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正经事之前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霍别然,我真想让那些为你鬼迷心窍的妹子们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甭管什么德行,有人爱就成。”霍别然说是那么说,眼神可全不是那么回事,那眼神活脱脱就是“连你都能跟覃珏宇在一起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还管我什么德行?”
“我这有三千万,能不能由你出面给覃珏宇?入股也好,注资也好,什么都行。”
霍别然终于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表情,“你玩真的?”
“我什么时候玩过假的?”
“啧啧!”霍别然好像一时间被这个消息打得有点懵,口里一直在啧啧,说不出别的感叹词来了一样。
“池乔,听哥一句劝,不值得。”
池乔看着霍别然特别认真的样子,一方面觉得这朋友真是没白交,另一方面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刚才鲜长安说同样的意思,她怎么心理就这么那么犯堵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已经把人都搭进去了,犯不上再把钱也搭进去,是吧?”池乔顺手从霍别然的烟盒里拿了一支烟,她很少抽烟,点燃的时候竟然会想起自己的大学时代,那个时候她还是个眼高于顶,心高气傲的女孩,跟着霍别然坐在操场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操场上奔跑着的男生,吐出人生第一口烟圈儿,眼神轻佻,表情不屑。霍别然夺过她手里那支烟,“小乔,小心没人敢要你。”那时她怎么回答的?或许没回答,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谁能折堕她的骄傲呢?
霍别然没说话,或许看着池乔点烟的动作也依稀想起了当年。当年少不更事,当年年少无知,当年的他又何尝不是因为骄傲丢掉了最珍贵的记忆?
“老霍,咱们两个都一样的毛病。你劝我的话,我当年也这么劝过你。何必呢?”池乔抽了两口,实在是抽不习惯,就把烟灭了。“我跟鲜长安离婚那会你不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其实好多事我也是过了很久才回过味来。与其说苗谨是三儿,不如是因为我的骄傲让她变成了三儿。好多事情,我心知肚明,我明明可以做些什么,但是碍于骄傲,我没有。你懂那种感觉吗?”
霍别然沉默了,不知道是因为池乔这句话被牵起了心事,还是真的在思索这话里的意思。
“你说覃珏宇这人有多好?我真的说不上来。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怕,我也很想躲。但是,”池乔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躲不掉,那就索性不躲了。我不想自己再有遗憾。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不是非要当雷锋,只是这钱是离婚的时候鲜长安给我的,依着覃珏宇的性子,他不咯瑟,我也有点咯瑟。”
“小乔,这我就要说你了。这生意场上的钱,还要分什么来路的呀?而且这钱一不偷二不抢的,要谁平白无故给我三千万,我管他这钱是怎么来的。”
“我只是看着他撑得辛苦,你说他好好一太子爷不当,非要跟他妈对着干,硬撑了这么久,我要再不做点什么,我怕自己老到谈不动恋爱的一天会把肠子给悔青了。”
“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每一句都好像在指桑骂槐啊?”霍别然有意调节一下气氛,话题就这么转了风向。
“嗯?我有吗?有吗?”池乔也觉出味道来了,霍别然的那档子感情事,她也算是门儿清了,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得那叫一不怀好意。
跟霍别然谈妥之后回到家已经快12点了,一打开门就是刺鼻的烟味儿,覃珏宇坐在沙发上抽烟,茶几上的烟灰缸烟头都要漫出来了。
“怎么还没睡?”池乔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去一去房间里的烟味。在她印象里,覃珏宇是不抽烟的。
“我说过我要等你的。”可能因为这一晚上抽了太多的烟,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你就在这抽了一晚上的烟?”池乔终于注意到覃珏宇情绪不对了。
覃珏宇没搭腔,抬起头看着她,眼睛里的红丝毕现,一股置之死地的绝望就从烟雾里蔓延开来。
“你是去见鲜长安吧。”覃珏宇这一句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像是在陈述一件他一直都在逃避的事实。
“你今天怎么了?”池乔坐到他身边,顺便抽走了指间还在燃烧的烟。
直到很久之后,覃珏宇回想起此时的心情,不是生气,不是愤怒,不是嫉妒,甚至也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害怕。其实,害怕,是一种很昂贵的感情。需要很多东西,才会使一个人去为另一个人害怕。
覃珏宇说完那句之后就再也没说话,又从烟盒里摸了一根烟出来自顾自地点燃,有一股发自内心的疲累感在此时彻底击倒了他。这段时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将这个生来就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搞得摇摇欲坠,而鲜长安跟池乔的事如同压在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把仅存的信心摧毁得如同黑夜里的一点火星,风一吹就灭了。
池乔也没有说话,伸出手把他刚点燃的烟再次灭了。整个动作都透出不容拒绝的坚持。“我是跟鲜长安见了一面,他要结婚了,给我送喜帖。”
覃珏宇抬起头,好像一时间没能理解池乔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你对我就那么没信心?”池乔看了一眼覃珏宇,表情似笑非笑。
“不是……”覃珏宇直觉地想要否认,但被池乔打断了,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快去洗澡,一身的烟味。”
覃珏宇走了两步,又顿在原地,池乔正在收拾茶几上的烟灰缸,抬起头看了他那还在状态外的样子,“怎么?要我帮你洗?”
