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一支烟没吸完的时候,安沐和白芷走向了角落的舞台,坐在了用来做陈设的古代木椅上,却给人一种穿越的既视感,酒吧的一些老顾客见安沐与白芷坐在一起,纷纷讨论起来,我想话题可能不止讨论安沐的美貌,还有这个前些日子大闹酒吧的“白兰”。
安沐前些日子并没在场,因此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拿起话筒介绍道:“百老汇著名话剧演员白芷,大家欢迎。”
这是酒吧有史以来最为冷场的一次,很多人开始转过身子继续喝酒,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顾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露期待之色的看着准备演唱的安沐和白芷,毕竟抛开其他不说,见到安沐唱歌还是很难得的。
舞台表演经验丰富的白芷并未在意大家的行为,她数着数字,以专业和敬业的态度调整着音响设备,确认好后,与安沐对视了一眼,在安沐缓缓弹奏起的前奏声中,她用干净却极富感染力的声音说道:“漂洋过海来看你,不知道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呢?”
这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是我极为喜欢的一首歌,私下也曾多次演唱过,可感情表达都不如白芷来的纯粹,她已经将歌词烂熟于心,因此全程闭着眼睛,安沐在一旁弹着吉他,随着歌声轻晃着身体,已然沉醉,以至于弹错了几个音符,可就是这几个错误的音符提醒着我,此刻是真实的在人间,而不是梦幻,我们的一辈子,会犯很多错误,何况只是一首曲子的演奏……
先前还自顾自喝酒的客人纷纷转过了身体,好似只通过一首歌便感知到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喝酒撒泼的白兰,而是一个用情至深的歌者……
一首歌的时间很长,像是恍惚间便走过了四季;一首歌的时间又很短,还没做完一个梦便被惊醒。
当安沐按住最后一个发音的弦时,白芷睁开了眼,而被困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霎时便留了下来,她含泪做了个致谢的动作后,仍然不失优雅的走下了舞台。
在众人的热烈掌声中,我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尽管只是旁观者,心中依然为白芷感到痛苦……一首歌曲结束后,顾客们似乎更愿意去享受酒吧时光了,我想顾客的感受和我是一样的,“西遇”酒吧之所以能在偏僻安静、闭塞的地方存活下来,是因为这儿总有触碰到心的东西,至少这个演唱过的很多歌曲,都带着疼痛的过往和灵魂。有时候,并不是只有欢乐和一味的奉承才能找到市场,最好的方式是秉承着你刚好需要,我刚好专业,一切都刚刚好的原则。就如这家酒吧的兴起,恰恰证实了厌倦工业文明喧嚣的人群大有人在,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商机。
西遇酒吧在老马的经营之下,形成了独特的氛围,给了我更多潜在客户,而夏元明的推广,让更多人了解到酒吧的独特性,其实有时候做生意很简单,不是没有潜在客户,而是经营你的潜在客户的风格,倒是显得弥足珍贵。
……
唱完歌曲以后,安沐和白芷坐到了办公室,当我推开门进入后,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打破这局面,这种压抑的沉默让我有些惶恐,生怕言多必失,也用沉默回应着她,于是这个夜变得更安静了,而我们都有些孤独。
沉默中,我想找些事情干干,把为“乐程”旅行社准备的新一年行程规划书发送给了方俊谚,又开始轻拿轻放的收拾起办公桌。安沐玩游戏的间隙看了看我,却也不理会我,转移了视线,休息了片刻后,又开始玩起了手中的游戏,而白芷手中那长长的烟灰终于负担不住,从她的指尖掉落在了茶几上……
我一阵沉吟,思索着老马问题的解决办法,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许久后,不知道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终于对白芷说道:“白姨,在老马消息这件事上,我们可以做一些打探的。”
白芷摇了摇头,却没用言语回应我……
不知这么持续了多久后,安沐终于开了口:“可不可以联系西班牙当地旅游局咨询一下呢?”
“不用了,可以给我找个烟灰缸吗?这支烟我不想吸了……”
我拿来了烟灰缸,白芷将手上的烟弹了弹,按灭在烟灰缸里,没有任何情绪的继续对我和安沐说道:“life i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
英语不算太好的我也理解了这句话,喜欢《阿甘正传》的人都能背出来的,中文意思是: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吃到的是什么味道。这是阿甘的妈妈曾经说过的话,白芷引用到这里,实际上有些消极,在这简单的话语中,蕴含着每个人都了解,但是却很难做到的人生态度。
白芷的态度让我有些始料未及,以至于就这么和她对视着,她却浅浅一笑,道:“你们相信缘分因果吗?”
