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五王抱着浑身是血的胡菀柔回宫,雪竹心知不好忙印上去,看到胡菀柔中箭的位置,她吓得几乎要哭出声,又见胡菀柔半闭着眼睛,气息微弱,满头虚汗,硬生生把那口气憋在心口,帮着朱瞻墡把胡菀柔放到床榻上,又一边安排宫女去准备热水毛巾,一边命人去催太医。
刘子宁很快赶了过来,看到朱瞻墡坐在床榻上,扶着的胡菀柔奄奄一息的胡菀柔,忙走到榻边,当看到胡菀柔伤到的位置,刘子宁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朱瞻基焦急大喊:“快看看她!”
“是。”
忙不迭的放下医药箱,拿出里面的剪刀,可是看着胡菀柔伤到的位置,刘子宁微微一犹豫,朱瞻墡看到他的停顿,也意识到菀柔她伤到的位置,是在靠近左侧胸口处的。
这个位置……
可现在性命攸关,朱瞻墡对刘子宁说:“剪刀给我!”
“殿下……”
朱瞻墡不由分说,夺过刘子宁手中的剪刀,示意他去到胡菀柔身后扶着她:“扶好她。”
他则到她前面,伸手便沿着她胸前的交领处把她的衣衫剪开了,胡菀柔意识到自己前胸暴露,无力的睁开眼睛低头去看,却被朱瞻墡伸手托住了她的面颊:“别看!”
感激朱瞻墡对自己的呵护,胡菀柔眼中浸起一丝泪光,就在这时,朱瞻墡赶了过来,身后是金英和孙玫璇,看到这一幕,朱瞻墡心中火气渐浓,可是再看看那边的情形,他竟然一步也迈不动了,只呆呆的站在几丈远的地方,看着朱瞻墡拿着剪刀,把胡菀柔胸前的衣衫剪破。
洁白的肌肤早已被血渍浸染,触目惊心。
箭头周围没了衣服的覆盖,好在那支箭是在肚兜之上,最里面的肚兜无需剪破,小小的肚兜掩盖着箭头之下的肌肤,朱瞻墡看着刘子宁问:“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
刘子宁说着,两人换了位置,朱瞻墡去后面扶着胡菀柔,刘子宁则到前面仔细查看胡菀柔的伤。
“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伤到…”
那个位置太接近了,朱瞻墡犹豫着不敢问出口。
“擦着心肺而过,没有射中。”
刘子宁这样一说,大家不由得都缓出一口气。
刘子宁看看胡菀柔说:“娘娘……娘娘一定要忍着点。”
他说着,拿起剪刀,小心翼翼的把射出来的箭头剪掉,然后立刻拿上了药的医用细棉布捂到伤口上。
“啊!”
乍然传来的疼痛让胡菀柔忍不住喊出声,大口的喘着粗气,朱瞻基看的惊心,却害怕的不敢上前。
他知道他今日伤她太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此刻的她。
朱瞻墡的心也揪的生疼,可是她在他怀里,他克制着自己的害怕和担心,劝慰她:“皇嫂,忍一下。”
刘子宁示意朱瞻墡说:“殿下,劳烦你按好这药,扶好胡妃娘娘。”
朱瞻墡按照刘子宁的吩咐,一手扶着按在她胸口的药,一手托着她的腰身没让她的头伏在自己肩头。
刘子宁立刻去药箱中配药,准备给胡菀柔拔箭。
胸前的疼痛让胡菀柔意识清醒了一些,她伏在朱瞻墡肩头想:若真的就这样离开,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个解脱,可是尚在襁褓中的合欢,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就要没了娘亲么?就跟自己一样,可她的合欢是在宫里啊!
自己虽然没有见过父亲与母亲有多恩爱,可是父亲在母亲离去后,再没有纳妾,两人的感情可见一斑,而皇太孙与自己呢?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被待见,自己的孩子不过是将来众多皇嗣中的一个,没有母亲的护佑,长大会有多艰难?
