老板;为工伤却拿不到赔偿的卢辉打抱不平的马课长;热火朝天的车间场景以及似乎永远睡眠不足的宿舍姐妹们……
    正遐想间,忽然看到几只肥大的老鼠,从栅栏门跑出来,又从外墙上那个半人高的洞,钻进了注塑课!
    我徐徐回头,又望了一眼当年我打工的第一站,却发现,那里连“永新工艺品厂”的牌子都没有了,厂里一遍死寂。曾经威严无比的大铁门,都东倒西歪地了;曾经整齐而干净的院内,更是长满了一人多高的青草!
    我深深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工业区小市场,印象中,那儿有不少店铺,还有几家黑网吧。
    但是,走到那儿才发现,曾经热闹非凡的小市场,看上去非常冷清。有一部分店铺关了门,上面写着“旺辅转租”的字样,有一部分店铺,虽然还在营业中,但老板懒洋洋地守在门口,看上去非常清闲。
    原先顾客盈门的几家黑网吧,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小市场尽头的一家破破烂烂的屋子里,门口写着“转租”的字样,里面十几台电脑一字排开,连灯都没有开。
    三十多岁的男老板趴在门边的电脑桌上,昏昏欲睡。
    我连忙走过去,礼貌地问:“请问,可以上网吗?”
    老板这才精神一震,连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快请进。”边说边率先在前面领路。
    屋子里很黑,没有一个人。
    我连押金都没交,他即帮我开了机,自己也强打精神玩起了游戏。
    我边浏览着网页,边装作无意地问:“今天上网的人好少啊?”
    他叹了口气:“不止今天,那天都少。”
    “我记得十年前,这里每个网吧人多得都爆棚的呀。”
    “是啊,那时候我每天数钱数到手抽筋。可惜,好日子走到尽头了。现在这里的厂子倒了最少三分之一,人少了近三分之二!除了几个大厂,另外一些勉强没倒的,也大多只是维持了,有些还亏损。”
    “那你的生意,是不是很难做?”
    “是啊,等这房子转租出去,我就搬到别处去了。”
    “搬到别处,再重新扯网线,是不是不太方便啊。”
    “无所谓。反正是黑网吧,连网线都不需要扯。”
    “不扯网线,怎么上网呢?”
    “嘿嘿,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干一行有一行的道道呗。”
    在聊天的同时,我迅速注册了一个邮箱,偷偷摸出u盘,插进电脑插口,然后打开u盘,将总经理以上人员的邮箱地址复制进收件人一栏,在标题中输入《一位fks供货商的控诉》,将u盘内其余内容添加成附件,最后点击发送!
    发送成功,关闭邮箱!
    与此同时,我问老板:“你这个店,转租要多少钱啊?”
    他苦笑一声:“五千就行了!生意这么冷清,再这样下去,拖也要被拖死了。”
    我没想到会这么便宜,立刻关上电脑,站起身来,走到老板面前,从手袋中掏出一万块钱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我要转租这房子,你今天就搬走吧。”
    他眼晴一亮,立刻拿出几张纸和一把钥匙:“这是转租协议,这是钥匙……”
    我只好接过了:“你把房东电话留给我就行了,我自会和他交涉的。”
    他迫不及待地说:“好的,好的。”
    我再三吩咐:“我现在还有事,明天再过来,你今天一定要搬走啊。”
    他连连点头。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网吧,走了很远,即将手中的协议撕成碎片,和钥匙一起扔进了垃圾筒!
    确定己清除后患,我这才坐上一辆的士,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