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着她。
依旧是那个犀利的光芒逼人的美人,一如初见的模样。
我已经懒得去看她一身精致的装扮。懒得去看她的盛气凌人,懒得去看她永远都带着鄙夷的脸色。
是的,进他们公司以来,我总结了好久,终于总结出她给我的脸色,是鄙夷的。
她曾精心为林子然筹划过一场盛大的完美的活动,在林子然那里却变成了一场随意一指的闹剧。在所有完美转身完美亮相,却仍旧无法与她比肩的女孩中,她满满的策划满满的心血,只变成林子然随意一指的闹剧。
在这场盛大的闹剧里,是一个一无所长迷迷糊糊的女生,不符合她所具有的所有特质,却偏偏成为了林子然看似无意却暗中坚定的选择。
因为,他从来没像对岑若一样,露出奸诈的微笑;没有过用无赖的语言把她气到跳脚;没有使唤她使唤地像使唤她一样心安理得;从来没有过。人生的前二十几年,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她以为爱情也是——换句话说,她害怕那些永远无法用人力改变的事情。
她看到岑若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微笑,和很多年前那个抽屉里暗藏的微笑一模一样。
这让她心慌。
我在心里皱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鄙夷到从来不和我讲话,一讲话却如此刺人。第一次见她,是那种属于21世纪最标致的美人,可是虽然我知道我和她永不是一个殿堂里的公主,却从未想到她会厌憎我到如此地步。
我从不是偶像剧里看谁都善良的傻女主,每次面对她的目光,我都会毫不留情反击。无形的压力——有没有那么一种人,只要它一出现在你面前,你就会情不自禁在心里说…………傻逼。
我轻轻笑了一下:“颂旻发给我工资,是要我每天解释癞蛤蟆是他妈不想吃天鹅肉的吗?”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说的如此直接而且不要脸,愣了一下:“我不记得s大的学生会爆粗口。”
“哟,那您真是s大不完全发育的结晶。”我垂下眼帘。
“你……”顾陌怡从未见过如此无礼的应答,俏脸有一刹那变色,随即恢复正常。“岑若,自从你来到我们颂旻,似乎并未给颂旻创造什么效益。你是我亲自组织招来的,自然我也有权力让你走人。跟在林总监身边几天,可是林总似乎并没有让你参与正式的业务,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她似乎也并不习惯这样的讲话方式。
“是什么?”我冷笑着问。
一直被喜悦和震惊冲昏了头脑的卢小雅此刻回过神来,娇怯怯软绵绵拖着讨厌的长腔尖利地叫唤:“你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还不就是林总收养的一条哈巴狗,闲着没事逗逗玩玩而已。别以为哈巴狗舔舔主人脚耍耍威风就变杜宾犬了,就算变了德国牧羊犬,不也是给我们使唤的畜生!你看林总让你干过一件正事没有,每天黏着缠着去给人家买外卖,是不是端过饭盒还要自己舔舔手指头啊!”
一片沉默。
我不想说话,只像看一只狗一样看着她。和她。
原先脸上或戏谑或微愠或无所谓的表情我通通无法再做的出来,我只感觉自己的五官刹那间被凝结住,只剩下嘴唇在微微发抖,一股阴森森的邪火从背后升起,烧的我四大皆空。
大概她们从来没见过我如此冰冷的眼神,一刹那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讲话。
直到林子然无声地从门后绕出来,顾陌怡看到他的时候,脸色才迅速变白。
卢小雅抬头也看到林子然,一瞬间尴尬地要死,正想娇怯怯开口,触到林子然深如潭水的眼神,才乖乖闭嘴。
“卢小姐,当初的合约是我跟你签的,签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你可以随意侮辱我的工作人员这么一条。当然了,我也可以跟你解约,如果颂旻不能让你满意的话。”林子然面沉如水,缓缓走进来,眼睛却一直盯着我,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阴沉过。
可是我不想听,一句都不想听,第一次我发现,林子然讲话是如此苍白无力。
顾陌怡很快恢复过来,似乎在孤注一掷:“林总,当初是我组织在s大进行的招聘,那么您的现任助理的工作能力我也应该有责任过问。自从岑若来到颂旻,她似乎并没有参与颂旻音乐影视方面的任何一项工作,似乎也并不能胜任您的助理一职。如果是您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辞退她。”
林子然伸手似乎想要拉我,我下意识躲开,余光里只见他脸色一白。
他回头直视顾陌怡的眼睛:“岑若很好,我很满意。谢谢顾小姐,以后我和我的助理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过问?”
顾陌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停顿了一下,依旧坚持说:“既然您很满意的话,为什么不让她做应有的工作?在这个人人都在拼命努力的地方,您将她置于一个只玩闹浪荡并且称得上优裕的位置,是真的为她好?还是……你真的只把她,当一个笑话?”
笑话。笑话。笑话。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现在似乎真的可以解释,他只不过把我当娱乐时的消遣,在颂旻巨大的压力下逗着玩玩的哈巴狗,看着她着急或者无奈都会很有成就感?
我的耳朵轰隆一响,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再听,什么也不想看见。
我忍住眼里的泪水,狠狠摔落林子然忽然匆忙伸过来抓住我的双手,朦朦胧胧中看着顾陌怡和卢小雅。
“我一直以为,”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会爆粗口的女孩总要比佯装优雅满腹心机的女人要强的。可是,我发现了,我争不过你,你强,因为你会用刀,我不会。”
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我还是坚持说下去:“可是我妈妈把我带到这里,我念书念到二十岁,不是为了来这里给你们当说辞当笑料侮辱着玩的。可是我不打算解释,因为不喜欢我的人不会信,喜欢我的人,不需要。”
我迈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回头笑了笑,说:“再见。”
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林子然急切追上来却又停住的步伐,看到的是他满脸纠结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