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场暴雨冲走连日的沉闷,圆日挤出浓厚的云层,霞光缭绕,风清气爽。
温顺侯府正门,两只威武雄悍的白玉石狮被雨水冲洗得澄亮洁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宽大霸气,高耸巍峨的门牌金壁辉煌,笼罩着逼人的贵气。
几个小厮正在清扫门前坑洼里的积水,门人打开侧门,正在擦拭门楣墙壁上的雨珠。两队鲜衣亮甲的侍卫迈着整齐步伐走出来,在大门两侧整装列队。
七八辆华丽宽敞的马车徐徐走来,停到温顺侯府正门口,每一辆马车两边有几个跟车的仆妇小厮,又有许多人陆陆续续聚过来,街道上顿显拥挤。
温家的门人见来人排场很大、品貌不俗,以为来了客人,想过来又犹疑不定,因为现在刚卯时正刻(早晨六点),内院的主子们刚起来,谁这么早来做客?
一辆马车向温家的大门口赶去,到达与白玉石狮平行的位置,就被侍卫拦住了。马车停下来,车夫不说话,车里也没动静,门人知道是体面人,赶紧迎上来。
“敢问贵人是哪家府上的?可是要见我家主子?”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车帘慢慢掀开,一个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珠环翠绕的女子现于人前。门人看到女子,顿时瞪大眼睛,笑容也变得很古怪。
“玲、玲珠?呵呵,不不不,现在应该称玲姨娘。”
门人上下打量玲珠,眼底流露出艳羡,隐含着嫉妒,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就变得谄媚了。玲珠现在是平北侯府领朝廷俸禄的妾室,月钱很多不说,关键是这份体面难得。同是奴才,人家混得又体面又风光,能不让他们眼红吗?
温玉娥嫁到平北侯府做平妻,一共陪嫁了四个大丫头,模样灵性都是府里拨尖的,就为固宠之用。两个丫头陪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被杖毙了,碧珠生下孩子,也被温家弄死了。玲珠在平北侯府站住了脚,谁都知道她出卖了温玉娥。
玲珠扶着丫头的手,摆出贵妇的神态,笑一笑,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叔,你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做起门人来了?”
“我们是贱人贱命,造化浅,哪比得上玲姨娘的福气?”门人用拈酸不屑的语气掩示羡慕嫉妒恨,又问:“玲姨娘到老主子家来,有何贵干?”
“我来跟太太奶奶们讨几份卖身契,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温顺侯府当差时,和张伯、李伯他们私交都不错。他们两家子人在府里没正经差事,也不入主子们的眼,就求了我父母,想出去,正好我们府里用人,我就想到他们了。”
“张伯、李伯可都是管事呀?还没正经差事,要象我就不成人了。”
玲珠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府里自然有好差事等着他们,要不我怎么会腆着脸来替他们讨卖身契呢,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开。”
不传开才怪呢,玲珠这么说,就是想要相反的结果,让别人都知道张伯、李伯和她有联系。这两家子都是温顺侯府的老人,铁杆奴才,亏心事做得可不少。
门人见玲珠很有气势,陪笑说:“我去给通报,以后有好事别忘了我。”
“不用通报,我又不是外人,府里哪条路我不认识?”玲珠拿出一个五钱重的金锞子塞到门人手里,“劳烦王叔跟管事嬷嬷说一声,让她们带路就行。”
门人见玲珠出手这么大方,顿时双眼放光,“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玲珠招了招手,临风、临霜、临雨和临雪四个丫头侍候在玲珠身帝,又五六个爽利精壮的婆子跟上来。门人见这么多人都要进去,心中生疑,看到丫头婆子对玲珠毕恭毕敬,又捏着捏袖袋里的金子,没多问,就到门口找管事婆子了。
进到大门里面,门人跟管事婆子说明情况。管事婆子都认识玲珠,也知道她混得不错,又见她穿金戴银,丫头婆子前呼后拥,都眼红不已。玲珠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两钱重的金锞子,她们很高兴,也没多问,就带玲珠等人去了内院。
明珏见玲珠带人进去了,叫来玲珠的父母兄弟吩咐一番。玲珠的家人对温顺侯府很熟悉,指引一些武功高引强的护卫从侧门、角门、后门混进了温顺侯府。
接到温顺侯府内发出的暗号,知道玲珠等人都准备就绪了,明珏松了一口气,又吩咐随从分散在温顺侯府四周,准备接应,也方便应付突发情况。
“夫人,时辰到了。”
“再等一下,侯爷还没传来消息。”
明珏注视着皇城的方向,神色淡定,萧怀逸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一定能成。此举关系重大,肯定会闹出人命,她不在乎,想报仇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
