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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按下心中的思念,抬手拆另外一封信笺。
说来真是巧的很,两个在外的儿子同时往帝都写了信回来,文帝在心中淡淡的想,难道两人都想念家了么?还是说自己真的老了,看到寄回来的信笺便忍不住思念起儿子来了。
事实上他会将两人外放,并不全是因为太子的死因不明不白的,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再看到兄弟相残的事情一再的发生了,既然他们两人都有意皇位,便正大光明的争一争吧,省得总是这样背后使绊子,却为难他这个当父亲的。
文帝一边想,一边将手中的信笺打开。
刚看完第一行字,文帝胸腔间萦绕着的那点子思念一下子就被这封信打得烟消云散。
文帝清冷的眼睛眯了起来,老四果真好的很!
他看着手中的信笺,狠狠的将手中正端着的茶盏一下子拂到地上。
这般的诬陷与人到底是哪个太傅教他的?这都出了云浮了,还不消停,非要将老三置于死地不可么!
他忍不住皱眉,沉声喊了“赵元德”一声。
赵元德连忙应声:“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文帝浑身上下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连同看过来的眼神当中都凝着寒霜:“传孙之焕。”
赵元德不知文帝这股子怒气到底是出自哪里,也不敢多问,连忙下去宣人了。
自从梁行庸死后,户部尚书一职便空缺了下来,而孙之焕原是户部左侍郎,后充采访使,在治理水患上的才能十分出众,这一回的水患便是由他主理的,是以文帝将人提升到了户部尚书一职。
好在孙之焕今日就在宫中当值,此时正在值房与各阁老们商议事务,听见皇帝传唤他,连忙整了整衣衫,便随着传旨的内侍一同去了乾元殿。
“江南的赋税去岁的可还未征收?”文帝唤了他来,直接了当的问他公务上头的事。
孙之焕点头,“去岁江南的赋税因受了福建水患的影响,许多田地都收成欠佳,一些漕运上头的米粮都不太够,臣这几日也在头疼此事,而四王爷的封地恰好又被皇上放到了江南,今年的赋税臣以为还需要通过四王爷那边,才好征收。”
封地上的赋税通常是由藩王来料理的,而文帝将最富庶的江南赐给了四王爷,那今年江南的赋税便要让四王爷接手了,而孙之焕并未与四王爷有过太多的接触,也在头疼该如何征收赋税之事。
没料到皇上竟然问起了此事。
文帝沉吟:“既然如此,那朕便命你一个月内将去岁跟今年的江南欠了的赋税收齐,既然封地是老四的,就将这件事儿交给老四去管。”
孙之焕愣了愣,这么说来,也就是说四王爷在封地第一年的赋税都要全部奉上了!
他心中惊讶之余,倒是也觉得合情理,毕竟江南富庶,少一年多一年也不算什么,只不过这对于四王爷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而消息传到了楚少涵的耳朵里时,他整个人都要惊呆了。
他明明上书给父王,老三那孽种勾结前朝余孽一路上追查十多年前的秘辛,好叫父王知道老三对于前朝的念念不忘,怎么父王反倒没有什么动作,却将他原该得的税收都要收走了?
他看着从云浮来的官吏,气儿不打一处来。
要在江南培养自个儿的势力,没有钱怎么能行?父王这是要断了他这一年的财路啊!
他恨得直咬牙,可到底是无可奈何,只好沉下声对那小吏道:“既然这般着急,那就辛苦你了。”
小吏哪里敢在他面前言苦,忙笑着说道:“臣不过是跑个腿儿罢了,辛苦的还是四王爷!”
哼!楚少涵心中冷笑,他自然辛苦,他算是明白了,父王对那孽种的爱护要远远的超与旁人的,也怪不得太子会做出这般不理智的行为来。
眯着眼睛想了想,他笑着道:“那你明日便跟着本王一道征收赋税吧。”
叫你也瞧一瞧我这个王爷在江南是有多劣势,回去好好的告诉父王,省的父王成天的就知道盘剥我!
