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守护你，无怨无悔
冥寒为屏障，奋力支撑，但同样躲不开这崩乱。
隙间因为缺失了一半本质而失衡，黑洞的力量也被扭曲其中，即使即将消散隐去，也将大量能量迸发出来，处于寒流保护中的两人一时难以站稳。
“跟着我。”诏时将季心然抓紧，试着和隙间取得联系，但在隙间的最深层，这样的联系并不好取得。
即使是掌控人，也不是说脱出就能脱出，何况带着个被隙间的力量强力排斥的女孩。
前方的黑洞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崩乱的隙间吸引了“域”的能量，它正要将所有外力碾碎，将一切还原成原有的混沌无序。
这么下去被摧毁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时。”季心然倚在诏时怀中，躲着外界狂涌的狂风暴雨，衷心地理解了什么是幸福的感觉。
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跟着他风雨共度，生死都在一起。因为有诏时在身边，所以完全不害怕。
“我会带你出去。别怕。”
诏时的声音即使在这时听起来也冷静异常，只是收敛了平时的冷意，沉淀下来的都是触手可及的暖度。
这暖度让季心然的眼睛不可控制地模糊了些，很久以前一直渴望的忽然近在身边，好像这一刻是美梦，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
但梦总有时限。她不知道那么做的后果会怎样……但必须这么做。这是她来的意义，也是她追求的结局。
她追求的结局中，至少诏时一直要活下去。
“你想干什么？”诏时忽然回过神，一直在静心尝试控制暴乱的隙间，同时将季心然保护在怀中，竟没注意到贴在他胸前的女孩身边绽放起温暖的白光。
“然然，你要干什么？”
诏时有种不好的直觉，所以想逼迫她停手，但伸手却发现他动不了。
光芒在加强，什么时候渗透过他的身体都没能察觉。心流的能力发动起来确实毫无声息，每次都超过他的预想，这次更甚。
“我说过……你保护了我很多次，这次换我来守护你。这是我存在于此的意义。”
季心然闭上眼睛，恋恋不舍地从诏时身边分开，同时一刻不停地加强光芒。更多的心流自心而生，自灵魂深处与外界共鸣，与宇宙共鸣，渗透、超越这片扭曲的时空。
心无界限。心魂却能制造这世间最困住人的锁链……心流结界。
笔记本上的记录里完整地描述了心流结界的召唤方式，在林鸟总部的时候已经没睡觉，偷偷练习了很多次，直到现在能熟练发挥出来。
“之”字的符形出现在诏时脚下，极光突破空间的限制，从遥远的天际降落。
“我命令你，撤开它。”诏时似乎觉察到了她要做什么，无奈一时移动不了。心流的力量净化效果如此之强，简直是隙间天生的克星。
只能像这样目光透着深深的寒意，发出命令，同时试图控制冥泉来打碎这结界，和刚才一样。
但一切都不同了。这次的心流结界强度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加上隙间的动荡无法提供稳定的冥泉来源，反而一时间无法阻拦。
“阿时……我很开心。”季心然不敢看诏时的目光，只集中更多的力量在光阵之中，直到光芒越来越亮，周围再次飘起微光雨滴。
“住口，别说了。”诏时完全不想听，周围水浪全被激起，愤怒的气息重新笼罩在空间之内。
“我也不想说……但怕没有机会了，阿时。”季心然声音极小，“如果出去之后，我不能活下来……”
“我让你别说了！”
拆了冥河就抵抗不了汹涌袭来的黑洞能量，不拆冥河，又无法攻破正在施术的季心然。
哪怕明知道挣扎是徒劳，诏时依然在抗拒，甚至想用水浪将季心然卷出去，但隙间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抗拒这亮如白昼的光芒。
“我一直不后悔认识你。不后悔和你在一起……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使用结界之后，继续陪你下去……”
心流结界，笔记里记录的最强招数。即使是原主人也轻易不会使用的招数。
原主人在使用了结界之后身体状况也大幅度下降，不知道结局如何，会不会消亡，所以季心然也没有把握。