今天是大朝日,需要讨论的国家大事很多,皇族贵胄、王公大臣凡有品阶和封号的都要上朝听政,普通官员七品以上者也要到大殿门外听侯议事。
卯时正刻,几件国家大事商议结束,有了定论,照例休息了一会儿,君臣排泄喝茶之后,回到金殿上,启明帝让太监宣布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萧怀逸捧着奏折上前施礼,说:“启奏皇上,臣有家事请皇上圣断。”
众人听说萧怀逸请启明帝裁夺,就知道是关系家族的大事,都支起耳朵听着。
“萧卿有何事?直说无妨。”
“臣庶长女嫁与温顺侯庶出重孙为妻,饱受温家虐待,温顺侯庶出重孙宠妾灭妻,人伦丧尽,请皇上准许臣救女儿出火坑,并圣裁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正喝药膳茶,听到萧怀逸的话,半杯茶全让龙袍喝了。萧怀逸要与温家义绝,就代表萧家和温家及五皇子一派要处于对立派,甚至仇敌了。这不只是两大家族的私事,更跟朝廷正事息息相关,对朝局影响很大。
众人听到萧怀逸的话,明白其中的厉害,都因惊诧而陷入沉默,继而唏嘘感慨、窃窃私语。臣工之中,知道温家虐待敏维的人很多,见萧怀逸神色坚定,要跟温家较真,有人为温家捏把汗,也有人兴灾乐祸看热闹。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听到萧怀逸的话,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震惊了。萧怀逸手握重兵,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与温家义绝,就等于与五皇子划为两派了。事关重大,五皇子急得直搓手,支持他的臣子也急了眼。
温显宗听到萧怀逸的话,心中一阵狂跳,温祥熙宠妾灭妻、虐待敏维的事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因温玉娥之事跟萧怀逸憋了一口气,并没有多管,而是听之任之。因到萧怀逸要跟温家义绝,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好象被人捏住一般。
启明帝收拾好龙袍,应付着笑了几声,说:“萧卿,这确实是件大事,你……”
“臣斟酌许久,此意已绝,请皇上圣断,这是臣的奏折。”萧怀逸把奏折呈上后,又说:“温顺侯府不只欺臣的女儿,也曾欺臣的妻子,请皇上过目。”
太监递过折子,启明帝翻开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紧。如折子上所列之事属实,温显宗虽说没犯国法,却家规人道难容,谁也保不住他了。
“萧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怀逸冲殿外打了手势,很坚定地说:“请皇上圣断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很为难,萧家与温家义绝,不只是两大家族的事,也会影响到家国大事。尤其现在他心里有另一番思虑,需要维持重臣之间表面的和气。
“这……”
“臣意义绝,请皇上圣断。”
启明帝沉默片刻,问:“温卿,你有何话说?”
温显宗脸色很难看,这几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一直苦心拉拢萧怀逸,不惜搭上他看重的两个孙女,却没给温家带来任何利益,而让温家丑闻不断。今日萧怀逸又在大殿上提出与温家义绝,几年心血灌入臭水沟,他也难以下台。
“臣的重孙一向守礼知法,不会宠妾灭妻,请皇上圣断。”
“你自己看吧!”启明帝把奏折扔给温显宗,脸色不由沉郁。
温显宗看到奏折,顿时脸色大变,折子上不只写明温家虐待敏维,连当年他伙同妻子害死丹娘、玉瑶,还扬言让明珏为妓的事也写到了折子上。
温祥熙宠妾灭妻,就是皇上和众臣子知道,因是内院之事,他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可明珏的事不同,这是他几十年的恨怨心结,是扎在他里的一颗重钉。
“诬陷,这纯粹是诬陷,请皇上……”
众人见温显宗变了脸,连身体都透出恐惧和愤恨,就知道折子上所写之事很重要。有人知道温显宗和明珏关系,正好兴致勃勃看热闹。
萧怀逸接到殿外的信号,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冲启明帝施礼,说:“臣事必温家义绝,请皇上圣断,如皇上和诸位不信,不防到温家看看臣女的处境。”
“这……”启明帝关系这场闹剧的结果,并不看重过程,听萧怀逸提出要到温家去看,他忖度片刻,让五、六、七、八皇子和几位重臣去看。
“臣务必要与温家义绝,还请皇上准奏。”萧怀逸面色沉着、语气坚定。
启明帝支吾几句,说:“还是去看看,温卿说你诬陷,你……呵呵。”
“温顺侯府欺臣女、侮臣妻,臣自有人证物证。”
温显宗无话可说,身体不由颤抖,心里涌动浓重的惊惶和悲哀,好象濒临末世一样。他事先毫不知情,来不及伪装,突然有人去看,岂不让人看到敏维的真实处境?明珏之事若是传开,他声名不保,还会影响温氏一族和五皇子。
启明帝让人去看,却把萧怀逸和温显宗连同追随他们的臣子都留下了。去看的人除了五皇子,都不属于萧温两家任何一派,能尽保公正。
……
