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治理天下的法子也不甚相同。如今的天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治理方式,一点一点的更改还说得过去,总能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倘若忽然更换了一个领导者,一下子改变的各种策略,需要实施的行动,天下也许能够更快的发展前进,但是对于如今的百姓来说,却终究不是好事情。说来说去,受难的依然只是老百姓。”
“这话说的不假。”
“何况总会有些地方官员和军队不满的。不管是因为两边的派系,亦或者对新皇帝将会实行的新实施不认同的。有不满,就会有反抗,这一反抗,京城兴许还感觉不到什么,那些边陲小镇,却是首当其冲的。算来算去,还是百姓可怜。”
“大哥说的极是。”
“所以即便心里面是很认同赫连世子去做皇帝的。但是,我却还是要支持当今天子。菲仪,大哥的心思……你可否明白?”
“菲仪明白。其实菲仪同大哥想的一样,不论是不是出自私心,横竖我是不愿意他做皇帝的。他虽然是很有能力,但是,毕竟他拥有的已经太多。可是赵煦,却什么都没有了。”
“哎。这事情,着实是让人左右不是。我们兄妹两搀和在中间,实在是有些让人不知所措了。”
“大哥说的是。所以菲仪都奉行着眼不见为净的准则。不过大哥,却是无可奈何了。”
“菲仪。大哥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的。”
“何事?大哥但说无妨。”
“璇美人,是赫连世子的人吧。”
“哦,璇美人啊,这事情赫连炫没有同大哥说过么?”
“确实未曾听赫连世子提起过,刚查探出璇美人是细作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
“怕是当时一心想着萧太后的事情,一下子忘记了给大哥说了。莫羽璇是赫连炫的人,也是西风寒的一份子。”
“原来如此。”
“大哥忽然提起这件事情,既然你也是自己查出来的璇美人身份,不就是说……皇上他……”
“是啊,皇上让我去查后宫的谣言发起之处,结果竟然查到了璇玑宫。我又不能欺瞒皇上,所以……都同皇上说了。”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现下皇上情况如何?”
“很不好。之前皇上沉闷了几日,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人都憔悴了许多。后来经恒公公提议去看了看璇美人,回去以后倒是精神了。结果……第二日就听说了这事情。情况不容乐观啊,任谁遇到这种情况,打击都颇深呐。”
项菲仪拧了拧眉。不难想象,皇上如今的状况,怕是很不好。即便他或许会强打起精神来不让周围的人担心,但是心里总归是门堵的慌。项菲仪心里很明白,将心比心,换做是她来遭遇这些,心里也是接受不了的。
更何况她也能想象到,皇上之所以见了璇美人便精神了起来,定然是璇美人给予了他鼓励,做出一副极其贴心的模样来。但是越是这般,在皇上发现事实的时候,越是承受不住。
实在是,太过于残忍了一些。皇上前不久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自尽,好不容易知晓自己还有一个亲人,那亲哥哥却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要争夺自己这个皇位。自己在意的人都偏偏是对头,连那些他以为应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原来都根本是别人安排来的,到头来,自己还是一个人。这种感受,到底是有多凄凉。
项菲仪沉默良久。朱瑛佑见她那模样,也不打扰,安安静静的容她去想。不知晓过了多久,项菲仪终于抬起头,去看她大哥:“大哥,你这次来,总该有个目的吧。”
“是。”
“是让我去陪伴皇上么?”
朱瑛佑一愣,心里暗叹一声,不得不感慨项菲仪的聪慧:“是啊,皇上一向在意菲仪,如今他遭受了这样多的重创,心里面定然很不好受。我看你留在雅兰苑也终日无甚大事,倒不如,去到需要你的地方。”
“大哥这话说的很是好听。好歹我是西风寒的当家,你就不怕其实我是向着赫连炫的,反倒会帮他把皇上推向深渊?”
“不会,毕竟这十几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认为,比赫连炫还要了解。我也正是想要知晓你的态度,这才特意跑来同你说清楚我的心思。”
“那……大哥是明白了我的态度?”
“我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听你说了这些话,我也安下心来了。既然你我想法一致,想来你也不愿意看到皇上的憔悴模样。如何?可愿意陪大哥走这一趟?”