覃珏宇转身往浴室走去。
刚洗到一半,池乔就从身后抱住了覃珏宇,花洒的水很快就把两个人淋湿了。覃珏宇在刚开始的一瞬间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就觉得全身上下都像被点燃了,再多的水淋上去也无济于事。他转过身,就对上池乔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的手还在他的胸膛上装似无意地撩拨着。
“想跟我结婚吗?”池乔靠在覃珏宇的胸膛,状似无意地问道。这句话的语气就好像在问“水温还合适吗?”“要点沐浴液吗?”
覃珏宇想开口,刚一张口发现喉咙灼烧得厉害,胸膛里有一团火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了,许久才听到他有些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说什么?”
“想跟我结婚吗?”池乔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语气真诚多了。
“乔……乔,你在开玩笑?”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像。”
“那就算了。”池乔一撇嘴,就挣脱了覃珏宇的怀抱,转身就准备走出浴室了。
“我错了,错了,错了。”覃珏宇一慌神,一把把池乔捞了回来,“当然想,做梦都想。”最后半句话都快像梦呓了。
“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找了一个离过婚的老女人,后悔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后悔跟你妈作对,后悔……”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后悔了!”覃珏宇飞快地打断池乔。
“真不后悔?”
“绝不。”
“那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
“这不关她的事。”覃珏宇脸色有点僵硬。
池乔笑了笑,“那,我们假设,如果你妈给了我一笔钱,然后让我离开你,那你怎么办?”
“我妈她找你了?”覃珏宇脸色都变了。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你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是呢?”
“那我就去找你,不管你躲到哪里。”
“你怎么不去演琼瑶剧的男主角?”池乔翻了一个白眼。
“什么琼瑶?”覃珏宇根本不关心这个问题,又追着池乔问,“我妈真的给你钱了?”
池乔没理他,覃珏宇又不死心地追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真遗憾。我一直等着你妈给我开张支票,看看在她心目中你到底值多少钱,但是,”池乔两手一摊,“她好像……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嘛。”
覃珏宇跟坐了一趟过山车似的,浑身湿淋淋的,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汗了,他紧紧抱着池乔,“不准你这样吓我。”
“覃珏宇,你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吗?”池乔的眼神暗寐不明。
覃珏宇的吻细细密密地印在池乔的额头,脸颊,唇边,耳垂,脖子,在亲吻之间发出一个暧昧不清的单词,“lieben”
“还有呢?”
“ichliebedich”覃珏宇抬起头,“我爱你,这就够了。乔乔,婚姻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傻瓜。”池乔放弃了跟覃珏宇探讨如此严肃的问题,与其说她是在问覃珏宇,还不如说她是在问自己。虽然她心知肚明,单单只是爱,那是远远不够的。
接下来的一场性爱顺理成章,而又水到渠成。池乔的每一次回应都像是在安抚一只困顿暴躁的兽,当言语不足以消弭隔阂,给与彼此信心的时候,身体成为最诚实的交流平台,他固执地想在她的身体最深处留下属于自己的烙痕,而她选择默默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动荡的情绪,身心被完全地打开,毫无保留地接纳着他,他的不安,暴躁,抑郁还有深情。在高潮的那一刻,池乔闭上双眼,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悬崖,她也义无反顾了。
或许是昨晚的性事太过美好,第二天一早,覃珏宇早已洗去一身颓唐,出门的时候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狮子,池乔帮他系上领带,“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在家等你,早点回来。”深情得像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覃珏宇在一个缠绵悱恻的早安吻之后,甚至想到了意大利那句著名的谚语,“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如今的池乔,就是他的那不勒斯。
覃珏宇回到东区继续处理那个烂摊子,池乔也没闲着,当天就把三千万转给了霍别然,顺便还撺掇了一下霍别然,东区这个项目大有可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引来霍别然的嘲笑,“你现在真把自己当覃家的媳妇儿了,还没进门呢,就送出这么大一笔嫁妆。”害得池乔膈应了好半天。