明珏接到萧怀逸让人发出的信号,叫过丫头,吩咐几句。丫头给排在最后面的两辆车传话,车夫得令,把马车向温顺侯府正门赶去。
马车到了温顺侯府门口,被侍卫拦住,门人迎上来询问。跟车的丫头婆子上前伺候车里人下车,原来是洛老太太、许氏、康氏和洛家几个姨娘。
洛老太太来温顺侯府的理由很简单,因梦到先人,前来祭祖。门人隐约听说府里有这么一位老姑太太,却不敢认,忙去叫年长的管事婆子。
因玉瑶之事,洛老太太与温家断绝关系,迄今有二十年了,她也二十年没登过温顺侯府的门了。今天回来,也是来跟温显宗夫妇算总账的。
管事婆子知道洛老太太和温家的关系,也知道洛家败了,对洛老太太来访并不热情。出来之后,看到洛老太太等人衣饰光鲜、气势十足,马上换了一张笑脸。
洛老太太冷哼一声,说:“叫黄氏那贱人出来,我要问她是怎么侍奉祖宗的。”
“这……”
“还不快去。”许氏高呵一声,顺手丢给管事婆子几个银锞子。
管事婆子接到银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老姑太太稍等,老奴这就去传话。”
听说洛老太太回家祭祖,温顺侯夫人不敢阻拦,但她不会亲自去接,她让一个庶子的媳妇到门外迎接洛老太太,以此表示对洛老太太的怠慢和不欢迎。
洛老太太并不介意,明珏请她来,就是要以足够的理由进温顺侯府的大门,里应外合,在温顺侯府大闹一场,接回敏维,并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洛老太太等人进了温顺侯府的大门,冷哼一声,吩咐丫头做准备。过了大约一刻钟,她让丫头递上淑仪夫人的玉牌,要到温顺侯府去看女儿。
门人很奇怪,现在辰时未到,接连来了三帮客人,一帮比一帮牛气。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的玉牌,妒火中烧、气恼不愤。她一向看得并苦心培养的孙女被囚禁在平北侯府,生不如死,而明珏却风光如意,这足以令她咬碎满口牙。明珏今日登门是要看敏维,她清楚敏维的处境,这又令她措手不及。
比她品阶高几级的淑仪夫人到了门口,她不敢拒之门外,又不想屈尊,就让温顺侯世子夫人去迎接明珏,紧接着又吩咐可靠之人去照应敏维。
因温玉娥之事,温顺侯世子夫人怨恨明珏,见到明珏脸色很难看。应付见礼之后,她一句话也不说,远远走在前面,带明珏主仆往温顺侯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明珏要先看敏维,她冷言拒绝,并提醒明珏客随主便。
明珏讥诮冷笑,到了连接内外院的长廊,明珏见四下无人,给丫头使了眼色。
一盒迷香洒来,跟随温顺侯世子夫人的仆人倒下了大半,剩余的人也感到骨酥筋软,不能动弹了。温顺侯世子夫人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一把剑架到她的脖子上。没被迷香所制的丫头婆子见状,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了。
“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这不是温顺侯府吗?”明珏冷哼一声,说:“我让你带我去看平北侯的庶长女,她可是平北侯的平夫人极力搓合,才嫁到温家的。”
“你……”温顺侯世子夫人猜到明珏的来意,很害怕,因为温玉娥在萧家失势,为了报复,她让人把敏维折腾得死去活来,温顺侯府的人都知道。
“把宝剑收起来,送世子夫人一把匕首就行。”明珏笑了笑,又说:“世子夫人还是乖乖带路吧!我这几个丫头出手可没轻重,别伤了你。”
温顺侯世子夫人只好给明珏主仆带路,去看敏维,她的贴身丫头趁明珏主仆不注意,赶紧去报信,明珏并没阻拦,她也正想让温顺侯夫人知道呢。
洛老太太等人被庶子媳妇带进温顺侯府,要把她们直接领去祠堂,洛老太太不同意,非要去正院,让温顺侯夫人陪她去祭祖。庶子媳妇阻拦,被许氏、康氏等人包围,两方主仆由争吵到厮打,形势欲演欲烈。
庶子媳妇轻看洛老太太,出来迎接并没有带几个下人,而洛老太太身边却有十几个人。庶子媳妇吃了亏,大声嚷叫,有粗使的下人听到,就到正院去报信了。
温顺侯夫人正在用早餐,听说庶子媳妇挨了打、吃了亏,洛老太太已带人朝正院走来,她气坏了,饭也不吃了,就亲自带人出去迎战洛老太太了。
她们刚到门口,就有丫头来报,说温顺侯世子夫人被明珏带人劫持,直接去了敏维干粗活的地方。温顺侯夫人又惊又气又急,起初她没多想,现在她才想到明珏和洛老太太串通好,一前一后到温顺侯府,就是来捣乱的。
“来人,召集护卫、院丁、死士,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是,老太太。”管事婆子分头行事,去叫人了。
正在这时,又有婆子来报,说玲珠带人包围了敏维干粗活的洗衣房,打伤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不让敏维出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到洗衣房收拾。
温顺侯夫人咬碎满口牙,“这、这个卖主求荣的贱人,去、去洗衣房。”