……
“再往前走二十里就是幽州城了,”挑着柴禾的砍柴人笑吟吟的指着路,“幽州城里头啥都有,您要买啥都能买到。”
许是越接近北地,人民就越淳朴,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是笑意盈盈,十分和善。
张全顺笑着道过谢,回身对楚少渊道:“主子,咱们再赶赶路,马上就能到城里了。”
楚少渊皱着眉毛有些心不在焉,越进入北地,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头,分明应该是一片盛世之景的,可却处处荒凉,连一些大点的镇子都快要看不到了。
他从马上跳下来,上了马车,将马归在拉车的马当中。
车上婵衣跟颜黛正在照顾生了病的蒋娅雅跟颜夫人,之前在青州停留的时候,蒋娅雅不甚受了风寒,她们都没当一回事,吃了几服药便继续赶路,可到后来越来越重,婵衣便觉得有些不太好,奈何带的药材都是些救命的药材,对于这些风寒之类的小病小痛都不太起效。
原本打算到了下一个镇子上头便采买一些药材的,可谁知连着赶路赶了两天,除了驿站之外,竟然看不到一个镇子,而村子里头大多都是些孤寡老人,别说是药材了,便是吃食都稀缺。
而就在这个时候,颜夫人也染上了这风寒,病的甚至要比蒋娅雅还重。
婵衣着急之余,只能急匆匆的赶路,以求能够在镇子上头买到药材,好好的给两人。
楚少渊不放心她们,索性弃了马,与她们一同坐车,见婵衣皱着眉头,一副焦急的模样,连声安慰:“你别着急,再走一段就能赶到幽州城了,师傅留下信,说他已经到了川西,我们先在镇子上买点药,等到了川贵之后再与师傅会合。”
婵衣脸上的神情里含着浓浓的焦虑:“要紧的是外祖母,她年纪大了,身子不好,只怕吃不消这样长时间的赶路。”
楚少渊很想抱抱她,但毕竟在人前不好太过放肆,他只好轻声安抚:“再撑一撑,到了城里就好了。”
婵衣眉目当中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但愿如此吧。
马车一路前行,秋日里的风有些些凉薄,马上要临近中秋了,一路上四处都是枯枝败叶,叫人看着心情也有些苍凉。
因出示了王府的令牌,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城,幽州城虽不如南地繁华,但到底是一个主城,城中的一切都十分的井然有序。
而他的令牌一出示,幽州巡抚乔铮恰好就在城门巡视,立即便将人接到了他的府宅当中。
乔夫人更是热情,在婵衣一行人进了府宅后,便将府宅当中最好的院落空了出来让她们住了进去,知道颜夫人跟蒋娅雅生病之后,更是尽心尽力的去请大夫。
许是有名的大夫都难请,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大夫才提着药箱进来。大夫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蓄了一把山羊胡,头发跟胡须皆是白的,眼睛很清亮,一看便是医术很高明的样子。
他把过脉,笑吟吟的说:“不过是体感风寒罢了,这些日子又奔波劳顿,无法好好歇息才会越发的严重起来,不打紧的,吃上三五服药,再歇十天半月便会好转,尤其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要将养。”
也就是说不能再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路了。
婵衣一一记下,“我便说外祖母上了年纪的,生怕这么赶路会伤了身子,果不其然,看来还是要好好将养才行。”她一边感叹,去拿银子酬谢大夫。
乔夫人是个行事仔细的,早早的便打点好了大夫的诊金,所以老大夫连忙推辞道:“乔夫人已经付过诊金了,您不必这般客气,您谨记着早晚饭前各两服,老夫人的病症轻些,小娘子的病症重,要多用几服药才能好,这般吃上三两日我再来看。”
婵衣点头向乔夫人道谢:“到底是出门在外不方便,否则这样的风寒早该痊愈了,哪里就能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乔夫人道:“索性这病症来的急,便在幽州城里多住些日子,待得过了中秋再赶路也不迟,总不好大过节的却偏偏不能阖家同庆。”
婵衣苦笑一声:“如今便是想赶路也没法子了,奈何那头又有些急,这病症又是来势汹汹,叫人措手不及。”
乔夫人将左右都安置好了,听见婵衣的这句话笑着道:“说不准这正是我与您的缘分呢,您想呀,这天南海北的,您在云浮城里住着,偏偏在路过幽州的时候生了病,说明老天爷也在留您在幽州多住些时日呢。”
乔夫人说话风趣,又见多识广,总能将话说的圆满。
婵衣淡淡一笑,这便是权势的好处了,即便楚少渊再是落魄了,也到底是个皇子,只要亮明了身份,那上赶着巴结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到了晚上,颜夫人跟蒋娅雅吃过药,终抵挡不住困意的沉沉睡了过去。
婵衣守在颜夫人身边,轻推了颜黛一下:“你也快睡吧,晚上让丫鬟守着就是了,你身子也不好,别回头外祖母好了,你却倒下了。”
颜黛一双眼睛熬的泛着红丝,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推辞的点了点头:“嫂子也早些安置吧。”
婵衣笑着点头,视线落到颜夫人身上,那股子担忧之色愈发的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