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看外在永远分为两种人,活的比自己好的,活的比自己差的。
但是,对红玉来说,在她又意识以来,她就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两部分,自己和外界。
而在她的看见里,也有两种人,活的比自己好的,还有凄惨的自己。
她一开始,只是向往着蓝天还有一口能吃得饱的饭菜。
在竞争的环境里,那个比孤儿院条件还要差的环境里,是不可能给他们所有人吃饱的,想要活下去,吃饱饭,就必须学会掠夺。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有得到别人的吃的,她才不会饿着,而抢走别人的吃的,对方会不会饿死,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开始下手了,按照她想要的去做。
然而,她失败了。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每一个人在吃到自己碗里的东西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那些弱者下手,从他们的手里拿走食物。聪明一些的孩子发现,只有足够的食物摄入,才能够让自己不生病,不发烧,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活下去。那些在角落里被欺负的孩子,每天不但饿着吃不饱饭菜,更多的时还是要被指派干各种活,最后,他们很快就见不到这些弱者在这里了。
不仅仅是红玉想要活下去,吃饱饭,其他的孩子,更是如此。
他们已经面临着人生第一需求了,生存,唯有生存,才能够说以后所有的事情。
红玉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一下子想到了那个时候她就是在哪里第一次见到司稜的。
她最开始只是一个小布丁,又瘦又小的样子,干枯发黄的头发,看起来毫不起眼,根本不会想象到她以后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手指每天白皙的要用牛奶泡上许久。
那个时候,她最先送入的就是那个群体的房间里,第一轮的筛选,她就差点被饿死在了那个狭小的屋子里。
他们每个人的行为都是有监控仪观测的,就像是一群动物也一样被关在那里,只不过,对他们行为的观测,可不仅仅是为了一场实验数据,而是从中间筛选出适合生存,适合这个黑暗世界里生活下来的人。
红玉想要去抢夺其他人饭碗里的吃的,可是,她吃饭的速度本来就比别人慢,在她还没有吃完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开始想要抢走她的食物了。
饥饿,被打,是她一开始的家常便发,甚至,连她那稀稀疏疏如杂草一样的头发,都被他们跩的秃了好大一块。她甚至一度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那些想要夺走她饭菜的小伙伴们,有些比她大,有些甚至还不如她,可是,他们同样也是吃不饱饭没有力气的一群人,如雨滴一样砸落在她身上,她遭遇的疼痛,常常在下午的时候就会好了起来。
红玉拖着司稜走到了台阶那里,她能感觉到自己手底下司稜的生命正慢慢的在自己的指尖溜走,她想要抓住,可是却如空气一样,根本抓不住看不见毫无形态的东西。
“你不要死!我命令你,不许死!”她尖锐的伸出指甲狠狠的掐着司稜的手。
那双冰凉的手因为过长时间被吊在空中,血液无法循环,冰凉的比这个地下室里的寒气还要冷上一层冰霜。
“你不能死,我不是想要杀你的,都怪你,谁让你不答应留下来。”红玉带着哭腔,有些委屈的说着,她掐了掐司稜的手,然后又狠狠的掐在了他的人中上,想要他清醒起来。
像是疯子一样又哭又喊着,“你绝对不能死,我还要给你生孩子,还要跟你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就让人奸了你老婆,让她日日夜夜的永远见不得天日……”
不知道是因为她掐到的人中起了急救的作用,还是红玉最后的威胁,让司稜不得不再一次清醒过来面对这个黑暗的地下室,以及自己快要流血致死的场景。
咳咳……
肺部不知道什么地方被刺透了还是,那个关键的位置被红玉那个薄薄的手术刀捅出了一个窟窿,他咳嗽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嘴里全是腥浓的血味,这种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激起了他生存的斗志,让他立刻动了几下,伸手推开了红玉。
红玉被他推到了台阶下面,脑袋狠狠的磕在了某处,后脑勺有一声沉闷的响声。
此刻,她已近顾不上这个了,她赶紧起身,扑到司稜的面前,看着他是否清醒了过来。
“怎么样?有事没有?”
红玉紧张的关心着司稜,在她人生最大的执念里,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执着,她一生的梦,她心中惟一纯洁的至宝。
“咳咳……”司稜一下子吐出了一口血。这种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很快被其他的霉味覆盖住,可是,对她和他来说,有记忆以来,他们吃到的第一口饭,喝下的第一口水,就是他们自己的肉,自己的血。
那种淡淡的血腥味,在他们敏锐的嗅觉里非常快速的被察觉出来。
红玉又想到刚才自己被司稜的“不”激动的疯狂了,她毫无顾忌的用着那把刀不知道插了司稜有多少遍。想到这个,她就害怕司稜会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死在了她的手中。
不,他绝对不能死。红玉想过,这个世界上,她惟一的爱情,就是要给他的,而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做。他不能就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想到这个,她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上方的铁门。这间门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她跟司明远知道了,她是司明远最信任的手下了。在外面,司明远的人还守在这里,想要这么带走司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那些人一定会报告给司明远,当司明远知道了以后,她会怎么样?
不用想,她都知道司明远对待那些背叛了他的人会是怎样的一场下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也是其中的参与者,她太清楚会发生什么了。
想到这个,她就不寒而栗。
咳咳!