大脑本就在钻心疼痛，强行拆除魂体的后遗症现在更是加剧了数十倍，得赶在倒下前将两人带出去。
用心流净化隙间……离开这片空间。
“你还有那么多心愿没完成。难道都是骗人的？”
诏时已经没有耐心听她再说什么，对季心然下手，他是不忍心，但更不能就这么看着她送命！
所以水浪逆天，向着她冲击而去，保护的光芒外层逐一碎裂……
“不，不是……只是希望。”季心然拼尽最后的力量，将冥泉寒水抗拒于其外，目光柔和如天上星光。
“至少有些贪心，希望能留下些记忆……记住你的生命里曾有过这么一个小然……就足够了。”
“你是我的全部……阿时。所以无怨无悔。”
九星串联，天地逆转。
绚丽的极光蒸腾而起，带着逆行流星的速度，携带着光柱中的人一起，向着混沌之外苍茫坠去……
雨水从天而降，打湿了大地，打湿了海边站立的人。
刚才降临在天地间的黑洞渐渐沉入云层，骇然的气势消失无踪，波律的共鸣也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残余能量依然不肯散去，汇聚了大片阴云集中在头顶，淅淅沥沥降下细雨，像是要冲刷这天地，洗去余烬。
洗刷着家家户户无声的屋檐，梦中的窗，将城市染成深灰的眼。
靳文拦住了消息员们，也拦住阿朗，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默默观望。
观望着前方的诏时俯身在岩石滩上，怀中躺着安静的女孩。
就算斩断再多的命流、甚至生命结晶也无济于事。季心然脸色苍白，胸前被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其中沉浸着滚动的黑暗。
那是来自“域”的能量，无法被驱逐，源源不断吸食着她的生命力。即使心流再有能力去净化……使用心流的人也再无力气支撑下去。
“阿时。“季心然眼睛有些睁不开，只稍微将诏时的手攥住，诏时的掌心比她更为冰凉，倒好像倒下去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录音笔……拿回来了吗。别忘记给阿文……”
诏时不言语，只重复着将流仓切开。
“好冷。”下的也许不是雨，是雪，天降大雪，终于有机会可以和诏时一起在雪中独处了。
“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啊，对了。我留在你那里的理由……欠你的钱……”
身体猛地一震，似乎被人抱了起来，怀抱不稳，却温暖如春。
“照顾我的小白。替我照顾小月，佳怡……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没做完的事。有些东西模模糊糊出现在脑海，要守护的人，黄泉之门……钢琴声。
对了，诏时还弹过琴。除了名为蝶的曲子之外，还有那首浪漫的曲子……他还欠一个奖励。最后的奖励没有还。
“你还欠我……一个奖励。”季心然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笑，只捏了下诏时冻僵一般的手指，“现在要……还来得及吗。”
“然然。”
闻名天下的死神未曾软弱过，即使面对死亡，也从未恐惧半分。
但此刻的声音却前所未有的颤抖，山河倾塌，世界也摇摇欲坠。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诏时将头垂得很低，垂在她耳边，全世界只剩最后的音量。
“保护不了你，我就去毁掉。季心然，你最好不要死。”
“你要是敢死，我就去杀人。从现在开始，每分每秒都杀下去。一直杀到有人终结我的那天，坠入地狱的那天。我要让你死了，也无法和我再次相见。”
“所以你不要死，听见了吗。”
“……阿时。”季心然听得见这宣言，也感受得到他的情绪，可却无力去阻止他，只能攥着他的手，“你这样，我怎么敢安心……”
“……所以不要任性。”季心然已经看不清诏时的面容，也听不清他的回答，时间流逝得太快，她还有最后的私心放不下。
“奖励内容……我自己决定一次，好吗。那就是……”
“我想……一直这么叫下去。多叫几声‘阿时’……可以吗。”
