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转角处,云未寒停下脚步。
回头,远远地看到从小院墙壁伸展出来的大片大片金黄色的凤凰花。
耳畔隐隐地还听得年大将军的咕咕叫:恭送大王、恭送大王。
一个人,一段景,皆已成为过去。
就像几年前,自己第一次悄然踏足这里:看到骑自行车飞扬而过的少女,左大狗,右鹦鹉,飞扬跳脱,青春无限。
那时候,她还不到20岁!
他认识她的时间,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有这么不羁的青春,这么张扬的生命力。
美得比几万亩红玫瑰更加任性。
如果那时候,自己就付诸行动,现在会怎样?
可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永远没法假设了。
他想,以后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故地重游了。
一抹灰色的人影,施施然从一棵法国梧桐后面闪出。
云未寒冷冷盯着他,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厌恶,痛恨。
这厮。
这个后来居上者。
就是这个无耻的掠夺者。
是他破坏了自己的一切计划,甚至,包括爱情。
卫微言也冷冷盯着他。
半晌,他先开口,“云未寒,我要是你,我就永不再踏足这里半步!”
“你不是我!”
“我当然不是你!(我干不出你这种不要脸的行径)!”
云未寒恶狠狠瞪着他。
他一摊手,若无其事:“自以为很无辜是吗?可是,把一个人害成那样,你无辜的点在哪里?”
“……”
卫微言笑笑,还是若无其事:“罢了罢了,看在冷c已死的份上,我就不再追究你了。否则,你就算马上躺到手术台上,我都要亲自下手……”
“你追究?你算老几?”
卫微言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将手举过头顶挥了挥:“云未寒,你还是好好求求上帝吧!没准你还有活着下手术台的机会!”
云未寒没有搭理他。
云未寒走过街口。
司机等在僻静处,见了他,立即开了车门,恭恭敬敬:“云先生……”
车上,赫然已经坐了一个人。
他的眼神一下冷厉起来。
司机支支吾吾:“薇薇小姐她……”
她一直求他,软硬兼施,一般的男人,哪里拒绝得了这么娇美的女人?于是,司机不惜违背主人的命令。
云未寒一挥手,司机退下。
薇薇泪如雨下:“大哥……大哥……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都看到了,那女人既没死也没有残,她好端端的,她根本没什么损失……你就原谅我一次不行吗?”
过往的经历早已让薇薇彻底明白:公子哥儿们跟你玩玩是可以的,但是,要跟你结婚,就不太现实了——如果没有“云”这个姓氏支撑,自己无非是从一个土豪身边流落到另一个土豪身边。年轻时尚好,可青春有限,再过几年上不了岸,一切就完了。
残花败柳,无人问津,就像她中年后的母亲。
“大哥,求你了,至少让我公开姓云吧……求您了,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她需要他在合适的场合,在重量级的嘉宾面前,正式宣布:这是我亲妹!
这世界上,唯有他,才能抬升她的身价了。
“大哥,求你了,以后,我全都听你的,我绝不会再乱来了……”
云未寒沉默。
“大哥……”
他忽然笑起来。
她停止了哭泣,诧异地看着他。
“薇薇,你真的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
“你是打听到我马上要手术了,认为我很可能快死了,一定要得到这个身份,好继承遗产吧?”
薇薇:“……”
是的。
她的确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他罹患绝症,跟他们共同的那个混蛋老子一样,很可能将不久于人世。
他从未结婚,既没有婚生子也没有私生子,甚至他的母亲也早已去世——如果他正式承认了她的身份,那么,自己这个“妹妹”将成为他货真价实的遗产继承人!
这,比什么都重要!
比能否嫁入豪门更重要一万倍!
云未寒上车。
司机也赶紧上车。
薇薇急了,一把拉住云未寒的手:“大哥……”
云未寒抽回手。
“大哥……”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母亲当年得到那么庞大的财产,却很快败光。薇薇,你也承继不了我的遗产!别说我还没死,我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你!”
薇薇面色惨白。
“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处理好一切。薇薇,你根本不必枉费心机,没有任何用处的!”
薇薇彻底怒了。
“什么叫德不配位?云未寒,难道你就比我高尚多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为了讨好那个女人,非要弄死冷c!正是你的变相出卖,让她死于非命,你手上可是欠了一条人命的……”
她连声冷笑:“可就算如此,那女人领你的情了吗?那女人会有丝毫感激你吗?她压根就不搭理你,对不对?云未寒,你拍马屁拍到马脚上有意思吗?你就没有自尊心吗?”
云未寒笑笑,眼神很是奇怪:“绑架他人,死有余辜。这难道不是天理昭昭吗?”
“哈,你跟我谈天理?真要有天理,你早下地狱了……”
“就算我下了地狱,可是,我的财产也轮不到你继承!开车!”
车子一溜烟地远去。
不知道是秋风还是绝望,薇薇呆在原地浑身发抖。
就像这许多年的不择手段,到头来,居然还是一败涂地。
也许是对卫微言特别放心的缘故,自从年子出院之后的后续护理,绝大部分,都是他在负责。
李秀蓝夫妻自然很关切女儿的病情,但很少插手,因为卫微言告诉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大碍,而且复诊几次的结果都非常良好。他们觉得卫微言是医生,他们本能地觉得他所做的一切的都是对的。
当然,夫妻俩也有自己的想法:女儿都这样了,有卫微言的安慰,肯定胜过父母的陪伴。
久而久之,年子自己竟然也习惯了这种陪伴。
直到那天下午,卫微言拎着一个大袋子再次来到年家。
金毛大王见到他,老远就摇头摆尾,好生亲热。
年大将军也跳来跳去:“参见大王,参见大王……”
他笑着拿出一大袋鸟粮,又一袋口粮:“哈罗,老伙计们,这是最新款式最好味道的零食,你们喜欢吗?”
鸟粮也就罢了,那袋狗饼干,是真的超级美味。
金毛大王接连吃了几块,很是高兴,伸出舌头舔他的手一再地表示亲热。
可年子却盯着那个巨大的袋子。
年子有点意外:“你今天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里面都是药。我把你下个月要吃的药全部开回来了,免得以后跑来跑去麻烦……”
她一直在服药,内服外敷都有,医生说,至少还得坚持一个多月。
可是,她自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医生这么说,她当然无所谓,照着做就行了。
但今天,她忽然有些不安。
因为,卫微言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