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鹿似乎有些错愕,他看着工藤有纱,反手握住刀柄,第一下竟然没有拔出来,他双手握住刀柄,沉腰发力这才将清磨拔了出来。他持刀,刀尖指地,他的表情有些迷茫。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有纱……”
工藤有纱却一点一不迷茫,她忽然奔跑起来,九厘米的细边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蹬蹬蹬的脆响,她以俯冲的姿态朝着高泽鹿狂奔而来,瞬息之间已经拉近两人的距离,她一个高高跃起,凌空飞腿踢向高泽鹿的脖颈,毫不留情!既快又准,还狠!
噹!
高泽鹿斜斜以刀身护住自己,刀身正好挡住有纱的鞋跟,但有纱的这一击力量远超想象,高泽鹿竟然一个没留意,差点倒翻出去,幸好在倒退的过程中,以刀尖拄地,在大理石地面划出一道七米多长的痕迹,这才勉强停住。
“原来你这么恨我……”
高泽鹿单膝跪地,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眸。有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一步一步款款走来,被高跟鞋拔长的腿型丝毫不比t台上的模特差。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副黑色的皮质手套,慢慢戴在手上。
“我当然恨你……”
她的双拳随着手套握紧,冷冷地盯着高泽鹿,“我恨高泽财团的所有!”
一拳砸下来,高泽鹿一个空翻闪避,刚才单膝跪立的地方,已经被轰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凹洞,四周的大理石地面像是蛛网一般龟裂开来。
“给你个机会,把所有的恨都说出来,否则,你也没机会了。”
高泽鹿也被对方激怒,漆黑的眼瞳中跳跃着某种冰冷杀戮的光泽,他拾起地上的刀鞘,将清磨归入,摆出一个即将拔剑的姿态。
“居合斩?”
有纱一眼就认出高泽鹿的路数,她的两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相互摩擦,十指张开,又忽然握紧。她走路的姿势依旧是那样稳定,稳定的让人很难相信竟然是这样纤细,看起来很柔弱的娇躯。
“听说居合斩杀人不用第二刀,最恐怖的时候就是还未拔刀的时候,等到出刀那一刻,已经感觉不到危险,因为人已经死了……”
她很平静地述说着,就像是一个旁白在介绍居合斩一样,然后她的脸色沉下来,脚步忽然间加快,一个加速过后居然以背部当做滑板,直直滑向高泽鹿,并且从小往上踢出一脚!
居合斩面对的敌人和正面半高角度,所以出刀不用调整角度直接杀伤,但如果敌人忽然从地下出现,那就不得不重新重新调整,这样一来就慢了。对于居合斩而言,慢就等于死。
所以高泽鹿没有出刀,他单掌拍地,身体已经凌空倒翻,即便如此,有纱这一脚踢出的劲风依旧在他耳边呼呼作响。作为诸神院最天才的学生之一,学生会主席,高泽鹿被一个并不起眼的女生逼到连刀都拔不出,恐怕让别人知道一定会惊掉下巴。
他有些狼狈踉跄落地,但有纱根本不打算给他调整的机会,戴着黑手套的双拳连环砸下,忽然间墙壁破了一个窟窿,忽然间扔过来的桌子被直接打烂,在这静谧的图书馆里,破坏音此起彼伏,高泽鹿感觉到呼吸都有些没法为继。第一次,他觉得是这么狼狈,对手的实力深不可测。
嘭——
终于,疯狂的攻击逮到了一次机会,有纱一拳击中高泽鹿的腹部,高泽鹿就像是炮弹一样被打出去,后背无视一排排装满书籍的厚重书架,连破七座书架,这才止跌落下,被一堆书籍淹没起来。
冰冷无情的高跟鞋底,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面上规律的响起,有纱走过一排排书架,最终站在高泽鹿落下的那一排,看着已经被书海吞没的狼藉模样,面无表情,同时眼瞳里又满是憎恨。
“高泽财团在我六岁那一年,秘密抓走了我的爸爸妈妈,只因为他们身体里可能有着不凡的基因。一开始他们给了他们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想要让他们自愿去高泽试验所进行实验,但被拒绝了,谁知道有一天晚上,一群人忽然闯了进来,强行把他们带走。当时我还不知道是谁做的,报了警,但一天天过去,音讯全无,我被送到福利院。直到有一天,电视广告上,一个帅气的小男孩为某款牙膏广告代言,广告右下角有‘高泽财团’字样,我这才猛然想起,在某一个夜晚听到的这四个字。在我被领养,得到自由之后,我开始调查高泽财团,并在十岁那一年,偷偷潜入高泽试验所……”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嘴唇不经意的有些颤抖起来,眼睛里也不知何时开始闪烁泪花,“我没想到我会这么顺利,在第一间实验室的窗口,就看到我的妈妈,四年过去,她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各种仪器布满她的身体,她的脸就像是骷髅一样消瘦,有穿着白大褂的人还在从她身体里抽血,再注入其他液体。我看到有两个人走进来,把地上一具已经早已失去呼吸的男尸抬起来,灯光下,我看到一张熟悉的苍白的脸,那是我的爸爸。无论他那一刻变得有多么剧烈,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失声叫出来,然后我看到妈妈的眼睛忽然望向我这里……尽管什么都不能说,什么没法说,但我读懂妈妈的意思,她让我赶紧走。我没想到,那竟然是她看我的最后一眼,随后不知道注射的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起来剧烈反应,她整个人疯癫起来,拷在双手的镣铐也像是要被挣脱一样,就在白大褂的人手忙脚乱想要平息的瞬间,我看到妈妈直挺挺的不动了,她停止了所有的一切,凝固了……”
