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简单的“罩他”,其实是一辈子的承诺。
顾若轻柔收紧了手臂,含笑说:“不用你罩我,你好好陪在我身边就是。这么多年四处流浪,难道我还不能照顾自己吗?”
“这怎么能一样?”容也眨了眨眼睛,推开顾若,冲着他笑,认真说,“以后跟我在一起,你不用自卑,拿出你给我动手术时的自信来!”
“其实,给你动手术时我一点自信都没有。”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容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顾若却觉得容也吃瘪的模样可爱至极,忍不住就笑了,他当然没有骗人,当时他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差点连手术刀都握不住,要是容也看见当时的他,一定非嘲笑他不可。
顾若又说:“要不是有沈眉在,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容也本能舔了舔有些干的唇,没好气说:“还说跟我比手稳呢,原来你的心都不稳。”
顾若好脾气一笑,看着他下意识的动作,转身将水碗端过来,用棉签沾了水细心涂上他的嘴唇。
连着涂了好几遍,顾若才说:“别说话了,到时唇裂了会痛。”
容也听话地闭上了嘴巴,顾若也算是得到清白了,他终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事了。
之前怎么也睡不着,这回不消五分钟就已经沉沉睡去,倒不是伤口不疼了,想来是心放下了。
沈眉忙完手上的事本来想再去手术室看看顾若的伤势,却不想守在外面的士兵怎么也不肯放行了。
她这才意识到季少一动真格了,不过眼下除了担心,她也做不了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离开了。
路上碰见了班娜,她正好从河边洗了衣服回来,问沈眉还有没有别的衣服需要洗。沈眉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做,就拿了一些伤员的衣服跟着班娜一起去了河边。
沈眉才蹲下就听班娜着急地用英语问:“容医生的伤很严重吗?”
沈眉叹了口气点头。
班娜的眼睛红了:“容医生是个好人,真主一定会保佑他的。”
沈眉勉强一笑,其实她在担心容也伤势的同时也跟担心顾若,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班娜说了,毕竟顾若的事涉及到了军事机密。
…………
半夜,容也又梦见了那场爆炸。
他几乎是亲眼看见搁置在路边的炸弹突然爆炸,却在这个时候,顾若瞬间出现在他身边,伸手狠狠将他推出了爆炸圈。
顾若直接淹没在了爆炸引起的火海中,容也声嘶力竭地叫着顾若,他不顾一切冲进火海,很快,他整个人也烧起来,又热又烫,说不出的难受。
“顾若!”他猛惊醒过来,却发现床边空无一人,“顾若!”
“怎么了?”顾若听到声音从一侧端着水盆冲过来,因为跑得急,水盆中的水都溅出来了,他忙放下了坐到床边,“我在,做梦了?”
容也满头的汗,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红,等顾若一坐下,他就拉住他的手,急着问:“你去哪了?”
顾若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发烧了,我打算先用物理降温看看,到明早还烧再吃药。”
容也一摸,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梦里冲进火海的那种高热感那么真实。
他终于松了口气。
顾若挤干了毛巾,先是给容也擦了手,擦了脸和脖子,然后才重新将沾湿的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
容也一动不动看着他忙完一切,忍不住就笑:“你才像照顾人,那个季少一简直笨的可以,完全就是个二愣子!”
顾若一听就笑了,回眸说:“我是医生,他又不是,实话说,男人的确不太会照顾病人。”
“哎,顾若,虽然季少一相信你的清白了,可当初冤枉你的也是他,你怎么就知道替他说好话!”容也不悦拧了眉心,说,“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顾若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只好说:“好,我不说了。”
容也闭上眼睛,安静许久,顾若还以为他睡着了,却听他突然说:“顾若,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你跟我回国吧。”
顾若的眉心轻拧,容也又说:“去我家啊,我介绍我家人给你认识。”
顾若笑得很暖:“我还以为你要说让我跟你去香港加入无国界医生的组织呢。”
“那当然也要啊!不过相比较,还是先跟我回家比较重要。”容也睁开眼盯着他,一脸认真地说。
顾若答得毫不迟疑:“好,听你的。”
灯火打在容也依旧苍白的侧脸,他的笑容灿烂,顾若却有些心疼,忍不住低声问他:“难受吗?”
“有一点。”容也倒是老实,抬手扯了额头的毛巾,说,“换吧,不凉了。”
顾若低头重新浸湿了贴上他的额头,顺口说:“你说你要是没遇上我可怎么办?营地唯一的医生都倒了,全指望沈眉吗?”