玲珠借口讨要卖身契,带人最早进到温顺侯府,到了岔路,临风临雨就将带路的婆子治昏了。玲珠对温顺侯府的地形很熟悉,先跟从角门、侧门和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头,又带人去了洗衣房,找到了敏维,控制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
洛老太太见温顺侯夫人带人气势汹汹走来,高声斥呵,把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全搬出来了。温顺侯夫人不甘示弱,和洛老太太吵起来,听洛老太太提到丹娘和玉瑶,戳到她的痛处,她气急败坏,不顾身份,破口大骂。
“来人,快来人,把她们赶出去。”温顺侯夫人大声喊叫,却不见护卫、院丁和死士过来,连个小厮都没见到,只有一些婆子媳妇陆续走来。
温顺侯府的人当然不知道,那些护卫、院丁和死士都已被明珏派进来的护卫制服了。现在,温顺侯夫人能调动的人手就是这些丫头婆子了。
洛老太太带来了十几个人,而温顺侯夫人身边则有几十人,两方人手相差悬殊。但是,许氏、康氏和那些姨娘们在铜牛庵为奴三年,能活着出来,那绝对是练出了真本事。她们的贵妇形象早已消失怠尽,但打架骂街绝对一个顶两三个。
所以,见温顺侯夫人叫来这么多人,许氏、康氏等人不但不害怕,反而摩拳擦掌很兴奋。自从铜牛庵出来,她们已经好久没棋逢对手了,做人,无敌最寂寞。
没人给她们讲能打哪、不能打哪的规则,也没有裁判喊一二三、开始,几乎是突发性的,这群人就打到了一起。许氏、康氏等人知道来温顺侯府就有一场恶战,她们不能带武器进来,就地取材,找了些棍棒、树枝之内,也用得很顺手。
几十个女人打到一起,抓挠撕咬,吱哇乱叫,没有章法,再加上她们就地取材的兵器,有人边打边骂,起到配音的作用,场面甚为壮观。
昨夜刚下过雨,没有尘土飞扬,却有泥水乱溅,效果比尘土更高一筹。
洛老太太就是为挑衅打架而来,早有安排准备,许氏等人动手之后,就有一个婆子照顾洛老太太,把她扶到一边看热闹。
温顺侯夫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不知道要打架,没准备。这些女人不分主仆打到一起,就把她困到了中间,虽说有几个丫头护着她,她身上也溅了许多泥水,又栽了一个跟斗,浑身被泥水浸透,她气恼至极,急得哇哇乱叫。
虽说这场泼妇打斗一时分不出胜败,可温顺侯夫人却不敢恋战。玲珠带人包围了洗衣房,明珏又挟持温顺侯世子夫人去了冼衣房,事情闹开会有大麻烦。
“住手、住手――”温顺侯夫人从包围圈里狼狈钻出,高声怒呵。
打群架哪有说住手就能住手的,即使温家的仆妇要停手,许氏等人也没有要停的打算。众人都当温顺侯夫人在“排气”,照打不误,比刚才更猛烈。
看到门人带两个护卫匆匆跑来,又看清这两护卫是跟温显宗父子上朝的,温顺侯夫人知道朝堂有事,而且不是好事,刚平静下来的心又提到了上嗓。
“出、出什么事了?”
“回老太太,早朝上,萧侯爷以大少爷宠妾灭妻、虐待大少奶奶为由,请皇上圣断,要跟咱们家义绝,皇上派四位皇子和几位大人来看大少奶奶的处境了。”
温顺侯夫人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义绝代表什么,她很清楚。若萧家真跟温家义绝,不只影响两大家族,朝局也会受影响,最主要的是会影响五皇子的前途。
“快、快……叫人,去、去洗衣房。”
见护卫赶来,并说出这番话,打架的女人们总算停下来了。没有烈士在这场泼战中诞生,但受伤情况很严重,许氏等人轻一些,温家的仆妇多数鼻青脸肿。
“拦住皇子和大人们,到、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夫人吩咐完护卫,顾不上收拾更衣,也不理洛老太太等人,就带人往洗衣房走去。
洛老太太问了许氏等人的受伤情况,得知无大碍,说:“我们也去看看。”
每一家王侯权贵的底邸都有洗衣房,犯了罪或得罪了主子的奴才会被发配到洗衣房当差,以做处罚。洗衣房不洗主子的贵重衣物,连体面下人的衣物都不让洗衣房洗。这里要洗的都是仆人又脏又臭的衣服、鞋子,还有一些粗用饰物。
温顺侯府的洗衣房靠近后门,是一座残垣断壁、脏乱不堪的院子。院子正中有一个污水溏,溏内除了发绿的污水,还倒了粪便,院内蚊蝇乱飞、腐臭难闻。
玲珠带来的人不多,却都是高手,又跟从后门进来的护卫接上了头,把洗衣房包围了。洗衣房的管事婆子见玲珠等人来者不善,想阻止,被打了一顿。
明珏让人押着温顺侯世子夫人来到洗衣房,远远就闻到恶臭的气息,几乎做呕,忙用薰香的手帕掩住口鼻。玲珠见明珏等人来了,忙迎上去汇报情况。
女奴们正在洗衣服,敏维也在其中,没有管事婆子来打骂她们,她们手上的动作就慢了。看到明珏等人进来,几个女奴忙过来行礼,求明珏把她们放出去。
敏维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只有鞋底的鞋子。她的脸上、手上、脚上,连同身体果(同某字)露的部位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苍蝇蚊虫围着她乱飞。她看到明珏,目光呆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明珏心里一酸,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就退出去了。这就是敏维听信温玉娥和萧老太的话,嫁到名门旺族的生活,估计连已成死鬼的雪姨娘都没想到吧!