书被拨开,哗哗的往下掉,高泽鹿从书堆里露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披散下来,嘴角有血迹,他抬头看着有纱,表情更加迷茫,但却又有一些释然。
“我转身就跑,没想到惊动了巡逻的警卫,我慌不择路,闯入了一个带花园的小洋楼,一个帅气的小男孩正在和那只漂亮的哈多利在玩耍,看到我,哈多利不停地叫,身后是十分严厉的警告声,我有些绝望,我觉得我会和爸爸妈妈一样那样凄惨的死去,可是那个小男孩抱起哈多利不让它叫,拉着我把我塞入了小楼里,并且对赶来的警卫说了什么,那些警卫竟然从其他的路绕开来……”
“你是迷路了么?那时候我这样问你。”
高泽鹿接过有纱的话,两人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但你一直看着我,微微张着嘴巴,半天也没回我。”
“是啊,因为我忽然看到了电视上的人,还以为是做梦,但我没想到,你就是高泽财团的大少爷,高泽鹿……这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见到你,才知道。”
“所以,这些年,你故意接近我,担任我的助手,就是为了要复仇?”
高泽鹿皱眉问道,“那么之前的机会太多了,比现在好一万倍,而且我对你一无所知,以你的伸手,轻易可以杀了我,何必等到现在?”
“那是因为你虽然是高泽财团的大少爷,但你也救过我,这几年就算是我还你的情。本来你喝了牛奶睡下去,一切都和你无关,但你偏偏要出现!你知道么,我每一次看到你,我爸爸和妈妈死亡前的脸都会在眼前重叠,我恨不得杀死你,却又不得不忍耐!”
有纱咆哮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滴落。高泽鹿低下头,样子有些沮丧,“委屈你了……但不管怎么样,一码归一码,这里是诸神院,你要对诸神院做什么,我是一定要管的。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阻止你!”
夏尔拨开书籍,缓缓站起身来,那把清磨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他张开双手,毫无防备,“如果这是我高泽家欠你的,那就由我来偿还,有纱,杀了我!”
拳头在有纱的手臂下被攒的咯咯作响,如果她不能忘记爸爸妈妈死去的模样,她就永远无法释怀。杀了高泽鹿,可以超度告慰他们的亡灵,但,能让自己解脱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有纱。她看着高泽鹿,想起来三年前在诸神院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是一个秋天,她怀着对这所学校的好奇,进而探索每一个可能去到的地方,对于天台这种她从小就很喜欢的,“孤寂安静可以释放心情”的好地方,当然不能错过。就在她以为会是空空如也的情景,却看到一个人躺在护栏上。
护栏只有三尺宽,另一侧就是数十米高的悬空,但那个人却躺的那么舒服,右腿曲起,双臂枕在脑后,耳朵里还塞着耳机,看起来如此悠闲。阳光洒下来,他胸口的蓝色领带随风飘扬。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全部面容,但那一刻,有纱的心跳的很厉害。
每一个女生,不管她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其实内心都像是言情小说的女主一样,有一天,在一个特美好的情景下,遇到自己心中的那个白马王子。
她忐忑着,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探索,还是现在就返回,不要打扰对方,但双腿就这样不听使唤的走了过去。她站在距离那个男生两三米左右的护栏边,假装眺望远景,眼角余光却瞥了过去。她发现这个男生长的可真帅气,而且是东方人——准确的说是东亚人—的面孔,剑眉星目,黑发有些长,随意散着,在风里像是飘飞的蒲公英。等到她从这种偷窥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发现,对方已经睁开一只眼,正在打量他。
她紧张地立刻收回余光,假装不在意地想要撤退,没想到对方却忽然开口说话,“你也是新生?”
她面红耳赤,慌忙习惯性的低头鞠躬,转身就要走。
“你也是日本人?我从东京来的,你呢?”
熟悉的日语传来,她顿时拔不动腿,一时不知进退。
“哎呀呀,真是奇迹啊,在这种鬼地方,居然还能遇到老乡!歪,老乡,你好——”
他坐起身来,对她伸出一只手,“别人都叫我阿鹿,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但如果你想特别一点,可以叫我鹿鹿!”
她背对着他,忍不住想笑,还有男生主动要别人叫自己鹿鹿的,但她很努力的深呼吸,然后转身,迎着阳光,看到他全部真实的面容,看到他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一颗寒冷的心正在融化。
“你好,我叫工藤有纱,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