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为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这一年,月夕节。
同样也是云长歌和步天音的生日。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么,要辛苦修炼多少年,多少天,多少分,多少秒,才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这样一个生则同时,又拼命爱着对方的人呢?
这个问题,步天音不知道。
云长歌也同样想不明白。
但他并不是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想出个结果,也许,有的事情就是没有结果。
银月的太子府,重楼叠阁,飞馆生风,无一处不透着华丽富贵、恢弘大气。
在位这几年,步天音都不愿意住进皇宫里,她仍然喜欢留在这太子府。
既然她喜欢,他索性就随着她去了。反正只要有她在,他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九月天气。暑期尽褪。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之中最舒适、惬意的时候。时缝休沐,云长歌终于得以全身心的放松。
临水的三层小楼,雕花长廊下站着一个白衣的男人,他的头上是逆着季节盛放的紫藤花,花开若锦,紫叶倾城。
他的眉目依旧如画,青丝未束,谴卷的伏在身侧,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和美丽如歌的温柔。
他敛起衣袖,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落下。
那细小的花朵,花洒在他轻衣之间,落花沾衣,端的是一道人间难见的美景。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雪白的团子从后面扑了过来,而在他即将要扑在他身后的那一刻,云长歌忽然转身,将下家伙提在了手里。
然后,他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水月,你是不是又胖了?”
“回爹爹,韦叔叔说水月还小,胖点没关系……”粉嫩的小脸一红,童声如脆叶,让人听了忍不住由心的软了下来。
云长歌面色幽幽一变,呵呵,他那一声清脆的“韦叔叔”让人听了真的很不爽啊。
云长歌放下小家伙,优雅的靠到身后的狐裘软榻上,小家伙犹豫了一下,还是笨拙的爬了上去。
还不容易爬上去的半个身子,又“咻”的滑了下来……
然后一鼓作气,再爬第二次……
然后再而衰,三而竭……
他瞥了一眼那风姿如画的大美人爹爹,他却一点要帮自己的意思也没有……
水月委屈的咬了下唇,还是娘亲说的对,在自家爹爹面前要学会自力更生啊……
(步天音:你个小兔崽子知道自力更生啥意思捏?!你老娘我在你爹面前那才能叫自力更生好不好?!他虐我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某小家伙自力更生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成功的蹭到了自己美人爹爹的身边。云长歌微微一笑,将他抱在了腿上。
他眼神一掠,落到了他两只胖嘟嘟的手腕上。
水月的手腕上各带着一只纤细的银镯,银环上还嵌着两颗黑色的明珠,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罕见之物。
水月虽然小不懂事,但注意到自家美人爹爹用莫名炙热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下意识把白又胖的小手缩进了袖子里。
云长歌缓缓拉出他的手,缓缓挽起他干净的小袖子,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抚上一只银镯,眯眼问道:“这玩意儿是谁送的?”
小孩子不懂事儿,自然没有意识到自家美人爹爹眼里渐渐蓄起来了危险意味,只是如实的回答道:
“是韦叔叔啊,他说今天是娘亲的生辰,要送给娘亲礼物,还要送给水月礼物,然后他就给儿子戴上了这个……”
“儿子乖。”云长歌笑着摸摸水月的小脑袋,眼中似有千万朵花开,美丽、妖娆,却又带着一丝的异样。
这个韦欢,竟然对他的女人还不死心。
水月腻歪的趴在云长歌怀里,忽然觉得两只手腕一凉,那两串亮闪闪的银环已经被美人爹爹握在了手上,一道冰色闪过,银环瞬间成了银灰。
然后,一阵风吹过,连银灰都没了。
化为灰烬。干干净净。
水月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一秒钟后,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手攥着云长歌胸前的衣襟,哭得梨花带雨。
而这位颜倾天下的人父却丝毫不为所动。
过了好久,他觉得孩子的哭声实在是烦人,便开口叫道:“云楚。”
云楚脸色不佳的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他脸色不佳,是因为他已经清楚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如他所料,云长歌一把将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丢到他怀里:“看好他。”
“陛下,您这是要……”
“杀人。”
云长歌淡淡吐出两个字,抬步离开,蓦地站住,转身说道:“韦大将军在哪里?”