“也好。留在雅兰苑,我也没什么作用。就随着大哥的意思,同你去吧。”
看项菲仪这般爽快的就答应下来,朱瑛佑大喜。高高兴兴的带着项菲仪走了。雅兰苑的侍卫也不疑有他,只以为项菲仪是同朱瑛佑一道有事情外出,自然而然的没有去在意。
笑眯眯的同两个人打了招呼,便轻易的放了行。
等赫连炫发现项菲仪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之前珈蓝去院子里收拾的时候便没有瞧见项菲仪。晚膳赫连炫特意派人过来请她,也不得见人。
赫连炫只以为项菲仪又是去了朱瑛佑的小宅子里,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心里面多少有些抑郁,觉得这丫头每次出门都不舍得打声招呼,似乎确实不够在意他。
但是对于这个女子,赫连炫却总是无可奈何的,无论她做什么,最终也舍不得真的去同她计较。唯剩下一声轻叹,笑一笑便什么都过去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珈蓝去院子里,发现项菲仪竟然依旧不在房里,这才觉得事有不对,匆匆跑去找了赫连炫。赫连世子大惊,立刻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粥,让人去把昨儿个守卫的人给喊来。
听那守卫汇报,说确实瞧见项菲仪同朱瑛佑一起走了,赫连炫点点头,又叫人去请苏家两兄弟。但是苏家兄弟却说并不知晓项菲仪的去处,也没有瞧见朱瑛佑。赫连炫眉心一拧,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再没有胃口继续用早膳,挥挥手直接让人给撤了。思虑片刻,决定亲自去朱瑛佑宅子里找项菲仪。
苏家两兄弟也表示要随同一起去,赫连炫点头,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起出了门。
等三个人到朱瑛佑的小宅时,发现房门虚掩着。敲了敲门见没人来应,心里又甚是焦急,便再没耐心等,直接推了门走进院子。
但是翻遍了整个小宅,也没瞧见一个人。地里的蔬果倒是长得越来越好,若是忽略那人去楼空的房间,还会以为这院子的主人只是暂时有事出了门。
赫连炫的脸色黑了下来,眼睛深邃,暗沉的容不得人看见里面的东西。话都不愿意再说,一挥衣袖,转身便走。苏家兄弟也知道情势不对,自然不敢做声,安安静静的跟在赫连炫身后回了雅兰苑。
进了门,赫连炫径直便往项菲仪长居的小院而去。苏家兄弟紧紧跟着,一方面怕赫连世子有什么事情要安排不敢走,一方面也处于私心,很是担忧他们家主子的情况。
不知为何,珈蓝竟也还在屋里。一听见动静,便急急跑了出来,见是赫连炫,先是一愣,随后便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走了过去。
赫连炫挑起眉梢,眼睛里透着淡淡的疑问。
“珈蓝担心小姐,所以未曾经过世子的同意,便自作主张,来看看小姐走之前是不是有留下什么线索。也不知小姐到底是自愿离开的,还是迫于无奈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赫连炫默默看了珈蓝半晌,看得她低下头简直不敢再正视自己的视线,这才缓缓开口道:“哦?既然如此,可曾发现些什么?”
一听这问话,珈蓝又迅速抬起了头,极是认真的点点头,道:“珈蓝发现小姐确实留了东西给世子。”说完话,又跑回屋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件物什出来,交到了赫连炫手里。
定睛一看,竟是一份书笺。上面写了四个娟秀的大字:赫连炫亲启。
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赫连炫强压下心头的焦虑,挥挥手:“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珈蓝应了一声好,转身告退而去。赫连炫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个背影,直到确定珈蓝远远的走了,这才收回了视线,开始拆那只信封。
这一看,脸色果真更加难看。愤怒的将信揉成一团,狠狠掷于地上,仿佛再也不愿意在这个地方多逗留一刻,转身大踏步走了。
左思和右词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怔忪间,左思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只孤零零被赫连炫仍掉的纸团,细细打开来抚平,同凑过来的右词一道儿去看。这一看,也足足吓了一跳,彼此眼里都是浓浓的震惊。
项菲仪留了书,竟然是出走了。她在信里说,不愿意瞧见赫连炫和赵煦两兄弟自相残杀,自认为无法担当起西风寒的所谓大任,只愿悄悄离去,同这些人再无瓜葛。
抿了抿唇,左思默默收起了信,看了眼右词,转身也走了。
虽说右词平日里很有些神经大条,但是如今的这情行,他还是能看的出来。现在主子因为觉得同二当家和西风寒众人的意见相左,秉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念头,竟是这样悄然离去了。
其实右词心里面很有些难过。西风寒的事情,他们两个小辈向来很少参与,至少在这些有关于国家大义方面的问题,即便是苏青,也总是刻意避开他们才去开会商讨事情。偶尔让他们两出任务,都是些与之无关的事情。
苏右词自认为,同自家主子还是很有些亲近的。主子也一向宠着他们,有什么东西,从来都是要与他们两兄弟一起分享的。她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说话,即便有不开心的事情,也是把他们当做大人一般,会与他们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