“夫人,温顺侯夫人带人来了。”
“好,我正想会会她呢。”明珏让人把院门关上,没让敏维出来,敏维的样子和现在的处境一会儿要让许多人看,她不想给任何人做假的机会。
一个护卫连飞带跑过来禀报,“夫人,皇上派来的人被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截到会客厅喝茶了,五皇子派人调集了皇子府的死士,正往温顺侯府赶来。”
明珏冷哼一声,说:“通知萧攀萧登,把五皇子派来的死士截住,给刘副将发信号,执行第二步计划,让各处的护卫打起精神,不能麻痹大意。”
“是,夫人。”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让人包围了洗衣房,又看到半死不活的温顺侯世子夫人,顿时双眼冒火,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
“你这个贱人,你想干什么?”
“掌嘴。”明珏坐到洗衣房外面的石椅上,笑意吟吟看着温顺侯夫人等人。
没等温顺侯夫人和她身边的人反映过来,临风和临霜就左右开弓,打了她十几个耳光。温顺侯夫人嘴里、鼻子里都流出鲜血,她浑身哆嗦,说不出半句话。
明珏冷哼一声,说:“她们不知道见淑仪夫人该行什么礼,你们教教她们。”
“跪下。”
临风临霜临雪临雨四个丫头抽出宝剑,架到温顺侯夫人和她的儿媳妇、孙子媳妇脖子上。她们面露恐惧,不敢动弹,都乖乖跪到泥水里。有几个仆妇见主子被要挟,想表功,看到许氏、康氏等人走来,都老老实实低下了头。
“让她们都看看平北侯府的千金小姐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
几个丫头婆子提着温顺侯夫人等人到门口看敏维,掐着她们的下颌,不让她们闭眼闭气。温顺侯夫人等人知道明珏有备而来,都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摆平。
“你们这群贱人,想干什么?”
四五个年轻男子带着小厮丫头跑来,跑到最前面的人就是温祥熙。这几个男子都是温顺侯府的子孙,不用上学、也不用上朝的无职闲散之人。
“临霜,让埋伏的护卫把他们抓起来一人打一顿,再把温祥熙阉了。”明珏暗自咬牙,目光狠厉,又吩咐道:“临雪,去看刘副将来了没有,让他快点进来。”
……
五皇子并不知道温顺侯府虐待敏维之事,萧怀逸因女儿受虐待要跟温顺侯府义绝,对他来说有如晴天霹雳。看到温顺侯世子目光躲闪,他确定萧怀逸所说之事属实,心中暗恨温顺侯府不成器,想尽办法挽救现在的局面。
水木以通天的财力支持四皇子夺嫡,他把四皇子视为强敌。两宫皇妃和温顺侯府多年经营,已有一定的实力,他现在与四皇子基本上势均力敌。如果再把手握重兵的萧怀逸收归门下,他根本不惧四皇子和水木,可现在他感觉到了危机。
温顺侯世子带皇子和大人们到达温顺侯府,让门人将正门打开,迎接众人先到会客厅喝茶。温顺侯世子和五皇子互使眼色,达成意见,五皇子缠住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温顺侯世子进府安排,不让众人发现端倪。
听说先到会客厅喝茶,皇子和大人们都心照不宣,确信萧怀逸所说的女儿被虐待的事情属实。小乔不知道明珏在温顺侯府,表面不动声色,暗自替萧怀逸不值。七皇子极力巴结五皇子,明知敏维虐待是事实,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八皇子与萧家有亲,可他一向是懦弱之人,没有野心,也不想得罪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几位大人不属于任何派系,心里替萧怀逸鸣不平,表面却没人多说一句话。他们在会客厅喝茶聊天,似乎早已把来温顺侯府的目的忘记了。
温顺侯世子安抚好皇子和大人们,正要进去准备,就见管事婆子跑来,说明珏在温顺侯府内,并带人包围了洗衣房。他很吃惊,忙叫出五皇子说明情况,五皇子又惊又气,忙叫随从传令皇子府的死士到温顺侯府,要控制明珏等人。
两人商量好对策,刚要各自行事,就听到温顺侯府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喊马嘶的声音。温顺侯世子惊诧不已,皇子大人们都很惊讶,出来一看究竟。
“出什么事了?”
