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慕渊便将你的神识抽出，用蜃珠将你的梵仙玉骨法器保存在海蜃楼。他为了复活黎星，便和你经历了两世的历劫，都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命，可以用来复活黎星。”
楼姈已经被袭天的话震惊的浑身颤抖，她眼廓骤然收缩，轻盈的长睫细碎而不安的煽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渗透出一圈圈的迷雾，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色。
“你胡说！”
“若是他是骗我的，何必还需要两世历劫，第一世，牧姜就已经有了孩子。”
楼姈眯眸，眸底有娟娟细水，看着袭天的眸光如同隔着山海，其中的寒意，让袭天的心沉了沉，他薄唇勾起一丝冷笑，继续道：“第一世……你的孩子出生时就凭空消失……就是因为已经被他抱走了。而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黎星……可是那孩子根本不能承受住那法器的力量，开启不了。”
“所以，他便等了两世，而这一世……你的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而是拥有神女和上神之血并且修炼许久的神。”
楼姈猛地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地后退几步。
“你不用说了……”楼姈空洞的眸子凝在袭天身上，“我不会相信你的。”
袭天没有理会楼姈的话，而且继续看着楼姈，道：“你是不是时常感受到你的孩子身上充沛的神力？”
楼姈浑身发颤，瞳仁紧缩。
袭天继续步步紧逼。
“他若是爱你，怎么会在你的第一世，让你在沙漠中血液流尽死去？”
“他若是爱你，怎么会让你的孩子从城楼下摔死？”
“他若是爱你，怎么会一而再的想要前往海蜃楼，那蜃珠就是封印了梵仙玉骨，而那梵仙玉骨，就是为了用你和你儿子的命复活黎星。”
袭天的声音，石破天惊，在楼姈的脑海间炸开一个个响声。
蓦地。
袭天脸上浮起一个嘲弄的笑，似有似无的声音，听在楼姈的耳中，如同层层迷雾。
“海蜃楼，是海上炼狱，无人可入，那是因为那是上神慕渊设下的结界。”
楼姈狠狠瞪着袭天：“我不相信，你别再说了！”
袭天脸上倏地闪过一丝冷冽，但几乎又是很淡的散开，“你不相信你是梵儿，不相信你是和我一起在这混沌天修炼，不相信慕渊对你的利用，难道你也不相信你自己的眼睛？”
“好！我就带你去看看那海蜃楼中到底躺着的是谁！”
袭天搂着楼姈，瞬间飞出了大殿，楼姈只觉得眼前一晃，便踩到了云端，脚下，浮光掠影。
袭天不顾她挣扎，将她带到了一片海域。
海域，安静而沉寂。
沧溟的暮色沉卷了最后一丝安宁。
只见袭天手一挥，那长袖卷处，便是带起了千丈浪潮。
蓦地，平静的海面开始倾裂，向两侧推开千丈浪潮，中间浮现一层层阶梯，没入大海深处……
袭天拽着她，向阶梯走去，向更深处的大海走去。
楼姈没想到她一直寻找的海蜃楼，会是这种情况下揭开面纱。
没有绮丽的景色，只有那黑洞洞的海水中，漂浮着一具冰棺，冰棺旁还立着一方闪烁着五彩石光的石头，石头里依稀看见封印了一道魂魄。
“那冰棺里面就是你的原身，梵仙玉骨……”袭天又指着那方彩石道，“那聚灵石里就是黎星的魂魄。”
“你看她的模样，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
袭天声音流露出几分嘲弄。
楼姈只觉得喉头被酸意卡住了，听到袭天的话，立即反驳：“你胡说！我的脸根本……”
袭天看向楼姈，轻而易举地拆穿了她的伪装，“你的脸不过是一种很简单的易容术……焕颜蛊……”
“在神力强大者面前，一眼就可以窥破。”
他语调清默，楼姈一颗心紧紧攥着，向着那冰棺走去。
随着她的靠近，那冰棺里的法器似乎心有灵犀般的动了动，而楼姈甚至能感受到那丝丝奇异的感觉。
楼姈屏住呼吸，果然看到了冰棺中的一具身体的躯壳。
是的，这是一具躯壳法器。
里面没有魂魄。
楼姈猛地震的后退，看向那一侧的石头，里面的魂魄，让她感受不到丝毫的熟悉和触动。
那不是她的魂魄。
不论是人和神，怎么可能有两个魂魄？
楼姈只觉得双目震颤。
“你还是不相信？”
袭天长眉拢了拢，看向冰棺旁神色冷静地不正常的女人。
“那……我就让你自己听他亲口说出真相。”
袭天开始解开身体的神力封印。
只要解开了封印，慕渊肯定能根据他的神力，找到这里。
而不出袭天所料，慕渊果然赶来了。
只是，袭天将楼姈藏了起来。
