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一回到别墅后,并没有看见邱楚嫣,问了保姆,才知道她去了后面的花园。
梁健一从后门进入花园,并未发现邱楚嫣的影子,却看见墙边的迎春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一丛丛嫩黄的花枝茂盛异常。
他坐在合欢树下的藤椅上,忽然有些古人伤春的情绪,仰头望向头顶的树冠,想起那个把合欢花别在他头上的女人,那时她是多么的无忧快乐,如今却是遍体鳞伤,是自己的错。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花丛后面闪过,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身穿白色休闲装的邱楚嫣。
令梁健一不可置信的是,她居然在跳舞!
邱楚嫣在大学里是民族舞的佼佼者,她的舞姿不知迷倒了多少男生。当得知她受伤后再不能跳舞,甚至不能正常行走后,梁健一为之感到无限惋惜,心痛,还有深深的内疚。
而现在,她居然又可以跳舞了,自己只是一周时间没在家,她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
梁健一又惊又喜,刚想走上前去,却看见邱楚嫣弯腰拾起了放在地上的拐杖,看样子要从花丛后面绕过来。
梁健一十分不解,分明可以跳舞,走路却需要拐杖?他快速转身离开花园,回到楼上,从窗口看到邱楚嫣架着拐杖,一步一步从花园走进来,又由保姆扶着她向楼上走。
梁健一突然回想起宋教授的话,难道她早已经恢复了,并且自己去医院做了复查,一直瞒着他?
邱楚嫣见梁健一回来了,冲他盈盈一笑,也没有问他去哪了,就像他一周前打电话告诉她朋友病了需要照顾时那样稀松平常,她只说知道了,连是哪个朋友,需要多久都没问。
见梁健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过来扶她,她自己放下拐杖,坐在了身边的沙发上,“健一,过来。”
梁健一看了看她,心想:你分明可以自己过来的。
不过他还是没有揭穿她,毕竟,邱楚嫣的身体恢复正常的确让他内心充满欣喜,她的人生重新靓丽无比,她还是那个自信美丽的公主。
他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这几天,你恢复得怎么样?”
“还好。”邱楚嫣避重就轻,“你不介意婚礼那天,身边是个拄着拐杖的新娘吧?”
梁健一看向她,目光深深如炬,“说不定那天你会突然把拐杖扔掉,给我个惊喜呢!”
邱楚嫣嘴角弯弯一挑,笑容明媚,“你希望娶到健康完好的新娘,还是残缺不全的?”
梁健一盯着邱楚嫣漂亮的眼睛,却看不透她的内心,“楚嫣,我会对你好,尽我所能。”
“我相信。”邱楚嫣依然优雅平静地笑着,“这半年多以来,你的悉心照料我都收到了,我也会尽我所能回报你。”
望着邱楚嫣端庄精致的脸,梁健一脑子里一时想不出太多的言语,“楚嫣,你不必这么说,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只要你能够好起来。”
“健一,所有的苦楚我都没有后悔,我收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感受到了最好的你,比从前更好。”邱楚嫣的一双清水中泛起涟漪。
这样的邱楚嫣让人怎样拒绝?即使她已经不是他最爱的女人。
邱楚嫣期待的目光直射进他的心房,她张开的双臂有如窗外和煦的春风。他站起身将她扶起,他知道她能够站立,邱楚嫣扑入他的怀里,他能感觉到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来给自己这个拥抱。
许久许久,她终于放开他,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永生难忘。”然后拿起拐杖走出门去。
这个女人无疑是万里挑一的美丽与聪慧,能娶到她或许是上天赐予一个男人的福气。他也曾经爱过她,也曾因为得到她而感到万分荣幸,她是值得爱的。
然而,她再好,再完美,再无可挑剔,却不是祝三元啊!
与祝三元相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却感觉自己的生命活出了从未有过的围度。她带给他的那些美好,那些从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快乐的火花,像他鼻翼周围的空气一样不可缺少。离开她,他的整个人就如同被抽空了的躯壳,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负担。
他爱她,却不能娶她。这是他只要活着就可以触及到的痛苦,他不知该如何解脱。
假如他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心灵又会背负上沉重的债,那是另一个女人的怨尤,一个用生命换他平安的女人,他又怎能轻松快乐起来?
梁健一拿出手机,翻看那些有着祝三元烙印的信息、照片、聊天记录,他想最后看一遍就删掉。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舍得删。
还有那段祝三元被他偷录表决心的录音:“我,祝三元,要和梁健一这厮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他反反复复不知听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让他心碎心痛,眼含热泪。
这是他唯一可以随时怀念她的最可怜的方式了,如果没有了这些,他该怎样度过那些无眠的漫漫长夜,又该怎样克制那样疯狂难忍的想念?
※※※
银色奔驰驶入A市最豪华的别墅区,在两扇雕花大门前停下,院里的两个保安连忙跑过来将大门打开,车开进春花乍放的宽大院落。
梁健一抬头看了看这座豪华的三层别墅,又举头仰望红墙内那四角的天,竟感觉有些恍若隔世。
黄花梨的方几上摆放着精巧的茶碗,梁启明和梁健一分别坐在两侧与方几配套的木椅上。
“你真的考虑好了?”梁启明问。
“明天就是婚礼,请柬都发出去了,还容我考虑吗?”梁健一的手指摩挲着方几光滑的一角。
梁启明拿起茶碗,打开碗盖,吹了吹飘浮在水面的茶末,“还是忘不掉那个叫祝三元的女孩子吗?”
梁健一看着脚下灰色地毯上的黄白花纹,“您现在不是称心如意了吗?”
梁启明一笑,放下茶碗,“不错,最初我的确这样认为,也故意让江梅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这件事你别怪她,都是我安排的。”
梁健一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窗外,背对着梁启明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今生与她无缘。”
梁启明也起身,走到儿子身旁,叹息一声,“不过后来,你奶奶批评了我。她说那个女孩子之所以能够走入你的内心,是因为只有和她在一起,你才可以快乐。这些年,我亏欠了你,没有给你应有的关怀。”
“奶奶?”梁健一有些吃惊,忽然想起已经好久没去看奶奶了。
是啊,奶奶喜欢祝三元,他和祝三元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看她?如果奶奶问起来,他该怎么说?
“奶奶明天会来吗?”梁健一的声音有些颤抖。
“会,你的婚礼她当然会来,明天一早我派车去接她。”梁启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梁健一侧过脸,对梁启明说:“爸,有烟吗?”
梁启明.心里一震,多少年了,梁健一没这样叫过他,不是直接说话,就是“老梁”,他控制着内心的激动,回身拿起桌面上的黄鹤楼1916,用颤抖的手递给梁健一,然后又抽出一支给自己。
“楚嫣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孩子,想好了就不要三心二意。”梁启明说。
“我知道,我不想成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人。”黄鹤楼真辣,呛得他咳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