“回世子爷,有几位兵爷带了几百士兵包围了侯府,要冲进来呢。”
五皇子急了,呵问:“谁这么大胆?”
“是我。”一位身穿军服的将领走进来,冲五皇子等人抱拳施礼,说:“在下姓刘,是萧侯爷手下的副将,听说侯爷的爱女在温顺府受尽侮辱虐待,我这帮兄弟急了,都要来看看,如若属实,兄弟们也会替侯爷出口恶气。”
“胡说,萧侯爷的爱女哪里受虐待了?你们是军人,无令出兵,想造反吗?”
刘副将轻蔑一笑,说:“五皇子,你糊涂了,别说兄弟们忠君卫国,就是要造反,也不会包围这靠女人起家的腌臜地,若不是有事,你请我们,我们都不来。”
“你、你大胆,你……”五皇子气急败坏。
温顺侯世子咬牙切齿,“你、你敢在温顺侯府撒野,当心你的脑袋。”
“你是什么腌臜货?敢威胁我?在下今天带来四百人,别说你,五皇子要是有种,就把我们兄弟都杀了,兄弟们眨下眼,就是你养的。”
小乔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萧怀逸早有准备,忙过来打圆场。见小乔出面了,七皇子、八皇子和几位大人也来劝说,都要进去看萧怀逸所说是否属实。
五皇子不敢再阻拦,让其他皇子和大人们进来,却不让刘副将进去。刘副将不理会五皇子,挑了五十个人带军棍冲进去,其余人包围了温顺侯府。
温顺侯世子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带众人进去,有刘副将同行,他没机会做鬼,急得手足无措。一路行来,连个婆子小厮都没见到,他知道麻烦了。
……
控制了温祥熙等人之后,明珏本想把他阉了,后来想想这种事还是让男人们来干。她又让人把温祥熙的妾室和孩子都带到洗衣房,要跟这群女人算总账。
皇子和大人们见明珏坐到洗衣房门口,坐姿稳如泰山,又见温顺侯府的主子奴才尽数被控制,失去了自由,他们自是各怀心思感叹。
明珏站起来,冷傲的目光扫过众人,说:“把洗衣房的门打开,让皇子和大人们看看侯府千金在温顺侯府过的日子,让你们看,就不怕你们昧着良心说话。”
丫头打开门,走进院子,皇子大人们都嫌臭,谁也不愿意往里走。刘副将急了,拿起军棍朝他们的屁股戳去,他们站立不稳,全都匍匐着进去了。
“诸位请看,这就是我们家小姐。”
敏维一手提着大木桶,一手拿着几件脏衣服,面无表情,傻愣愣看着众人。皇子和大人们听说这就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震惊不已,扼腕叹息。
明珏进到院子,扫了皇子大人们一眼,“把两位太医都叫进来。”
两位太医得知这比乞丐还肮脏邋遢的女子是萧怀逸的女儿,都面露悲悯。他们给敏维验了伤,又把脉诊断,知道敏维身体状况堪忧,都不敢轻易开口。
“你们的眼睛都没瞎吧?你们都看到了吧?”明珏面色森寒,目光冷冽,指着皇子大人们,又厉声说:“我就当你们都看到,就当你们都没瞎,你们不都喝了温家的茶吗?那你们就尽管到金銮殿上去说瞎话。你们也别说我出语威胁,要让我知道你们谁敢昧着良心说话,我就让他的妻女尝尝在洗衣房为奴的滋味。”
皇子大人们被明珏斥呵威胁,表情都很精彩,连五皇子都不敢说反驳的话了。
太医施礼禀报,“夫人,小姐的身体……”
“直说无防。”
“小姐身上伤痕很多,没有致命伤,脑子受损,身体虚弱。还有,她、她曾经怀孕坠胎,因保养不利,下体淋漓不止,以后、以后恐怕不能生育了。”
“老子操你娘。”
听到太医的话,刘副将反映最为直接,抄起一根军棍冲温顺侯世子打去。温顺侯世子身闪不及,一根正中肩膀,“咔嚓”一声,疼得他顿时倒地哀嚎。
“兄弟们,把温家带把儿的全绑起来,用钝刀阉了,有什么事老子担当。”
温祥熙和温家四五个年轻男子被抓起来,打了一顿,都用破布塞住了嘴,不能出声。刘副将见他们身上的伤太轻,又让人绑到树上,用军棍打。他对温祥熙格外照顾,让两个手下把温祥熙拉到一边,大概去施宫刑了。
刘副将又指着温顺侯夫人等人,说:“把这帮贱货全乱棍打死,脑袋掉了碗大一个疤,侯爷待兄弟们不薄,兄弟们宁死也不让他受这帮贱鸟的气。”
军棍落到温顺侯夫人等人身上,引来成片的尖叫哀嚎和呼救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这帮女人惊慌之下,马上四散逃蹿,在泥水里连滚带爬。
“住手,快住手。”五皇子高声叫喊,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看着混乱的场面,都不出声,谁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好解决,他们心里倾向于萧怀逸,暗恨温家狠毒,却都不想趟这池浑水。既然启明帝让他们来看,就是想要真实的结果,慑于明珏的话,他们都打算实话实说。