不知道袭天用了什么术法，楼姈浑身呈现透明，别人看不清楚她，但是她可以清楚看见来人。
顷刻间，就看到一身雪白长袍的慕夜宸前来。
这还是楼姈第一次见慕夜宸是慕渊上神的身份出现。
因为袭天本是他的魂魄修炼而成，所以眉眼间和袭天极为相似。
只是，两人之间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比如说，浑身的气云。
慕夜宸周身是光华流转的气云，而袭天周身是虚无缥缈的气云，这是因为袭天修习魂术有关。
楼姈看着慕夜宸走了进来，目光极尽淡漠地看着袭天，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之间似乎很平静。
接着，楼姈便听清楚了。
“慕渊，数万年不见，别来无恙。”
“你竟然还敢来海蜃楼。”
“我怎么不敢来，难道眼睁睁等着你将梵儿变成尸体……复活你的黎星？”
“袭天，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要你魂飞魄散，想要梵儿的魂魄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
“你……不可能！”
“慕渊，你利用了梵儿数百万年。你为了复活黎星，甚至……甚至想要害死梵儿的骨肉，前世，梵儿的孩子一出生，便是被你抱走了，复活黎星不成，这一世，你便再次欺骗她……”
“你利用了那一场战役，你知道那拉斯比西亚沙漠可能会找到南洲部落，而你就那样一步步地让梵儿陷入你的陷阱。”
“你一直都是为了让梵儿生下孩子，用孩子的命作为复活黎星的祭品。”
“在南洲部落里，梵儿再次爱上了你，她得知了真相，想要远离你，甚至不惜封印自己的神力，可是，没想到你竟然再次将她掳到海岛。”
“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放过？”
慕渊嗓音凉凉沉沉，睨向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薄雾般冷峻的脸上，碾过淬冰的寒霜：“溟儿是我孩子，与你无关。”
楼姈心口微沉，紧紧地快要呼吸不上来，他……他竟然知道溟儿……知道她怀孕了……可是他竟然表现地那么云淡风轻。
袭天眸光幽幽，朝身后某处道了句，“你听到了吗？”目光转而飘向慕夜宸，“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慕夜宸神色突变，瞬间，便看到了那海水虚空处浮现的楼姈。
“楼姈！”
慕夜宸飞身上前，却被楼姈甩开了手。
她抬眸，不起一丝波澜，“你真的要用溟儿的命……去换黎星？”
“楼姈，我……”
慕夜宸双眸迟疑而惊痛。
楼姈倏地笑了……
她看着慕夜宸和袭天，在海蜃楼里大战，看着袭天将她手中那把短剑刺入慕夜宸的胸口，那把从那官偶身上拔出来的短剑。
那把可以诸神的螣蛇短剑。
是的。
她将那把短剑拔了出来，她拿着那把短剑，本来是为了对付那名画师，对付袭天，可是没想到竟然最后，插入了慕夜宸的身体。
袭天告诉她。
那把短剑之所以能开启，是因为她的黄金血液。
又是她的黄金血液。
慕夜宸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插入他腹部的那把短剑，上面的恶灵宝石彻底碎裂开来，短剑上的螣蛇开始顺着慕夜宸的身体缠绕，一寸寸……吞噬掉他的神识和魂魄……还有修炼数百万年的神体。
楼姈看着慕夜宸消失，看着他眉眼间闪过的宠溺，看着他唇角虚弱地的口型，似乎在说……
蓦地觉得心如刀绞，一股剧痛从心脏末梢开始蔓延，至全身各处。
慕夜宸魂飞魄散，溟儿的封印解开了，瞬间从楼姈的肚子里飞了出来。
“爹爹！”
楼姈惊愕地看着那一团元婴的溟儿，“溟儿……”
溟儿却没听到她的声音似的，哭吼着。
“爹爹，爹爹！”
“你不要丢下溟儿！”
“爹爹！”
楼姈上前，紧紧地将溟儿抱在怀里，却发现这只是一缕神识，不是真身。
“溟儿，你可以出来了？”楼姈问。
溟儿软糯的嗓音，哭泣道：“娘亲，你怎么能害死爹爹？”
“溟儿……”
“娘亲，你是黎星娘亲，也是梵儿娘亲啊……”
楼姈如遭雷击，“你说什么？”
溟儿回忆那日爹爹的话，道：“梵仙玉骨神器本来就是承载了黎星娘亲的魂魄，才能修炼成独立神识，这是后来爹爹才发现的。”
“而那聚灵石里的魂魄只是爹爹为了防止有心人，所做的假象……”
溟儿狠狠地看向袭天。
楼姈大恸……
原来他的口型……是说……
我的……星儿……
楼姈眉眼轻阖间，尽数成灰。
在袭天向她飞来时，将自己的全部神力传给溟儿，护送他出了海蜃楼。
楼姈，和慕夜宸一样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