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看着清音已经睡下了,她才从房里出来,宫女和内侍们都垂手站在院子里,有的忍不住打着哈欠,可不是么,天都快亮了。
“你们都回房睡去吧,一会还要早起。起来好好伺候好太后,有任何事立即到前面去汇报给朕。”
“是……”众人如蒙大赦般的无力的应着是的都回了房里。
“秋姑姑,母后已经睡下了,就劳烦秋姑姑这几日就在母亲的身边好好伺候了,您一直的陪着母后,还请您多开解她,人生就是这样,哪能一成不变,哪能事事如意呢?”
“是,奴婢遵命,时候不早了,还请凤帝保重贵体,也早些去休息吧。”
李姝想着明日的事还很多,便也不再流连,便提步回去了,很多时候,人生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就是给你一个闷雷,会让你不知所措,措手不及。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怪清音,她没有错,错的是,贺毓骁做事做人有始无终。
若是他开始就这样,清音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幼稚,也不会这么天真,一切不过是他自己变的太快的缘故,让人心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无论是否有没有苦衷,都不应这样突然的发作,至少也要给清音一点时间不是吗?
看来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有居安思危的心里才好,清音就是生活在童话的世界里的公主,从未经历过任何事,让她一时失去了思维判断已经应对措施,才会顷刻间就发作出来,以至于让贺毓骁都失去了耐心。
秋姑送完了凤帝进来,清音却是睁开了眼,她的面色苍白,听到脚步声,且虚弱般的看向秋姑笑笑,“秋姑,我是不是很没用?竟然老了老了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我以为他会一直宠爱我到我白发苍苍,你知道吗?我曾经就在想,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整日里都是在他的心尖上起舞,他却总是把我当孩子般宠溺着,让我甚至都觉得我爹娘都未能如此的宠爱过我。如今想来,那好像是前世做了一场梦幻般的梦,如今梦醒了,却是这般的心如刀绞,生不如死。”
“主子,您要想开些,就像阿姝说的那般,您难道就甘心的让与他人吗?”秋姑有些悲凉的哭了起来,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让她措手不及,更是糊里糊涂,发生的这一切都让她感觉到很突兀。
“傻瓜,你哭什么?你看我都不哭了,我觉得不值得啊,他如此的决绝,还真是应了那个词,翻脸无情呢,我若是有些城府,也就不必如此和他们闹,我若有些城府,可以和他们笑着周旋,可以和他们演戏,一点点的徐徐涂之,再除之,这样也是好的,可是,我不愿啊,我不想那样,那样得来的人,还不如不要,不在纯粹的东西,要来也失了它的味道。”
“主子,您别在说了,也别在想了,您睡一会,醒来一切都不同了,您要想开些啊,您就是失了老爷的宠爱,您还有儿子,大公子多么有本事?是当今圣上啊,您贵为太后,谁敢对您不敬?”
“是呢,还好,我还有儿子,不然还不一定多惨呢,想想都可怕啊,我也真是可笑,竟然还做小孩子的举动,也不怪她说我丢人,的确都该做祖母的人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也回去睡吧,你别在我这里守着了,他要是回来了,看你在,没准就借机走了,不进来了,快走,快,你快些回去睡觉,明日早些过来陪我。”秋姑一想也对,她如今也四十多岁了,熬到现在也是一身的疲乏,也就随她的意思,笑道:“好,奴婢回去眯一会,定会早些过来陪您的。”
清音笑的温婉,声音更是柔和,“好,去吧……”
秋姑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这才在她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往外走。
“秋姑……”
秋姑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被清音一声急促的轻唤停住了脚步疑惑的转过头,主子的眼里还有那没有隐去的急,她急忙回身问道:“主子,怎么了?”
