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前的恩恩怨怨,竟还要牵扯到六年后,从暖城,牵扯到这陌生又美好的土地上。
果然,仇恨是这世界上最要不得的东西,不仅能使人心变得丑陋不堪,还能将一个人的本性扭曲成这个样子。
眼睛上的布条一松,一束光线毫无预兆的闯进眼中。
光线刺的聂冉的眼睛生疼,她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落在视线里的,果然是黎晚晚的那张漂亮的脸。只不过,当她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左脸上时,却重重的愣了一下。
老实说,黎晚晚是长得很漂亮的,她的五官,要是拿到整形医院做广告,会吸引来不少客人。
如果……
如果她的心也能像她的脸那样漂亮的话,聂冉相信,她的人生,一定可以到达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
黎晚晚见她盯着自己的左边脸颊,一瞬不瞬的看着,漆黑的眼瞳里,甚至还流露出一种怜悯和叹息。对于聂冉来说,她是替她惋惜,可是这样的眼神落在黎晚晚的眼中,便成了被聂冉踩在脚下,又让她想起当日在监狱里所受的那些屈辱的催化剂。
她想掐死聂冉,是的,立刻,马上!!!
凭什么她堕落地狱,可她聂冉,远走他乡,还能活的如此漂亮?还拥有着那样漂亮可爱的女儿?
凭什么?
是聂冉把她推入地狱的,她历经千辛万苦爬上来,就是为了拉着她一起掉下去。
黎晚晚伸手,撕下了黏在聂冉嘴上的胶布,冷冷一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聂冉!”
从她口中吐露出来的聂冉的名字,是那样的咬牙切齿,以至于,还带着那样恨之入骨的情绪。不,是比六年前还痛恨的语气!
黎晚晚捏着聂冉的下巴,迫使她仰着头仰望着她:“聂冉,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这个老朋友吗?”
聂冉唇色微变,“黎晚晚……”
“呵!!看来你还没忘记我。是我在你心目中太深刻了,还是你自己也觉得你自己对不起我啊?”
聂冉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破败空旷的废弃工厂。黎晚晚能找到这个地方,那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打算,而且她说话时的声音,也一点都不克制。这就说明,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便聂冉大声呼救,恐怕也不会有人理睬她的。
而聂冉也可以肯定,把她绑架到这里来的过程这么顺利,依黎晚晚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的。她又想起那天在车里的那个男人,陌生的五官,眼神却跟此刻的黎晚晚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那么的丧心病狂!
“晟希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聂冉忽然激动起来。
她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晟希不能有事。
看着聂冉紧张的神情,黎晚晚终于笑了。
“聂冉啊聂冉,你还真是有心机,离开了暖城,还不忘给自己把未来的路铺垫好。那个小丫头,确实是长得挺可爱的。只可惜啊,投错了胎。啧啧……还真别说,那张脸,跟薄景初还真是像的很那。”
“黎晚晚,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冲我来就好了,晟希还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聂冉几乎是喊出来的。
谁要是敢伤她的希希,她就跟谁拼命!
“无辜?”黎晚晚翻了翻白眼,“呵……你无辜,她也无辜,那我呢?我就不无辜了?”黎晚晚满脸的嘲讽,因为仇恨,她整张脸都扭曲了,整个人浑身上下所透露出来的气质,都是阴狠而毒辣的。那皮囊再美丽,也始终掩盖不了那一颗肮脏到极致的心!
聂冉忽然为她感到悲哀:“黎晚晚,你本该有一场美丽的人生的,只可惜……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黎晚晚面露狰狞,死死的掐住了她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聂冉的肉里,掐的她眼泪都要流下来。可聂冉始终紧要牙关,这个时候,她越是痛苦,黎晚晚便越是开心!