有谁会好好保护她呢?她可以相信的似乎只有自己的母妃和五王了。
这样想着,她在朱瞻墡耳边虚弱的说:“五王,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求你…帮我照护…合欢…护着她…在这宫里…”
胡菀柔这种临终托孤似的言语,让内殿众人都是一颤,而她托付的,是孩子的叔叔,却并非孩子的父亲,朱瞻基的脸色愈加难看。
“别瞎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可以!”
朱瞻墡说的坚决,却也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拦着她的腰背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想把她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上。
朱瞻基看着朱瞻墡的动作,心中起了妒火,却很快又被失去胡菀柔的恐惧和担心取代,握着的拳头又用了用力,克制住上前拉开朱瞻墡的冲动。
“可是…我…想放弃了…”
虚弱的说出这句话,胡菀柔惨白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微笑。
经此一事,她真的明白了,原来在那个人的心里,自己那样不堪,不堪到与他的亲弟弟联手设计他的爱妃!
贯穿身体的暗箭没有伤到心肺,怕是因为她的心,在自己的夫君挥剑相向的时候,便死了吧?
“不可以!菀柔!”
一听胡菀柔的话,朱瞻墡顿时乱了方寸,情急之下,没有称呼皇嫂,却将胡菀柔的乳名脱口而出。
他知道,这个时候,她的意志很重要,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她真的生无可恋了!
听到朱瞻墡叫她“菀柔”,朱瞻基神色冷了冷,但是看到胡菀柔奄奄一息的样子,想到之前的种种,他清楚,就算她是皇祖父金口玉言许配于他的正妃妻子,此刻,他也没有资格去把她从五弟的身边夺回来!
他甚至没法向任何人解释!自己酿的苦酒,只能自己喝!
他只求她不要放弃,只求她能闯过眼前这道“鬼门关”!等她好起来,他愿意倾尽所有去求得她的原谅,只要她能好好的回到自己身边。
无颜上前,他只能站在原地,狠狠地咬着牙,在心底说:胡菀柔,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放弃!你不可以!
站在朱瞻基身侧的孙玫璇,看着朱瞻墡的动作,表面似乎担心胡菀柔性命不保,心中却在窃喜:胡菀柔就这样死了还好,就算她能醒过来,殿下亲眼看到他的正妃与亲弟弟这样的亲密,心中一定会介怀!自己的将来,也不用愁了!
“菀柔,想想合欢,她那么小,你让她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顾不得长兄的心情、顾不得尊卑礼仪,甚至顾不得维护皇家声誉,朱瞻墡把面容贴在胡菀柔无力伏垂在他肩头的秀发上,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哀痛,眼圈也红了起来。
合欢,恐怕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了,朱瞻墡说着,眼中浸染了泪花。
已经失血过多的胡菀柔,意识昏沉中,似乎听到他的话,却没有什么回应。
朱瞻墡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近乎哀求的对她柔声说:“菀柔,你能在宫里好好活着,已经是我唯一的奢求了!我求求你,挺过去!”
皇祖父一道圣旨将她许配于皇长兄,他没办法忤逆,也因为多少知道一些她与皇兄之前的缘源,本以为皇兄对她是有情的,却想不到,大婚后,只看到他对她的怀疑、冷漠和一再的伤害+。
承诺过,在这宫里护她周全,既然注定此生无缘携手,那么就拼死护住她的性命和安稳!
可眼下,他似乎连这都做不到了!
他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失去她的性命了。
听了朱瞻墡这句话,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了,雪竹和胡菀柔身边的几个小宫女更是在一边掩面垂泪,知道三人的纠葛,却没想到五王对胡妃的情深至此。
朱瞻基也是动容的,五弟的话,也是他想对他的柔儿说的。
他知道,对于柔儿,五弟的感情不比自己少,甚至五弟能够给予她的爱更纯粹,不像自己,一次次伤她。
这一次,更是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和大意疏忽,一手将她推到了“鬼门关”上!
莫说是柔儿和五弟,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可到底,自己才是她的夫君,自己对她之前的怀疑和冷漠,多少是因为时局所迫,也有些是因为自己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对玫璇的愧疚。
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情谊,她总是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