明珏让人把敏维带出来,跟太医说了几句话,又让丫头送洛老太太和许氏等人离开。安顿好众人,让人带敏维过来,找皇子和大人们说话。
“侯爷还没看到他女儿什么样,劳烦诸位把她带上金殿,让皇上和满朝文武开开眼界。血债肯定要血偿,也麻烦诸位用良心来做见证,别屈心遭报应。”
小乔赶紧阻拦,“我们会如实回禀皇上,带她上殿,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位大人赶紧说:“侯爷看到他女儿这样,肯定会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明珏咬牙切齿,说:“我相信你们如实回复,把太医带上,他们更清楚情况。”
五皇子听到其他皇子和几位大人都要如实回复,太医也要上殿,又见温顺侯世子受了伤、温家女眷被打得鸡飞狗跳,气得他几乎吐血。他知道今天这事不好收场,恨温家恨得要死,他揉碎自己的脑袋,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送走皇子和大人们,明珏让人带敏维回平北侯府,等启明帝圣裁的结果。她叫来刘副将吩咐几句,让他带人退下,又让护卫丫头严惩温祥熙的妾室。
温顺侯世子受了伤,被众人踩到地上,爬不起来了。温顺侯府的女眷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有人被还在惊逃吼叫,有人倒在水坑里,不动弹了。
温祥熙被绑在树上,脑袋耷拉,一动不动,血顺着两腿往下流。其他几个男子浑身是血,嘴巴被堵住,仍能听到他们呜呜咽咽的呼救声。
明珏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大快,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会有麻烦,好在她已有应对之策。她让刘副将带人先离开,又清点了她带来的人手,才离开了温顺侯府。
杨姨娘带萧老太已经等在温顺侯府门口了,明珏让萧老太来,就是想让她亲眼看看敏维的现状,免得别人告诉她,这死太婆又有推脱之辞。
“老太太,你看看维姐儿,你还认识吗?”
萧老太被关在祠堂半年,早已老态龙钟,神采全无,可目光依旧凶狠犀利。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亲事也是你们同意的。”
明珏冷笑向声,凑到萧老太耳边,冷声说:“维姐儿的亲事是你和平夫人一手搓合的,我跟你说这些、让你看这些,是让你愧疚、让你懊悔。我还要告诉你,你别想活着离开祠堂,等你死了抬出来,我也会让维姐儿鞭你的尸。”
“你、你……”萧老太气得吐出一口血,昏倒了。
……
皇子和大人们回到金銮殿,向启明帝行礼,众人向他们投来询问的目光。五皇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看向温显宗的目光满含埋怨。
有太医在场,皇子和大人们都不敢隐瞒,如实说了情况。萧怀逸和他的部将们当下就翻了脸,在金殿上就要殴打温显宗父子,被启明帝呵止了。
启明帝对温顺侯府的所作作为也很不满,但权衡再三,还是没判萧温两家义绝,而是判温祥熙和敏维和离了。他又狠狠斥责了温顺侯,前几天,有臣子上奏折替温显宗表功,提议让温显宗晋升二等侯,也被他当堂否绝了,还骂了那臣子。
下朝之后,启明帝怕萧怀逸有心结,又把他叫到御书房,安抚了一番,赏赐了一些东西。至于明珏和温顺侯府的恩怨,启明帝刻意忽略了,没再提起。
此次明珏带人到温顺侯府折腾,也惹下了大麻烦,后果严重。
温祥熙被阉了,失血过多,又被打了一顿棍子,死悄悄了。温顺侯世子被刘副将一棍打断肩胛骨,又被踩伤,虽说救治及时,也要躺上一年半载。
温顺侯夫人掉进洗衣房的臭水坑,淹死了。温顺侯世子夫人也掉进了臭水坑,没淹死,脏水灌进了肺腑,留下了后遗症。温祥熙的四个姨娘全死了,有掉进臭水坑淹死的,有被棍子打起的,三个孩子也全死了,据说是被官兵摔死的。
温家的仆人也死了几个,多数都受了伤,整个温顺府损失惨重。温显宗不甘受欺,将明珏告到了启明帝面前,诸多御史言官也上折子弹劾明珏行事狠毒。温贤妃为温家鸣冤,五皇子及他的嫡系臣子也弹劾明珏、为温顺府辩冤。
启明帝也认为明珏这次出手太重,伤了温家数条人命,很气愤。正当明珏要处罚明珏时,弹劾温显宗外室庶子夺嫡、不遵纲常的折子也飞到了御案上。