她听见司稜再一次的吐出了一大口血,身体上的血水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汩汩的流着,怎么都无法关闭那个开关。
司稜如果在不出去就医,他就真的死在了这里了。
红月想到了这个,她抬起头,再次看着那扇铁门,咬紧了牙关,她闭了闭眼,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她跑出去,很快,又再次走了进来,她陪着司稜,紧紧的搂住司稜,在地板上坐着。
她将司稜的头抱紧自己的怀里,在他的耳边说到,“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会来救你了,你再坚持一下。”
红玉使劲的想着,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一滴滴的打落在司稜的脸上。
司稜的努力睁着眼睛,此刻的他血液继续的流出自己的身体,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红玉。
红玉看出来之后,快速的扶住他的手,一边低声的哭着,“我在,我在,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司明远很快就要成功了,但是现在就是他最弱的时候,你只要坚持住,他就一定会被我们联手弄死在这里的,从此以后,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她一边抱着司稜,一边带着哭腔说着。
司稜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好的梦,也是她惟一的救赎,是她在生命暗淡的时候丝毫看不见希望,只身陷入那无尽的泥沼里惟一的光芒,惟一伸出来的一只手。
那个时候……
随着她一天天的被殴打,饥饿中学会了怎样更加快速的吃完食物,所有带肉类的食物一旦投放,必须先吃,那是比主食更能够增加能力的东西,之后,吞咽所有的能快速吞咽的东西,如果太大太难以咀嚼,就先放到一边,攥紧在手里,以最快速度吃完一切食物之后,开始一边吃着自己手里的固体,一边学会闪躲,保护自己最重要的部位,她曾经亲眼见到一个比她大一点的男孩,因为食物被两个人抢走之后,仗着自己身体强壮,跟他们起了冲突,其中一拳下去,他的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在过不久,他就再也不在这个屋子里了。
那个时间段,她不知道熬了多久,她只清楚,自己在出来的时候,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再次训练,纠正了这些行为上看似野蛮的动作。
当把她培养的像个淑女的时候,因为食物丰沛,她一下子得到了营养,好像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原本枯黄的头发也开始变的乌黑发亮,脸上的伤疤被人有意识的修复之后,每天用牛奶和各种护肤品保养着,一点点,她如同丑小鸭蜕变一样,成为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味道的小女孩。这种混杂着野性和天真的面貌,一下子被那个专门负责女人的调教师看上,带走了。丛此,她的噩梦才算是真正的来临了。
黑暗,无尽的灵魂上的折磨,要比任何一种饥饿和挨揍都要让人无法忍受。
红玉那个时候,自己所有的行为都是被限制的,身体就好像带着一副镣铐,完全的不能动,更是不敢动。
每当到了夜里,被关进那种小黑屋里的时候,密不透风,甚至连一丝月光都无法欣赏到的她,惟一能看见的,只有那扇门的缝隙投射出来的弱光。
黑暗中,她们每个人都被隔离,关在了一间间小小的密闭空间里,这种黑暗的地方,那种恐惧像是看不见的幽灵,每天漂浮在她们的周围。
最初,她只是听见了一些低低的哭泣声。
那种压抑的哭泣声,让她感觉像是那些吃不饱饭的小伙伴们每天饿着肚子晚上低低呜呜的哭声。
她讨厌那种哭声,因为那种哭声代表着他们的生命很快就要被消失了。她再也看不见他们。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低声哭着,这种咿咿呀呀的哭声,偶尔伴随着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感觉自己也难受了。非常的难受,想家。在她常常做的梦境里,她总能看见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覆盖在她的肚子上。那种温暖,如热水灌进胃里,止住她绞痛的胃。
常常她从美梦中惊醒过来,听着那些女人的哭声,她回忆道她梦境里的那双手,她猜想,那应该是她的妈妈吧,一定是她的家人。
很快,她又痛恨的伸出拳头砸在墙面上。
就算是她的家人又能怎么样?
她现在的日子过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家人,而且,她听其他人说,她们就是被家人卖进了这里的。
既然这样,她的家人也一定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给卖到了这里。
那她还要去想什么家人。她不要家人,没有家人,她要想办法活的更好,活下去。
长期沉浸在这种低沉压抑的气息里,很快有人就开始崩溃了。
她还记得那夜,有一个大声尖叫嘶吼的女人,她不停的砸着隔离她们的门,发成咚咚的响声。有人在旁边喊着,跟着诅咒她,让她早点去死。
这非但没有制止那个女人的尖叫,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了。她开始用指甲刮着面前的铁门,指甲哗啦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更有人开始怒声大喊着。
可是,那个尖叫的女人毫不在意,她就撞着墙,在撞着门。
任凭周围的女人对她责骂。
很快,咚咚的沉闷声不再响起来了。
隔壁那些尖声怒骂的人诅咒着她快快去死的人,骂了好一阵之后,才收回声音,再次翻身融入在这漆黑之中。
红玉记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声音,甚至,她还能想到当时那些人是如何骂她的。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那种细细的害怕,让她在那个夜晚感觉到格外的焦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听着那种每夜都有的咚咚声消失了,她感觉好像什么不对劲。
等到她再次的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时候,正好是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女人光着,雪白的肌肤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全身。
她死了,所有的女人从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都看到了,也都明白了为什么每晚的撞墙声在昨夜销声匿迹,如此的安静。
从此,她害怕太过安静的夜晚与黑暗,她成了那个女人,在安静的夜晚,忍不住的想要大声尖叫,哭泣。
唯独一个人的出现,可以让她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