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是纷沓的脚步声,还有噪杂的人语,头顶的白炽灯光倾洒下来,冰凉有如实物一般。
“进去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送来的时候全身都是血,你没看医生脸色都变了吗?”
“止非好好的不在公司,跑到君山干什么去?”
“哼,车上不还坐着一个呢!”
容斯鸾转过头,大步朝晚卿走过来,几个容家的旁系也尽数跟在后面,“我问你!你到底在盘算什么阴谋?”
晚卿蜷缩在长椅上,身上尽是血污,外衣也扯破了,只低着头不发一言。
容斯鸾一把将她拉起来,恨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狠毒?你的丈夫还在里面抢救,你却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
此时那九小姐忽然道:“同坐在一辆车上,怎么一个只磕碰了几下,另一个却躺在手术床上抢救了好几个小时?”
容斯鸾性格最是冲动,听此不由大怒,扬手就打在晚卿脸上,“究竟是不是你指使的?”
她踉跄着撞在墙上,额头才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出血来,她在咄咄逼过来的容家人面前慢慢挺起腰,一字一顿,“我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他为什么去君山?”
九小姐在人后掩唇笑了笑,“听说是给七嫂的母亲扫墓。”
容斯鸾更是恨在心头,“我就说你们陆家人没安好心,一个死人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事!”
晚卿猛的抬眼,秀致的脸上满是污渍,目光却黑亮如曜石。
容斯鸾心底一怔,怒道:“你最好给我想清楚究竟怎么才能证明你的清白!止非要是有什么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她在晚卿肩上猛力一掼,直将她跌在地上,此时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够了。”
众人皆是一惊,不由自主的分开一条路,有沉稳的脚步声慢慢踱来,那人蹲在晚卿面前,温声道:“没事吧?”
她抬头望去,见是一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目光温和,心里不由一暖,摇头道:“我没事。”
他伸手将她扶起,道:“再去找护士处理一下伤口吧。”
容斯鸾不满的叫了一声:“四叔。”
晚卿皱起眉,不着痕迹的挣开了他的手,她虽然不太清楚容家的暗云涌动,却也大致知道这位容四爷是容止非最大的对手。
容四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目光往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一掠,道:“斯鸾,你们去看看夫人。”
容斯鸾跟着回头望去,见容夫人坐在长椅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显然是吓得狠了,忙走过去安慰。
容四爷方又转过脸来,笑道:“你不要怕。”
他叫来护士,重新给晚卿包扎了伤口,问道:“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她低着眼没说话。
恰在此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医生走出来,立刻就被一干人围住,容四爷目光一动,看了她一眼,“你不去看看?”
晚卿抿了抿唇,挥开护士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人群的最外。
那医生被缠的不耐其烦,望着容夫人道:“您跟我来一下吧。”
容夫人脸色一变,回过身,厉声道:“都别吵了!给我在这等着!”
各自打着算盘的容家众人只得安静下来。她的目光滑过晚卿,落在远处的容四爷身上。
他微微一笑。
容夫人捏紧了手指,转过身和医生进了隔间。
众人围在外面,伸长了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隔了许久,还是不见她出来。
九小姐弹了弹指甲,道:“七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有权利知道啊。”
“就是,容氏又不是他们母子的。”
“他现在躺在医院里,今天晚上和莱域克的饭局怎么办?”
容斯鸾心中摇摆不定,皱起眉道:“不行,我是止非的姐姐,我必须第一时间知道他的情况。”
晚卿站在角落里,垂头听着,胳膊上忽然一紧,她回头一看,见是赵之臣,便随他拉着,来到旁人看不见的扶梯转角,“素小姐,绝对不能让他们去重症室见到七少。”
她初时以为是怕耽误他的治疗,可见他表情异常凝重,不由问道:“你什么意思?”
赵之臣冷笑道:“你以为他们想趁什么时候造反?”
晚卿一惊,忽然想到什么,挣开他道:“我要回去了。”
赵之臣却并不放手,低声道:“素小姐,你必须去拦住他们。媒体如今就堵在医院门口,爆料者分明就是容家人,七少的伤情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她错愕的望着他,轻轻一笑:“赵先生你在开玩笑是不是?我在容家究竟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比任何人清楚吗?”
“可你毕竟是容家的七少奶奶,七少名义上的妻子,冲着这一点,他们就不敢胡来。”他示意她回头看去,沉声道:“容四爷就在那里虎视眈眈,等着把七少赶尽杀绝,只有你在这个时候能帮他一把。”
晚卿望着他,清透的眸子仿若带着漩涡般幽蓝的光。
在遇到容止非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恨一个人到那样一种地步。
而他竟然要她帮他。
晚卿眼底有些决绝的快意,谁也不知道,她有多少次都在盼着他和她能有一人死去,也好过彼此折磨。
“赵之臣,我不会,不想,也没那个能力帮他。容止非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胜券在握吗?那这次他就让我见识见识好了。”她再度挥开他的手,赵之臣大惊,深知再也没了退路,只一扯,用力将她抵在墙上,“你以为七少在容家倒了,你和小晚就能好过吗?”
她轻轻一颤。
“你刚才也看到了,容家上下个个恨你入骨,更把小晚视为孽种,若非七少一直护着你们,你以为你和小晚如今会在哪里?”
晚卿听此不由大惊,心里纷乱不堪,却还强撑着,赵之臣更逼近她几分,轻笑道:“我实话告诉你,真到了那个时候,陆衍君一定不会护着你。”
她蓦地闭上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究竟有一位怎样绝情的父亲。
她为了小晚,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晚卿轻轻别过眼,“你放开我。”
赵之臣心里一动,忙松开手,退后一步。
“你要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