“我不知道珍惜?”黎晚晚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盯着聂冉的样子,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聂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聂冉也是冷笑一声,“我如果记得不错,当初可是你破坏了我的婚姻。”
“你的婚姻?”黎晚晚嗤之以鼻,“你跟安少一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感情,没有感情的婚姻,怎么能算的上婚姻?他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你,破坏你的婚姻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聂冉只是淡淡的笑着,平静的看着面前被仇恨彻底丑化的女人,心底除了一阵哀凉,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陷入仇恨的人总是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羡慕仰望的那个人身上,人在泥潭里,却始终想着,你也下来吧,你也到这泥潭里来尝尝滋味吧,而不是想办法爬上泥沼,光明正大的站在陆地上。
黎晚晚的可悲之处,就在于此。
如果说六年前已经是一场不能挽回的过错,那么她在出狱以后,如果能改过自新,聂冉相信,即便因为左脸上的那道疤痕,人生不再那般精彩辉煌,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待她的男人,不难!
可是,她出狱以后,心心念念的却还是找她,报那所谓的“深仇大恨”。
“聂冉,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先是嫁给安少一,明知道他并非真心爱你,可你还是嫁给了他。在我回来以后,你又勾搭上了薄景初这棵大树。因此,你以安少一出轨为理由,光明正大的离了婚,又光明正大的跟薄景初在一起。聂冉,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身在泥沼,却努力想往上爬的人。我们,谁也不比谁干净!”
黎晚晚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浓浓的鄙夷和不屑。
聂冉抬头看着她,眼中盛满同情:“可你这样,便什么也得不到。”
“那又如何?”黎晚晚终于松开了捏着聂冉下巴的手,一手握着那柄亮闪闪的匕首,一手轻轻抚摸着那泛着寒光的刀锋,“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得到什么吗?一个坐过牢,还留了疤的女人,还想拼命在上流社会立足,简直就是笑话。聂冉,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总不能一个人痛苦着,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继续幸福下去,不是吗?”
“聂冉,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聂冉看着几近疯狂的黎晚晚,神情凝重,却没说话。
她现在说什么,黎晚晚都不会听的。而且,还很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晟希还在她手里,自己还是少说点话,免得刺激她,伤害了晟希。
黎晚晚的神色也恢复了冷静,她将匕首扔到了一边,慢悠悠的拿过挂在墙上的一截皮鞭,握在手里拧了拧,笑眯眯的看着聂冉:“看的出来,你很心疼你的女儿,假如你愿意承受我五十鞭,不喊一声,我就放了你女儿怎么样?”
聂冉眉心一跳。
五十鞭子?
即便是一个身体强壮的男人,挨着那皮鞭,恐怕也受不住吧?更何况她?
被她打五十鞭子,就算还有气,也要废了。
五十鞭啊,那是怎样的皮开肉绽?
聂冉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
依黎晚晚对她的恨意,恐怕每一鞭子都是落在实处的。
“怎么?不愿意?”黎晚晚再一次的勾唇冷笑,将那长长的鞭子一截一截的绕在手上,又一截一截的放下来,漫不经心的说着:“我还以为你有多心疼你那个女儿呢。却原来也不过如此嘛。在你心里,那丫头不过是你未来在薄景初那里,可能翻盘的筹码……”
“我愿意。”
黎晚晚话音刚落,聂冉便回答道。
黎晚晚稍稍愣了一下,对上了聂冉那双清澈的双眸,只觉得心里面被什么撞了一下。
“你说什么?”
聂冉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我说我愿意,接受你的五十鞭子而不喊一声,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食言。假如我做到了,你就放了希希。”
她的神情是那样坚定,眼神里翻涌着的是一种黎晚晚读不懂的情绪。
那是伟大的,母爱!
黎晚晚心中一颤,这眼神是那样的温暖,是她从小就渴望的,可是她是私生子,生母不知所踪,养母对她弃如敝履,就连亲生父亲对她,也是不管不顾。
她外表活的那么光鲜,其实内里有多狼狈不堪,也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可是现在,这种伟大无私的感情,却在她最痛恨的聂冉身上出现了……
黎晚晚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聂冉,这可是你说的。”
聂冉咬咬牙,同时扫了一眼她握在手心的皮鞭,“五十鞭!”
黎晚晚眸色微动,缓缓放下了缠绕在手指上的皮鞭,一步步的朝聂冉走过来。
她眼中折射出怨毒的光芒,心中在得意的大笑:聂冉,你放心,我马上就送你上路。送完你,再送你的女儿,这样你在黄泉路上就不会感到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