“在西苑陪皇后娘娘比剑……”
云长歌闻言脸色沉得更厉害了,连走都不用了直接轻功,掠身去了西苑。
云楚嘴角抽了抽。
每次都是这样,公子变成了陛下,可他还是那个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云长歌啊!
云长歌赶到西苑的时候,韦欢正一手抱着步天音。
没错,就是抱着!
抱着,还深情脉脉的看着她……
云长歌翩然落下,二人均未有任何的感觉,直到韦欢手下一空,步天音已经被另一个人揽在了怀里。
云长歌当韦欢是空气,看也未看他,美丽的眸子轻轻眯起,笑睨着步天音:“小步,你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怎么还和他打来打去的,就不怕伤了我的儿子么。”
“你儿子刚才不是去找你了么。”步天音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好在她也不是什么脸皮太薄的人,不管韦欢有没有在这里看戏,云长歌想秀恩爱她都由他去了。
只是片刻后,步天音忽然一把揪住了云长歌的衣领,想到了什么似的,怒道:“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儿子了?”
云长歌笑道:“欺负?这不是你说的么,打是亲骂是爱,慈母多败儿,严父出孝子。”
步天音:“……”
韦欢:“……”
云长歌横抱起步天音,就要朝着两个人的卧房旁若无人的走去。
步天音挣扎道:“大白天的,你要干什么呀?”
云长歌笑道:“大白天的,你在做什么?”
“比剑啊。”
“你难道是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么,步天音?”
“干嘛叫人家的大名。”
“怕了?”
“我会怕你?”步天音忽然一笑。
身后传来一阵低咳的声音,两个人这才想到似乎后面还有个人的存在……
韦欢:“……”
步天音最终还是在云长歌的威逼利诱下回房去休息了。
她闷闷不乐的离开,心想这一定要是她生的最后一个宝宝了。
因为,生孩子实在是太受累。
并且即使是怀了身孕,过了不能同房的安全期以后,云长歌那只禽兽照旧不会放过她啊喂!
云长歌那厮,国事虽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特别有时间研究一些有的没的——只有禽兽才会专门去研究的一些东西……
比如,眼下他对于孕妇的研究,就比她这个真正的孕妇还要精明。
步天音摇头叹气的离开。
西苑。花园。
云长歌和韦欢对酒当歌。
云长歌举杯,笑道:“你打算何时成亲?”
韦欢一日不成亲,他便一日就惦记着步天音。
即使他成亲了,云长歌也不一定会放心。
更何况是他不愿意成亲呢?
韦欢现在的面部表情比过去丰富多了,他竟然笑了笑,反问道:“成亲呀,我与谁成亲?”
“你看上了谁,朕都能指给你。”
“谁都可以?”
“步天音除外。”云长歌脸色微变,语气也沉了下来,看着他淡淡道:“朕才不管你是不是她拜把子的哥哥还是姐姐,给你三天时间,把自己嫁出去。”
韦欢的脸都黑了。
这个云长歌,不管是不是当了两国的皇帝,还是当了人父,黑心的性格和毒舌的嘴巴竟然都没有一点的变化。
韦欢抿唇不语,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过去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如今脸上的表情好不容易丰富了起来,他的表达能力还是不能及云长歌的百分之一。
云长歌笑答:“朕想了想,沈梦涵今年也应该……”
韦欢冷冷的打断他:“云长歌,你够了。”
沈梦涵正是沈王爷和叶清音的女儿,当年他们夫妻双双去世以后,沈梦涵便由白轻水和燕绾收养,这个云长歌,不仅没有君子的气度,反而很小人的睚眦必报。
——小丫头才几岁啊,云长歌竟然连那样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也要算计一番。
韦欢心里虽然生气,但是却觉得除了愤怒以外,还有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一旁的白衣男人在慵懒的举着酒杯。
韦欢看着天空的艳阳,忽然觉得一晃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
当年,步天音还是个被沈思安休下堂的弃妇,他给她一封休书。她还了他三封。
当年,他与沈王爷、太子花清越都是兄弟。
当年,花清越也并没有坏到对兄弟斩尽杀绝。
当年……
当年他也喜欢步天音。
当年,夜帝残暴,却也对步天音情有独钟。
但是,谁又能比得过他眼前的这只妖孽呢?
韦欢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音。
良久后,才缓缓道:“好。我三日后便成亲。”
“和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不是和陛下你。”
“韦欢,你不信朕撸了你的官位?”
“来撸。求之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