清音却是笑了,她的笑容甜美,一如她刚刚出嫁时那么的美,那么的甜,“没事,就是想告诉你,你改改你那蹬被子的毛病吧,都四十几岁了,睡觉还是那么的不老实,让底下的小丫头们不定怎么笑你呢。”
秋姑哭笑不得,“主子,我是您身边的,哪个敢笑我?要笑,也就是主子您笑话我,我这个毛病啊可是都一辈子了,我才不怕呢。”
“嗯,知道你皮厚了,什么都不怕,那就快去睡吧,这个时候睡最是香甜。”
秋姑哎了一声,笑着出了屋子,主子只要想开了也就好了,她还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她舒了口气,哈欠也跟着来了,到底是上了些年纪,这一熬夜就感觉到了,还真是疲乏,回到房里,也懒得洗漱了,衣服也不脱了,直接就倒在了榻上,没片刻,她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良久,清音那双水眸睁得大大的,看着榻顶,终于那眼眶里的泪再也盛不下了,急促的滚落出来,没入到了头发里。
她的手缓缓的摸向平日里贺毓骁睡的那一边,此刻却是空且冷,然而她却侧过去身子,脸紧紧的埋进贺毓骁枕过的枕头上,枕头并非是什么玉石的,而是用的粒谷做的,里面全是他的味道,那味道浓郁的令她感觉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是在她正伤心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猛然的按住了她的头和身子,在她要叫的时候,一块带着香味的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她惊慌的想要挣扎,然而身体却是软绵绵失去了力气,同时也瞌上了眼眸,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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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李姝今日有些犯懒,就不想去上朝了,和贺衍迷糊的说声就要睡,外面却传来小侍的哭叫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尤为的渗人。
李姝的睡意顿无,猛然起身看着贺衍,贺衍也是眉头皱起,先出了寝殿,李姝也快速的披上外袍冲了出去。
听到的是小侍涕泪横流的道:“皇上,凤帝……”
贺衍怒喝声,“有话就快说……”
小侍被那声冷喝吓得哆嗦着哭泣道:“太后,太后薨了……呜呜……”
允珠和弄梅也听见这喧哗声冲了进来,正好听到了这个噩耗。
允珠惊呼一声,捂住了嘴,眼里立即溢满了泪,她更加无法相信义母就这样去了,她还记得,她求义母准许她来姝姐姐这里的时候,她是那么的伤感,不过最后还是嘱咐她,若是姝姐姐对自己不好,一定要回到她身边,不要委曲求全,忍气吞声。
可是这才多久,为了什么?为什么就这样去了?
贺衍后退了好几步,被李姝一把扶住,她也是惊讶异常……昨晚不是都没事了吗?怎么会……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如何做,只是声音有些暗哑的道:“衍,你,你要节哀……”
谁都不敢相信太后竟然会自杀。
贺衍甩开李姝就冲了出去,李姝紧随其后,立即对宝德吩咐道:“着内务府速速办理此事,再立即撤下所有的红……”
待吩咐完李姝加快了步伐追上贺衍,“我知道你难过,但,还是要保重自己,好吗?”
贺衍只是对她蠕动了一下唇角,便是什么都未说就快步向着福安宫走去,他走的极快,李姝几乎是用小跑的才能跟上他。
贺衍只觉得这路怎么这么的长?他总是在想,母亲胆小怕事,怎么可能有那勇气自杀?说什么他都不相信,可是,他多希望,只是,只是母亲和他开了个玩笑?对,也许只是玩笑,没准去的时候,母亲正在那里笑他。
母亲绝不会因这样的一件,说大不是多大的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可是,可是母亲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母亲从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但她仍然已一个母亲的形象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他都没和母亲相处过一年,多么的讽刺,又是多么的弄人,上一世,他到死都没见过母亲,这一世改变的不但是其他人的命运,还改变了母亲的命运。
福安宫里哭声一片,在这个清晨里是那样的凄凉,听起来又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悲伤,哭声远远的就传进了贺衍和李姝等人的耳中,却是让他们的脚步更加的快了起来。
允珠提着裙子飞快的冲进了福安宫里,贺衍他们很快的就听到她哭叫义母的声音,一切都是真的,真的去了。
李姝自然明白她和清音的情谊,毕竟清音救了她,清音其实是善良的,至于不喜欢自己,不过是自己不会在她身前讨好卖乖而已,她相信,若是时日久了,她们也会好的吧。
清音静静的躺在那里,好似睡着了般,松松绾了发髻的头上带了支白玉发簪,脸上淡扫蛾眉,身着一袭白色纱裙,仿佛已然安详入睡,脱离了尘世,更加不可侵犯。
“母亲……”贺衍声音沙哑的只叫了这么一声,便跪了下去。
李姝怎么都无法相信,眼前的她真的就这样去了?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自己时,那副天真的一颦一笑,即使年已四十,却被温养的如闺阁的少女般。
允珠跪在清音的榻前,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让人闻者伤心,听着落泪。
清音对自己的不喜,都明白的表现在了脸上,毫不掩饰,毫不做作,只是突然权势滔天,让她有些找不到北,只是多年的在外流连,让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来拿捏这贵不可言的凤仪,她其实还是喜欢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的,她其实并非无知,她不过是成全贺毓骁那份想要在父亲膝前尽孝的心而已。
一股大力把她撞了一个趔趄,贺毓骁从她身边猛然的冲了过去,把正在那里伤心的允珠一把就推到了一边去,他却扑在了允珠的位置上一把握住了清音冰凉的没有了血色的手,“音儿,音儿……”
允珠片刻才反应过来,在清音的头上跪着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