诏时不说话，贴近她的脸，将她的手反扣攥紧。多少次都想这么将她独自占有，可只有今天腾出了时间。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嗯。”也只能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作为回应。
“那我……不客气了。”季心然像是听到了最令人开心的甜言蜜语，表情松缓下来，向他的怀中又蹭了蹭。
“……阿时。”
“嗯。”
“阿时……不是‘A先生’，是我的阿时……”
“嗯。”
“阿时……”
季心然的声音低了下去，合上眼睛，像是沉入睡眠的洋娃娃。
“我在。一直在。”
却听不见答复。诏时跟着闭上眼，让怀中人贴得更近，像是要融入血肉之中。
温热的水渍散开在她的脸上，手上，已经没有温度的衣袖上，和雨水融为一体。
雨水中多了墨色，逆流升起，和天空的秩序并不协调。
“那是……”
海岸线一带的消息员们遥望着远方，很多人都不忍心看下去，转过身，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异象。
一言提醒，靳文也从沉默中回过神来，望着远处两人的方向，并微微吃惊了下。
律动在变化，在两人之间闯入了第三种律动，而且这律动也来自熟人。
“不应该……楚洋？”
“你说什么，老大？”
阿来等人都没听懂，但都为所见的一幕合不拢嘴——困着季心然的那道黑光开始上升，像是被无形的漩涡所包围，分解解体，变成异色的水滴消散在周围。
看起来连远处的诏时都未必清楚是怎么回事，稍微将季心然分离了些，同样看着这黑光消融，分散。
奇迹居然降临了。
消息员们站不住，像行动派的阿朗已经向前冲了几步，不顾命令想去一探究竟，但却被更强的气流对撞回来。
“搞什么，你能不能跑稳点……”
周兴喊着，但也同样被掀飞回来，而且飞得比阿朗更远，摔倒在岩石滩上。
“你们……”
靳文还没说完，前方忽然亮起刺目的光亮，也是气流传来的方向，亮得犹如绽放了千万束阳光。
发生了什么？
一时无人能睁开眼，但所有人都在关注，等光芒褪去，变得温柔停留，众人的视线才纷纷投向前方的两人。
诏时坐在那里，比其他人更为迷茫，许久才发现亮光的来源居然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我见过这样的光，在庄园外……”
只有阿朗回忆起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之前在山坡上和诏时研究那本古老笔记时诏时身上就亮起过这样的光芒，像是保护了笔记一样，后来也忘记了追查。
光芒的本体居然是……吊坠。
诏时将这水滴型的吊坠放在手中，看着上面温柔的闪光，又看看被光芒覆盖的季心然。
“那是小然的东西……我听阿时提过。”靳文也没想到会在这时看见这枚传说中的吊坠，只听说两人最初相识时以此为交换，没想到诏时此后竟然一直将吊坠带在身边。
也还好他将吊坠带在了身边。他的珍视，激活了来自原主人的另一个奇迹。
消息员们避免不了地发出了惊呼声。他们远远地能看见季心然身上致命的伤口在随着微光融入慢慢愈合。
所有人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什么，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许久之后，光芒散去。
海边的众人快要站成新的礁石。
“老大。”阿来鼓起勇气，转向靳文，打破了沉寂，小心翼翼问出了大家都想问，想知道答案但也不敢听到答案的问题：”小然，她……“
“嗯。我能感应到。”靳文同样神色舒缓，长长地舒了口气，遥望着诏时的方向。
能感应到几近丢失的波律正在回复，尽管微弱，且和以前一样很快就消失无形，无法接近，但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温暖律动的主人……回来了。
远处的诏时至此都不敢相信一般，望着手中力量散去、碎裂成两半的水滴，许久才将目光转回怀中的人。
手指微微牵动，象征世界的新生。
诏时以手掩面，许久都没再抬头。
温柔的雨水自天际降落，渐渐减小，渐渐云层散开，放出了黎明的第一道微光。
天晴了，白桦城又迎来了新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