这些折子揭露了当年隐秘,明确了明珏和温家的关系,也把温显宗夫妇害丹娘和玉瑶的事揭开了。原来有不属任何派系的臣子因温顺侯府伤亡惨重,为温显宗喊冤,知道温显宗和明珏的关系及当年的秘事之后,都不敢再说话了。
刘副将带人到顺天府衙投案自首,承认是他带人打伤温顺侯世子、逼温顺侯夫人和温顺侯世子夫人跳下臭水坑、阉了温祥熙,打伤温家主仆。
追随萧家的臣子和军中将领听说刘副将投案,都为他求情,为萧怀逸辩冤。萧怀逸怕启明帝重惩刘副将,拿出军功表,为刘副将等人表功。
明珏上折子请罪,名为请罪折子,却将矛头指向温家众人,把温家的罪行重申了一遍,并以敏维才十三岁就不能生育为由,让温家赔偿。
朝堂官场、豪门内院、大街小巷、犄角旮旯,凡有人聚集的地方,热议的都是温家和明珏的话题。众人各抒己见,对他们褒贬不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历经半个月,很简单的案子终于有了判决结果,是启明帝亲自判决的。明珏被重重申饬,罚俸两年,在平北侯府内禁足半年。
刘副将被打了一百军棍,举家流放到漠北,永远不许回京。他带进温顺候府的五十名官兵全部打了五十军棍,同他一起发配到漠北做苦力。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嫌判得太轻,接连上折子请启明帝重惩明珏和刘副将,朝中也有非议。启明帝对此不表态,接到类似的折子,就留中不发了。
过了几天,启明帝下旨晋升五皇子为二等亲王,又赏赐许多东西。五皇子知道启明帝的用意,不敢再说什么,温家和五皇子的嫡系臣子也消停了。
明珏被禁足,闲瑕无事,除了逗孩子们玩,就是算账。好在有这几个小玩意儿,她也不寂寞,倒是有时候被他们搞得手忙脚乱、烦得长吁短叹。
“mmd,跟我要走了五套纯金生肖,两年的俸禄也有六七百两银子,这老皇帝可真黑。”明珏拨弄算盘,算计着怎么把银子捞回来。
萧怀逸轻轻拍了拍明珏的头,笑着说:“这不能算亏盈,能出这口气,花些钱财算什么?满打满算八千两银子,改天我加倍补给你。”
明珏抓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你说话要算数,这些钱可是我的私房。”
“我当然说话算数,你看我值多少钱,尽管拿去卖。”
“嘿嘿……卖到哪都行吗?那我可发财了。”
“不行,我只有你一个买主。”
两人连说带笑,愉悦开心,三个孩子听到他们的欢声笑语,玩得更加兴奋。
夏去秋来,又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秋高气爽,天澄云淡。
几乎就在转眼间,明珏来这个时空五年了,她有了家,有了爱她的丈夫,也有了可爱的孩子。回忆前生,她感觉那才是一场梦,这个时空的一切才是真实的。
萧怀达和白迎蓉到水家奔丧回来了,都很不高兴,他们跟水家、刘家发生了冲突,挨了打。明珏听说后,亲自去安慰他们,并送了白迎蓉好多东西。
因是误杀,萧怀菱被判了流放西南,去做十年女奴。在判决之前,水行雷就把她休了,她带去万余两的嫁妆,水家一文也没还,气坏了萧怀达和白迎蓉。
萧怀逸给西南秋家写了信,让他们照顾萧怀菱,本来只照顾萧怀通一个,现在又加上萧怀菱。这对堂兄妹在异地他乡为奴,也能相互照应,还算幸运。
萧怀菱被判决没多久,水家案发了。水氏家族有勾结海盗、鱼肉乡里、私设刑堂等十几条大罪,其它罪行不说,光勾结海盗一条,就足以让水家灭门了。
水氏一族几百口,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女眷全部被发配到海岛的玉矿为奴了。抄家掠爵的圣旨颁下之后,还没有最后判决,水融就自杀了。
水木也是水家一员,有人提到他与水家的关系,也有人上折子弹劾,但折子飞进御书房,就如同石沉大海,水木依旧云淡风轻,活得越来越滋润。
十公主从江东回来了,没回宫,直接来找明珏,给她带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
江太后死了,是自杀。
明珏不禁泪流满面,透过晶莹的泪光,她仿佛看到了前生,又仿佛是今世。
两生情缘,数世羁绊,陷身其中,何人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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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一章是大结局,没当大结局写,字数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