安沐还在操控游戏角色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白芷问道:“难道白姨你信了?”
问完后,安沐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但白芷始终不愿意说一句话,询问道:“我现在有点讨厌这厚重的烟雾,打开窗子透透气吧!”
我点了点头,为白芷泡了杯茶,转身拉开窗帘,然后期待刺骨的冷风带走这房间的压抑……
“外面居然下雪了。”
安沐转过身,趴在沙发上朝外看着,而白芷好似在聆听着屋外的雪落在枯草上的声音,又或者在想一些心事,她终于低下了头,又端起了那杯我为她泡的热茶,好似在品尝岁月往事一般,一口、一口……喝完一整杯茶之后,她好似有些困倦了,起身示意自己打算回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居然是安沐给我发来的信息,我不动声色的打开以后,她告诉我:白芷的状态让她有些不放心,今晚就陪白芷去酒店了,让我把车子开回17号住宅。
我当然知道安沐这是为了我雪天出行考虑,如果我骑停在车棚里的摩托车,回家只怕会冻成狗。
安沐离开以后,我关上窗户却没有拉上窗帘,看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飞雪,铺天盖地的席卷着,在雪花自由飞洒的对比之下,我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感到有些压抑,可我知道这压抑情绪,更多都是来源于老马的事情,他曾用好脾气包容了我太多次的任性,下午听白芷说起老马以前是个特别man的男人,我当即持反对意见,后来经白芷解释,原来是因为白芷讨厌老马的大男子主义,做事太果断不细腻,而老马在白芷离开后,竟然真彻底改掉了自己从前的个性,一个人的脾性改掉有多难可想而知,可老马真就做到了……
……
酒吧的门口,那两只为了配合节日气氛悬挂起来的红灯笼在风中晃动着,在已经发白的地面上投下一片红红的灯影。因为下雪的缘故,我无法坐在店门口的石凳上,便蹲在地上吸着烟,烟吸了一半,便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沿着墙根向我这边走来,我下意识的认为是苏溪,等她走近时,发现自己的直觉真的没有错。
“哟,大老板蹲在这做什么呢?”
“如厕。”
“粗俗就粗俗,还非把自己包装的文雅。”
“请问,你这大雪天是专程跑来吵架斗嘴的?”
苏溪表情复杂的看着我,但始终不愿意再说一句话,于是我们就这么尴尬的僵持着。
片刻之后,一阵冷风好似裹着雪花吹进了苏溪的脖颈,她不耐烦的饶过我朝酒吧走去,可等她影子还没完全从我身边经过,我便看到她举起包朝我头砸过来,沉闷的一下之后,我又被她一个蛮力,猝不及防的摔坐在了地上。
没等我反应过来,苏溪踉踉跄跄的跑进酒吧,我憋屈的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衣服,然后愤怒的进了酒吧,发誓今晚非把这个野蛮的顾客赶出酒吧。
环视了一圈后,苏溪已经在吧台旁优雅的坐下,仿佛并未做过之前粗暴的行为。
我走到吧台边,吩咐道:“小苏,这位顾客是否点过酒水了,无论点什么,你都不用给她调了。”
小苏难为情的看了看苏溪,可最终还是执行了我的话,我这忽然的怒火,让苏溪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她似乎想宣泄,但又在忍耐着,许久才低声对我说道:“怎么的,还不能开开玩笑了,你要是收回刚刚那句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别给我下套。”
“那两件,两件都是你最关心的朋友。”
我对小苏做了个继续为苏溪调酒的动作,然后敲了敲台面道:“挑重点说!”
苏溪并不兜圈子,说道:“没打算来你这儿,可是去往日时光,发现年前已经歇业了,听说酒吧被卖了,许季风拿着这笔钱去拍电影去了……听说买下酒吧的新老板还在和anna协商,打算等聘请到她以后,再重新开业……”
这个从苏溪口中说出来的消息,自然无须去辨别真伪,而让我充满了惊异的是,许季风终于走上了这条路……我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只是感到有些心累,又恍然觉得心累好似也只是错觉,我知道,anna有她自己的选择和决断,即便换来如今的人财两空。
看我好似吃了苍蝇的表情,苏溪失去了喝酒的兴趣,从包里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搁在吧台上,便起身朝外走。我忽然想起她还有另一件事没说,忙不迭的追了上去。
雪还是没有停歇的下着,风夹杂着雪,吹动了我的衣角,吹乱了苏溪干练的头发,她走了几步,被我跟的有些不耐烦,怒道:“我没喝你的酒,你还打算问第二件事情?”
苏溪的话顿时堵住了我所有能够回应的话,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来都来了,你还打算把话憋进肚子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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