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走出三百里之后,纪纤云打算放慢速度,不过,拗不过偏保守的赵嫂和来福两口子。
天亮就走,天黑才歇,马车在路上又颠簸了足足五六天,那几个才承认,真的天高皇帝远,很难被找到了。
听着客栈的掌柜唠叨,此地离着京城有八九百里路,纪纤云心里突的有些不是滋味。
哎,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不管日子多艰难来着,真的离开了,人嘛,都是念旧的,总是有些怀念的。
师傅、顾兄,、桂嬷嬷、绿柳、红杏、木木、皇祖母……
何况,她还付出了真心一颗,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少爷,天天赶路您也累坏了,要不,在镇上歇两天再走?”
赵嫂唤她,纪纤云拍飞了那些胡思乱想,大大咧咧展颜一笑,“歇,不过不是在这儿。游记上看,前头不远就是增城府,那里繁华的很,咱们咬咬牙,一鼓作气熬到那儿。到城里找个好客栈住下,好好的在城里玩儿几天。”
前些天整个一个逃亡的节奏,离京城远了,犒劳一下大家是必须的。
她自己更是,养尊处优惯了,在马车上颠簸八九天,骨头都要散架,全身的肉都泛着乳酸,急需养精蓄锐。
槐花和栓子年纪小,乐的合不拢嘴,其他几个岁数大的也没有意见。
不过,来福谨慎的很,招手叫来店小二,“小兄弟,打听一下,往增城府去,道儿好走吗?”
“几位客官,您可问对人了。这出门在外啊,就得加小心。”,因为纪纤云这一桌都挑贵的点,对他们的小店来说算阔绰的客人了,机灵的店小二满面堆笑态度好的不能再好,“往增城府,官道是通的,最近没有大雨,路平的很。就是,几位一定要长住了眼,离镇上大概十里路有个岔路口,往东北的是对的,往西北去可就通向土匪窝。”
“土匪!”
几人历时紧张了,对增城府的憧憬被恐惧拍飞的所剩无几。
小伙计看几人害怕的很,忙无所谓的笑笑,“几位客官,不用怕,那些土匪也不是杀人如麻。运气不好送上门去破财是真,不过,他们从来不伤人,更不会害命。”
听这么一说,几人的脸色又缓和了,纪纤云当机立断,“去,还是要去。咱们记住往东北去就是了,路就在那,反正一天好多人走。”
吃了饭喂了马,六个人,两辆马车,又上路了。
这一带多山,村镇很稀疏,走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路边有建筑物,人生地不熟的,几人就有些蒙。
尤其是经过一个岔路口。
“爹,镇上的伙计说了,碰见岔路口往东北去,就那边。”
来福擦着汗摇头,“不对,那边路窄的很,不是官道,咱们还得继续顺着大路来。”
“那边可是西北,有土匪的。”
“不是,咱们应该还没到小二说的那个岔路口。
这可难住了他们,不知走哪条,只能折中,停车等着,找过路的问一问。
毕竟,事关遇不遇到土匪,多小心仔细都不为过。
很幸运,刚停下一小会儿就有两个老头挑着挑子赶上来,粗布衣还打着补丁,一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打扮。
来福跳下车拦下一问,俩老头撂下挑子,热情的伸手指点,“去增城府啊,凑巧了,凑巧了,我们俩个正奔那边走。来,跟着我们走吧,这边山多,迷路可就麻烦了。弄不好碰上土匪,哎,那你们可就有的受,车啊钱啊,看你们穿的好,估摸着,衣裳都不给你们留。光身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
听着就让人脊背发寒,几人唏嘘庆幸,问对了。
谢过人家,继续赶路,走了一会儿,又到了一处岔路口。
一条冲西北一条冲东北,路口宽度差不多,一眼望过去,都挺平坦,像官道。
眼见着那俩老头有说有笑往西北去,来福就拉着缰绳急喊,“老人家,等等,等等,是不是错了?我们在镇上问过,人家说碰见岔路要向东北走,西北那条通向土匪窝。”
俩老头面不改色,其中一个乐的胡子颤巍巍,“哈哈……这条路,我们老哥俩三天就要走一遭,闭着眼睛都错不了。啊,告诉你们道的也没错,不过,他就是忘了告诉你们,到第几个岔路口才有土匪。跟着我们,下下个路口才是呢。哎,幸好你们等着问了路,这岔口就往东北去,那可就不是增城了,那是蔺县,穷的很。”
来福和儿子面面相觑,再看看那两个路口,一时,没法决断。
纪纤云几个也掀开车帘子往外瞧,晌午头上,路上车马行人都很少,眼下也就那两个老头。
可,他们心里都打着鼓,很纠结。
老头说的貌似也很有道理,不过,人都有防备心,特别是到了陌生地方,他们心底还是有点怀疑的。
另一个老头喝着葫芦里的水,不慌不乱的扫过几人的脸孔,之后,拉下脸,挑起挑子就走,“走了走了,人家都不相信咱,咱们自己走自己的。哎,这年头,好人难当啊,不要一个领路钱,还得被人看做坏人。”
有胡子那个也气哼哼的挑起担子开走,“就是!人家是坐车的,咱们穷哈哈的靠脚,金贵人都疑心重,不像咱们庄稼人实在。”
“可不是。一把老骨头了,为了不耽误他们的马,咱们拼了老命紧着走,哎,富贵人眼里,看不见呦……”
怨气满满的抱怨声传入耳朵,几人脸上都是一红。
望着那两个头都不回的暴走背影,纪纤云就喊了一嗓子,“两位大爷,等等!我们信,信您!”
来福几个也是一样的,赶着马车追上去,道歉连连。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多心了……”
“……我们是外乡人,不得不加小心,大叔,您体谅体谅……”
几个人态度也算诚恳,须臾,两个朴实的老汉也就不计较了,“算了,出门在外不容易,我们懂。来,快走吧,大热的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加点紧,再有二里地就有个茶铺,刘大善人开的,喝凉茶不要钱。”
“对,刘大善人可是真好,活菩萨转世。凉茶再不值钱,一天天的,日子长了也是大把的银钱,就那么白白的送出去了……”
气氛又融洽起来,一行人恢复了先前的步调。
不过。
越走越不对劲,路两边山开始多起来,灌木丛茂盛的很,野鸟的叫声还有点渗人。
纪纤云心慌慌的四处撒摸过,扭脸对赵嫂和槐花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赵嫂也是同感,“前头那两个老头是不是给咱们指错了道?看着这些长满树的山环子,我心里打鼓。要不,咱们退回去吧?碰见土匪什么的,可就麻烦了。”
槐花岁数更小,脸都白了,“坏人脸上也没写字,那两个老大爷看着是好人,没准是装出来的……”
不光车里头的人,赶车的来福也是一样的想法,跳下车就冲后车的儿子喊,“栓子,咱们回去!”
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没等他们拨转过马头,顷刻,喊声、马蹄声穿透耳膜。
循声望过去。
从西边两丈多高的山上一下子冲下来二十来号人,有骑马的也有在后头跟着跑的,手里都举着明晃晃的大刀。
与此同时的, 指路那俩老头飞快的从挑子里挑出刀子,把挑子一扔,颠颠跑走了。
和那帮冲过来的汇到一处。
一眨眼功夫,马车就被他们围在了中间。
事实在明白不过,摆在那里,他们这是遇到土匪了。
更可气的,刚才给指路的俩个家伙,竟然是土匪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