晚上的时候,托尼打过了一个电话,明面上是插科打诨,实际上也是关心池乔,托尼向来耳聪目明,总担心这两个人抗不住这一遭,到时候池乔岂不是更受伤?更何况,他可是从始自终都在撺掇池乔跟覃珏宇在一起,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踏实。可是电话里池乔一点也听不出什么沮丧,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一样,没说放弃,也没说怎么应对,甚至还宽慰托尼,她都不操心,何必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托尼知道池乔的性子,这就是打定注意了,要不然不是这么一副轻松的口吻,自然作罢,到时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得不说,池乔选择霍别然来办这事真是事半功倍。除了行动力惊人之外,也让外人一点马脚也看不出来。过了一个多星期,覃珏宇就跟池乔说公司的事情已经好很多了,池乔也没多问,看得出来覃珏宇是松了一大口气。资金一到位,他就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了,甚至还顺手处理了几个从集团调过来的元老,明眼人一看就是杀鸡给猴看,给他妈回的礼呢。当然霍别然也并非是个活雷锋,拿着池乔给的三千万就成了东区这个项目的便宜股东,当然要是这三千万打不住,他自己也考虑追加投资,毕竟这个项目就像池乔所说的大有可为,他也算是沾了老友的光,顺势捞了一把。霍别然什么生意都沾点,但就是不碰房地产,这一次也算是违例了,不过好在风险不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覃珏宇这几天真是跟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运势低到不能再低处,就真的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先是池乔的事,说实话,那天池乔的态度相当于给他吃了一个定心丸,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在西市混不下去了,他就把东区这烂摊子扔给他妈,带着池乔远走高飞,出了西市自然就天高任鸟飞。可还没等到他破釜沉舟,就有人伸出了橄榄枝。霍别然的出现简直就是及时雨,当然越是这个时候他真是越小心谨慎。他不是找不到投资人,而是在西市的房地产圈子里,谁都要卖他妈一个面子,覃婉宁打了招呼的,就算这事大有赚头也没人想把自己惹得一身腥,随便哪个项目上恒威差一杠子都是让人难受的事。在覃珏宇都快断了这方面念想的时候,霍别然出现了。第一,霍别然的身份有据可查,不是什么外地的不明身份的人,不说知根知底,随便打听一下,在西市商界也能打听到这个人,第二,也是让覃珏宇解除戒心最重要的一点,霍别然的产业链是很多,看起来什么都沾点,但真的从来不碰房地产,既然没在这个圈子,自然覃婉宁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再加上霍别然进去的也很巧妙,先是跟他谈招商的事情,说是自己名下有一两家连锁餐厅想入驻东区,等到谈得差不多了,才说到入股的事。在商言商,霍别然虽然是及时雨,但是他也没吃亏,二话不说就把整个东区项目的餐饮全部垄断了,不准任何一家餐饮机构入驻东区。也就是说,以后东区一旦发展起来,任何一个人在东区花钱买吃的,钱进的都是霍别然的口袋。
资金的事情一解决,什么事情都开始顺了起来,终于在停滞混乱了一段时间之后东区的项目又进入了正常的轨道。覃珏宇觉得于公于私都应该请霍别然吃一顿饭,虽然这段时间两个人因为合作的事情没少在一起,但私下宴请又是另外一码事。
当天晚上,覃珏宇带着池乔跟霍别然一起在蓉府包了一个包间,池乔一进门就冲霍别然眨了眨眼睛,两个人都是在场面上混过的,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霍别然抱着看戏的心态,整顿饭吃下来,嘴角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跟一只狐狸差不多,一个劲地朝池乔抛媚眼,唯恐天下不乱地缠着池乔说话。
覃珏宇做生意方面远没有霍别然心眼那么多,可以说得上是实诚,但是一遇到池乔,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当下就有些按耐不住了。池乔在旁边拉着他的胳膊,如果眼神能杀人,霍别然都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好不容易等到覃珏宇跟服务员说话的功夫,池乔冲着霍别然恶狠狠地比了一个中指,霍别然差点笑出声,捂着肚子在那自己爽得翻天覆地。覃珏宇转过头一看就发现两个人表情都不对,当下就起了一个心眼,谎称去洗手间走出了包间。
等到覃珏宇一出门,池乔就发飙了,“姓霍的,看戏看够没有?”
“小乔,第一次看见你那么小鸟依人的样子,三千万真是值回票价啊!”霍别然憋了好久,终于笑出声来,而且一笑就笑个不停。
“你别猖狂得那么早,总有一天我也有看你笑话的时候,到时候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啧啧,女人啊,报复心那么重。”霍别然难得抓到池乔的把柄,不尽情洗涮个够都对不起自己友情演出那么多场次,“算了,我还是跟覃珏宇实话实说算了,你才是东区的新股东,我这陪太子读书的人还是安安心心去做我的小生意算了。到时候被他们家太后打击报复,你说我是不是亏得慌?”
“你就得瑟吧!”池乔估摸着覃珏宇该回来了,也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白了霍别然一眼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覃珏宇在门外深吸了几口气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来。总得来说,这顿饭还算是宾主尽欢,霍别然也没把这顿饭当成生意场合上的应酬,他纯粹就是来看池乔笑话来的,池乔倒是不担心穿帮,但她跟霍别然从大学时候就开始掐习惯了,自然知道这人虽然满肚子算计,但至少不会算计到自己头上,他要打趣就由他打趣好了。
覃珏宇在回家的路上有些沉默,池乔也没在意,毕竟刚才吃饭的时候覃珏宇是主人,要活络气氛要主导话题,也够累的了。
覃珏宇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翻来覆去的在心里过了几遍,装似无意地问了句,“我听说霍别然也是西大的,你们在大学的时候不认识吗?”
“不认识啊?又不是同一个大学毕业的就认识,学校那么多人呢,而且我们专业不一样,不认识也很正常。”池乔自以为自己答得毫无破绽,却不知道自己有口无心卖了一个大破绽,如果不认识怎么知道他跟你的专业不一样?
覃珏宇想通了整个细枝末节,心理反而沉甸甸的,看着池乔望向窗外的侧脸,他有些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