容也闭上眼睛在笑:“不会的,我们的相遇是上天早就算计好的,必须得我救你一回,你救我一回的牵扯在一起才行。要不世上同性恋千千万,怎么就让我们给遇见了?你开始还说要走的,结果还不是又……又在路上相遇了?那天我还在屋子里呢,这样都能遇见……”
他说着说着,终于抵不住困意又睡了。
顾若看着他不动声色地笑,他一直没有告诉他,那天才不是什么相遇,是他特意去找他的。不过顾若却觉得,就让容也把那天当成美丽而意外的相遇其实也不错。
快天亮时,容也的烧终于退了。
顾若舒了口气,他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靠在床边沉沉睡了。
顾若醒来已经过了中午,他一看时间就跳了起来,回眸才见容也靠在枕头上含笑凝望着他。
顾若皱眉说:“怎么不叫醒我?”
容也仍是看着他,声音低低的:“嗯,忘了。”
“什么叫忘了?”顾若忙站了起来,一面问,“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你不饿?口渴吗?”他问的时候一拎水壶,发现是空的。
容也看着他有些生气放下水壶,朝门口走去的样子,终于笑着说:“我都吃了,喏,你的。”他指了指身侧。
顾若一愣,折身回去掀起被子,果真见吃的用饭盒装着被容也捂在被子里。他吃惊抬眸看着容也,这才发现他的身后略为用枕头垫高了些。
有人来过了?
容也凝视着他,说:“我没那么笨,饿了当然要吃东西,我知道你昨晚一定很晚才睡,不忍心叫醒你,所以我让外面的兄弟帮我找了季少一来,指使他端茶送水,就当给你出气了。”
想起上次给容也喂水的季少一,顾若不自觉就笑了。
他坐下打开饭盒,又不觉说:“季队有他的事要做,以后这种事你别找他了。”
“你看,还说你没帮他说话?要不是我知道季少一性取向正常,还以为你俩偷情好上了!”容也横了一眼顾若,果然,顾若的脸都绿了。结果容也自己没绷住就笑了,“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我没那么无聊,是季少一记挂我的伤势自己送上门来的,那我不用白不用咯,谁让他自己下令除了他和沈易谁都不能随便进来?你看着我干什么,吃啊,别胃又难受了。”
听容也中气十足,顾若终于放了心,捧在手中的饭盒还是暖的,他低头打开了饭盒就吃起来。
容也突然又说:“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老大马上要回来了!”
顾若本能问:“这么快?”
“啧。”容也指了指他,“你瞧瞧你的话,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你是内奸。快吗,我都快等急了。”
容也对钱凡有种近乎弟弟对兄长般的依赖,顾若从最初跟着他们从阿勒颇逃出来时就看出来了。
他努力扒了口饭,心情很好。
容也看着他大口吃饭,也是笑着不再说话。
因为顾若不能外出,所以基本上除了给容也检查伤势,教他外科知识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
无聊时,二人就聊天,天南地北地扯居然发现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营地里渐渐安静下来。
顾若倒了水放在容也床边,俯身替他盖被子时,见他伸手拍了拍身边,说:“晚上别靠着床睡了,我不介意跟你挤一挤。”
顾若愣住了。
容也又说:“发什么愣,你总不能天天趴在床边睡吧?别等我好了,你又病了,别忘了季少一还给你派了任务呢!”
顾若回神一笑:“这病床太小。”
“没关系,我身材好。”容也摸了摸手臂,皱眉说,“再说了,这几天又瘦了。”
他自言自语说着,试图往边上挪一挪,奈何完全撑不起来,倒是痛得皱了眉,没好气说:“扶我啊!”
顾若无奈,只好依他的话小心将他扶至边上一些。
没想到夜里,容也睡着睡着,不知他怎么就一点点挪了过来,先是挨着顾若的身体,后来干脆靠在了他的怀里,不知道是不是扯到了伤口,时不时还听他哼哼唧唧发出声音。
顾若叹了口气,伸手小心圈住了他。
容也本来是睡了,因为顾若的手臂突然环过去,他瞬间就醒了。微怔之后,干脆提一口气想要翻身面对着他,没想到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身后之人清冽气息骤然进来,容也听顾若突然说:“好好睡,别乱动,否则我下去了。”
容也趁机皱眉说:“就不能让我看着你吗?你帮我翻个身,我保证不再乱动了!”
顾若的声音略沉:“翻什么身,就这样睡!”
“顾若……”
“不睡?那我……”
“哎,好好,我睡还不行吗?”容也不快闭上眼睛。
片刻,等怀中之人安静下去,顾若才松了口气。他都不敢抱他太紧,怕容也听到自己此刻几乎快要炸裂的心跳声,哪里还敢让他转过身来?
偏偏,那一个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整个后背都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