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夜晚,青玄隐约中也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温热,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檀木清香。
一直以来,她直当是自己太想了他了,相思成疾,悄然入梦。
照筠笙之言的话,他的确是来过了......
明明当初是自己以手执剑,书了诀别诗,可如今一想到他的执着,她心里瞬间像是一股暖流涌过,隆冬时节,整个人仿佛也被包裹在了一层温暖的日光之中。
十月初七,上弦月清冷如银高悬夜空,铅云渐浓,云遮月!
近日锦衣卫人马已经搜索到了灵毓山下,青玄为了警醒起见已经收起了那只童子戏莲的青铜香炉,和衣而眠,枕头下就是那柄三尺软剑。
子时刚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个手握兵刃的黑衣人闪身而入,已经逼近了青玄的床前。
睡梦之中的青玄感受到了拂面而来的是一阵清风,眉心一动,素手一翻探入枕下,翻身而起三尺长剑已经横在了那个黑衣人的脖颈之间。
“嘘!”
“是我!”
青玄只觉得手腕一紧,已经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扣入掌心。
透过窗外打进来的朦胧光亮,青玄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身子就是微微一颤。
容稷!
果然,自己又陷入了梦里,他的影子又如期而至了!
但是青玄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再怎么逼真的梦境也不会这样的真切,容稷的脸颊近在咫尺,他的眼眸带着一片焦灼,像是一个染了墨色的温柔漩涡。
不等她开口询问,容稷近身上前:“快跟我走!”
青玄蹙眉挣扎,一把甩开了容稷的手掌:“这么晚了你夜闯我的房间,又要拉着我做什么?”
“来不及解释了,快走!”
“容稷!!!”
眼见青玄对自己抱有极大的疑惑和不满,容稷却不由分说的再度扣住了她的手腕。
“锦衣卫已经寻到了你的踪迹,正包抄而来!你听......”
青玄胸听了容稷的话心口陡然一炸,侧耳倾听,果然沉寂幽冷的寒夜,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那种枯枝落叶被脚掌踩踏的咯吱声!
“我知道一个缺口,快跟我来,没有时间了!”
青玄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抬手从床榻之上取了披风,软剑一甩盘于腰际就随着容稷牵引力道破门而出。
容稷轻功过人,他单手拢着青玄细腰,展开轻功几个起落,身后的木屋已经被甩出了视线。
“等等!”
蓦的,青玄双足点地,脚下一重就收住了脚步。
“筠笙!筠笙还在那里!”青玄回头盯着容稷,一想到筠笙此刻身处险境说不定已经羊入虎口,她心口骤然一紧。
“我要去救他!”
“你现在自身难保,你哪里还能救人?!”
容稷一把扣住了青玄的手掌,眼眸里满是焦灼跟恨意。
“我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太多人死在了锦衣卫的绣春刀下!我的家人,余善,桃儿,缁衣门成百上千的兄弟姐妹!筠笙还是个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送命!”
“鸾依!”
“容稷,我不是鸾依,我叫青玄!穆青玄!”
青玄一把甩开了容稷的掌心,提步向木屋冲撞而去。
容稷怎么就不懂呢?我这条贱命不过三两日的光景,我死不足惜,筠笙,断然不能有事!
眼见青玄银色披风像是子夜十分一只展翼的蝴蝶顷刻间隐入夜色,容稷额头上的青筋就跳了起来。
青玄的执拗,这三年他最是清楚。
如今之计,她的决定他更是难以阻拦!
容稷只能收了手中玄铁血饮刀,提步追了上去。
青玄赶回那间木屋的时候,叠涌的铅云已经盖过穹顶,最后一丝月光被吞噬,夜色的厚重又添了一重。
可木屋之前却是灯火通明,十几盏高举的火把把夜空映成白昼,橙红的火光带着滚烫的血色,像是猩红攒动的蛇在夜色里吐着让人胆寒的蛇信子!
一行二十余个锦衣卫,个个黑色鱼尾服加身,他们肃然而立像是阎魔罗从暗夜里集结出来的阴兵,肃杀之气撞上穹顶又反弹回来,地上的枯枝落叶也被打着旋儿吹起,让人不寒而栗。
“青玄师姐!”
“救我!!!”
筠笙终究是个孩子,虽然也见过了不少的血光,可绣春刀的寒刃定在自己的脖颈上,他少年仅存的冷静顷刻间被击碎,整个人已经吓到酥软如泥,如果不是身后的人提着他后颈上的衣襟,此刻他恐怕早已瘫坐在了地上。
“筠笙!”
见筠笙被困一众锦衣卫中,青玄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紧,气血上涌之际肺腑翻涌,一口腥甜就到了唇边。
“我当是谁......原来我们费尽心机要找的人居然就是你!”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寒凉的夜色里炸了起来,那声音虽然好听却也掩不住小人得志的阴毒。
一个银色鱼尾服加身,绣春刀在手的身影拨开了人群缓缓走上前来。
“嫂夫人,别来无恙?”那个男人冲着青玄微微一笑,上扬的唇角勾起的弧度里戏谑跟嘲弄参半,带着一种藐视一切的冷傲。
溯流!
当日在紫杉林中,就是他用尽卑劣手段将自己跟容稷逼入离恨涧断崖的绝境。
想不到短短半年有余的时光,他摇身一变从一个百户荣升成了千户,顶了容稷的位子!
“当日离恨涧算你们命大,不过呢,苍天有眼,从京城到西域大漠再到这极东之地的灵毓山,兜兜转转你还不是落入我的手里?所以说嘛?该死的,终究是逃不了!这是命数!”
“那是你的命数!”
蓦的,青玄只觉得身后气息逼近,她侧头就看到了从幽暗之处走上前来的容稷。
他还是跟之前一样,虽然一身鱼尾服不在,但是那种掩不住的凛冽气场隐隐炸裂,一众锦衣卫见了不由得都滚了滚喉咙,攥着绣春刀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呵呵,我就知道,容稷你就不可能那么容易送命!”
再见容稷,溯流的恨意早已井喷,虽说他容稷现在已经是犯了十恶不赦的谋逆大罪,锦衣卫的大营他是回不去了。
可是,只要他容稷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不死,溯流就会终日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既生瑜,何生亮?
容稷他必须死!要不然,这个千户的位子就是一个针毡,他坐上去就是折磨!
“众兄弟听令!眼前这位就是犯上作乱与逆党为伍朝廷重犯!取他首级者,赏黄金百两,官升两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