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真的疼。
疼得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凌浅沫的眉头也一直不曾舒展开。
水压在心头,呛入口鼻带来的痛,还有身体不断下坠的绝望如同藤蔓一样,一直缠绕在她心头。
“不、不要……不要……”
凌浅沫一下子挣扎着醒过来,幅度太大,牵动了肩头的伤口,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呃……”闷哼一声,散乱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记得夏学武想要侵犯她,被她打伤,然后刀疤脸他们突然回来,所以她慌不择路的逃跑了。结果跑到悬崖边,然后是她不顾一切跳下去,而刀疤脸在身后开了一枪。
陌生的房间,米色的天花板上是精致的水晶吊灯,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打出一大片光影。
房间布局简单,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以及一张单人沙发。
此时沙发上,正坐在一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男人双手抱胸,头仰靠在沙发背上,俊朗的五官即便是睡着,也依旧显得异常凌厉。
紧蹙的眉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下颚上的胡渣子和眼底的黑青,显示着男人不知多久没睡的事实。
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深邃,恍如看不见底的黑洞,要把人的灵魂一并吸进去。
大约是没想到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他,所以一时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
待反应过来,想要把目光移开,便觉得有些刻意了。
“是你救了我?”她的语气冷淡,透着一丝不解。明明已经丢下她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救她?
见她醒来,男人眸底划过一丝喜色,站起来走到床边,手指落在她的眉眼上,恍若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醒了。
凌浅沫别过脸,抗拒和排斥异常明显,“为什么要救我?”
问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被绑匪用枪指着头,却眼神冰冷的转身离开。
“浅浅……”男人用近乎深情缱绻的声音喊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一路蔓延似乎要烫到她的心底去。
这样的声音和姿态,与他之前的反应重叠在一起,仿佛两只看不见的手,往两个相反的方向,撕扯着凌浅沫的心。
“你别碰我!”厌恶的语调,清软的嗓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
叶梓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醒了就好,乖乖躺着,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见她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便朝门口走去。
手刚刚触及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叶梓安。”
“嗯?”
凌浅沫看着他挺直的身影,男人并没有回头,身形如竹,挺拔又自带天生的气节,“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男人轻笑一声,摊了摊手,微微回眸看来,“浅浅,我不过是想你留在我身边罢了。这个要求,很过分?”
凌浅沫低垂着头,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把她一个人丢在那样荒芜的岛上,眼睁睁看着她被绑匪拿枪指着头,却能无动于衷的转身离开。偏偏现在又来告诉她,他只想让她留在他身边。
这个要求,不过分吗?!
关门声传来,男人已经离开。
没有等她的答案。
似乎并不期待。
冰冷的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她的血管,几乎要将她的心都冻结.
肩膀上的伤传来阵阵刺痛,她不知道刀疤脸那一枪是不是把她的右肩也一并毁了。
很快,叶梓安带着医生进来.
年轻的女医生,穿着一身白大褂,黑发垂肩,看见她的时候友好的笑了笑。
“叶太太,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女医生一边给她检查,一边轻声询问。
对于“叶太太”三个字,凌浅沫有本能的抵触,所以在女医生准备脱掉她的衣服看看她肩膀的伤势时,抗拒的躲开了她的手。
“叶先生,我要为叶太太检查身体的伤,要不……您先出去?”
男人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要动的意思,目光无声无息的看过来,笔直而凌厉的落在凌浅沫身上。
那样直白的目光,根本不给她任何闪避的机会,凌浅沫用力抿了抿唇,朝医生点点头。
女医生在心底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有些搞不懂这对夫妻的相处方式,不过职业道德让她养成了不该问的别问的习惯。
动手解开凌浅沫上衣领口的两颗扣子,拉开露出受伤的那边肩膀,已经处理过的伤口被纱布盖着,上面沁着点点殷红的血迹。
凌浅沫的肩膀颤了一下,人也小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疼?”
“恩。”
“你的伤口被海水泡过,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间,所以有些发炎,疼是很正常的现象。待会儿我给你开一些止疼药,会好受很多。”
“谢谢!”
女医生轻柔的笑了笑,“说起来你也是命大,在大海里泡了那么久还能活下来,要不是叶……”
“换药就好好换药,说什么废话。”男人冷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女医生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男人一眼,这人应该是她见过的人当中最别扭的了。
明明在乎的要死,还要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重新换了药,包扎好,女医生才对她道,“伤口恢复得不错,放心吧,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叫我。”
说完这句话,医生便转身离开了,留下凌浅沫和叶梓安两个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索性闭了眼睛。
“浅浅,”叶梓安淡然的看着她,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你在怪我,是不是?”
“没有。”她没有怪他,或者说,她根本没有资格怪他。
是她自己矫情的赶他走,就算他真的走了,也不过是顺了她的意而已。
更何况,他后来还不计前嫌的又救了她,她应该感激,甚至是感恩戴德,独独不该责怪。
见她这个样子,男人身上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浅浅,你一定要这么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