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着一件漆黑的长袍,从肩膀一直盖到脚底,他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露出来的眼睛阴冷可怕,直直停留在叶间身上。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站在那里无形中就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叶间抬头看着他,明明这么恐怖的一个人,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连脸都不敢露出来,想通过装神弄鬼给自己打气吗?”他冷笑着说。
“看来你还挺有骨气。”这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即压抑又阴沉,显然不是他原本的语调。
“没死总得好好活着,我这人一向脸皮厚,不会轻易放弃希望。”叶间仍旧靠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那面具人冷笑了一声,指着他后面的墙壁说:“刚才,肖遇就在外面。”
叶间吃了一惊,一下就蹦起来:“他来了?”
“确实来了,不过又走了。”面具人说道,“看得出来,他一直没有放弃。”
叶间按耐住心里的激动,转念一想又不合常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他已经一步一步接近真相,这对我们来说很危险。”面具人的双手藏在袍子里,除了那双眼睛,几乎看不出他情绪上的波动。
“你们?你是谁?”叶间看着他问。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等不到他了。”面具人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间不禁警觉起来。
“他不愿意放弃调查,而我们也不想冒险,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他的话让叶间大惊,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面具人又说了剩下的半句,“或者,杀了你。”
叶间惊愕地睁大眼睛,面具人继续说道:“他的身份不简单,杀了他的话会造成大麻烦,对我们没有好处。但是你不同,你的孤儿,没有父母兄弟,唯一的亲戚也早就断绝来往,如果你死了,就可以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样对我们来说更有利。”
叶间记得很清楚,肖遇之前在追查的案子就是福利院的坠楼案,而且他还亲口说过这件案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难道这里就是福利院?面具人所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压下心头的震惊,往旁边缩了缩,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里是富人的游乐场,而我们,就是游乐场里的管理员。”面具人张开双手,宽大的袍子伸展开来,阴影几乎罩住了这间狭窄的屋子,“游乐场里只需要可以带来快乐的工具,至于垃圾,当然越快除掉越好。”
他的手掌上布满厚实的老茧,腕部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叶间愣了一下,他记得这个伤口,是他!居然是他!
叶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华西知道你来吗?”
“怎么,被他关了几天,你开始习惯了?我没兴趣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你,但是今天就算他在这里,也阻止不了我。”一柄锋利的匕首出现在面具人手里,他说道,“我劝你最好听话一点,要不然只会死得更加痛苦。”
叶间假装害怕的向墙角缩去,床很窄,他一骨碌摔到地上,看到他这狼狈的样子,面具人放声大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原来也是个怕死的胆小鬼!”
叶间往墙角缩去,声音都在发颤:“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我刚才已经说了,今天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面具人向他走过去,高高举起匕首,刀尖泛着骇人的冷光,“你就乖乖受死吧!”
阴狠的声音伴随着匕首一起落下,就在这关头,叶间眼神一厉,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用力将他摔到地上。面具人抓住他的肩膀欲把他掀出去,叶间趁机用铁链卷住他的脖子,铁链随着他飞起的身体被拉紧,面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而叶间也几乎在同时撞在墙壁上。
面具人大怒,扯住铁链一角猛得将他拉过来,叶间现在的体力远远不及他,面具人将他按在地上,手掐着他的脖子,眼睛里满是怒火,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还挺有求生欲望的,只可惜没挑对时候。”
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脸涨得通红,身体无法动弹,手挥向那张惨白的面具,用力将它打落。一张狰狞的脸出现在他视线里,匕首映出他眼底的冷光:“你以为你还活得了吗?没用的,今天你死定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尸体扔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肖遇很快就会来给你收尸。”
叶间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挣扎着,但面具人像座山一样动也不动,他看见那把匕首被高高举起,刀尖寒光迫人,向他胸口刺来。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认命地闭上眼睛,但疼痛感久久没有传来,反而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不断滴到他脸上。
他疑惑地睁开眼,发现有一把刀穿透面具人的脖子,血流如注,而站在他身后那个面无情的人,竟然是华西!叶间这次真的吓愣住了,都忘了推开面具人,华西用力把刀拔出来,面具人捂着脖子,鲜血从他指间流下,他已经无法站立起来,指着华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我说过,谁都不可以动他!”华西毫不留情抬脚踢过去,面具人倒在旁边,浑身抽蓄,求生欲望让他拼命爬向出口,地面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华西走过去抓住他的头发用力提起来,眼神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我阻止不了吗?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吧!”
话音还没落下,他手里的刀已经再次割向面具人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溅满墙壁。叶间惊愕地睁大眼睛,面具人猛得颤抖几下,身体瘫软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华西把刀扔在地上,依旧是那么冰冷的语气:“现在,你信了吗?”
他的手上沾满鲜血,这个人的死完全没有让他的神情有任何波动,好像他所杀的,就是一只蝼蚁。狭窄的空间里充满刺鼻的血腥味,他捡起地上那枚惨白的面具,擦掉上面的血迹,回头看着仍愣在原地的叶间。他的眼神那么平静,平静的让叶间怀疑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没事了,他已经死了。”他弯起嘴角,居然微微笑起来。
“你……”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来这里吗,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华西向他走过去,在叶间讶异的表情中打开他脚上的铁锁,“跟我过来,我让你看一看真正的原因。”
脚上的负重感消失,久违的自由让叶间几乎拔腿而跑,但是他刚刚迈开脚步就停下来,他是应该走,但他如果走了,许多谜题或许将永远找不到答案。他回头看向华西,华西知道他在想什么,镇静地走上木梯:“等你看过接下来的事后,如果还决定走的话,我不会拦你。”
叶间犹豫地跟上他,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当看见面具人的真面目时,他就知道这里面一定还藏着外人无法想像的秘密。
因为这个面具人就是邢宾。
鲜血沿着地面蔓延,邢宾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不是万道奇的助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华西又为什么会杀他?
叶间心里充满疑问,他曾以为华西是为了替万道全善后才会抓他过来,但从今天来看,完全不是那样,他真正想做的,究竟会是什么?
木梯最上方是一扇几乎与墙壁同色的铁门,华西没有去开启它,而是在墙壁上轻轻敲了一敲,其中一块砖石居然是松动的,他伸手取下来,示意叶间上前,然后自己却转过身去。叶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疑惑的走过去,透过那块砖石的空隙往里面望。
时间在这一刻几乎静止了,叶间只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冰冷至极的窟窿,让他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我想结束的事。”华西深深吸了口气,连杀人都没有片刻犹豫的他,此刻脸上却充满痛苦的表情。
叶间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阿间,你愿意帮我吗?”华西向他伸出手,而他那只手上所拿的,就是邢宾刚刚所戴的面具。
叶间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清楚知道接过面具代表着什么,门就在前面,现在没有铁链锁住他的行动,只要他打开这扇门,就可以回到那个充满阳光的世界,那里有肖遇,有爱哭的余元元,有喜欢挤兑他的张浩凡,他应该走的,他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来。
沉默,久久的沉默。
华西依旧保持着这个动作,他在等叶间的答案,其实他也早就知道答案。
因为叶间是个好人,而好人往往都充满正义感。
正义,不是贬义词。
终于,叶间握紧的拳头逐渐松开,他缓缓抬起手,从华西那里接过面具。
这就是像一个仪式,而他们,都是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