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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烟环
    缭绕的烟雾一直跟在身边,像是将周围的环境都渲染成纯白。
    “你醒了,小然?”
    有人在说话,在温柔地抚摸她的额头。
    “苏姐姐……?”
    季心然想多说两句,但眼皮很沉,这些烟雾像是某种熏香散发出的气息,有种能让人安神的效果。
    只是安神过了头,意识都像漂浮在海面上,成了泡沫,随浪花摆动。
    “对啊,是我。”来人笑着,声音一向温暖。
    ”我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没记错,之前应该还在大雨中的街道上,看着远处的车灯发呆的。
    “你被我救回来了。多危险啊,女孩子一个人走在路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是吗……听起来确实很危险。但是……
    哪里不对。可努力想回忆起是哪里出了问题,越是努力,大脑越疼,越像有种声音在低诵着放弃。
    “不要多想了,好好休息吧。被雨水淋了一夜,你都要发烧了。”
    “苏姐姐……”
    “怎么了,小然?”
    “你怎么知道……我被淋了一夜?”
    不是片段……剪影吗。偶然在街上碰到了苏白烟,被她救回来……
    她不应该知道她来回都在淋雨,都在夜色中穿行的。一夜这个词用得太精准了。
    苏白烟没有回应,似乎微微愣了下。
    “不对啊,苏姐姐……”
    大脑疼得像要裂开,但有些事必须揪着线的一端爬上去……这是很重要的问题。
    “你怎么会恰巧出现在那里,知道我在哪里……”
    凌晨将至,正是万家酣睡之时。怎么可能有人会恰巧经过……还是认识的人。
    世间没有这样的巧合。只有监控……之前提过谁在监控……
    ”你想得太多了,睡吧。“
    苏白烟的话好像有种魅力,像是母亲哄着婴儿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就将眼睛闭上。
    他要调查那个人,苏白烟。
    我不知道,但诏时那家伙好像在怀疑她。
    记忆中阿朗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但即使如此也拯救不了不断下落的意识。
    “你是……”
    后面的话就再也听不到了。
    再次醒来时,头依然像被割裂了一样痛,咬牙挺了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
    这里是哪里?
    季心然呆住,好像穿越了时空。
    眼前出现大片的烟雾,一切像是在梦里见到时那样,只是这次不是幻觉,是现实版。
    手臂也被反绑,身体被束缚在木柱之上,被悬挂在很高的地方。
    那天的梦难道不是梦……是预知?
    季心然才感到些许恐惧,摇了摇手臂,被束缚的地方只感到皮肤被刺的痛感,绳结大概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纹丝不动。
    是谁……苏白烟吗?
    想起记忆中最后看到的女人,不禁更为恐惧,这是种不安和焦虑、震惊混合在一起的情绪。
    诏时确实怀疑苏白烟,她也去帮忙……但心里总存着些幻想,苏姐姐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她从在庄园时开始就一路帮助大家,还为诏时提供了那么多资料……连去荒山的资料都是她给的。
    而且外表看起来那么亲切,真的和大姐姐一样。为什么会是她?
    “苏姐姐……你在吗?”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了声,明知道她有最大的嫌疑,可却总有种不到最后一刻不死心的感觉。
    轻笑声从周身的雾气里传回,女人温软的轻笑。
    “苏姐姐?”
    季心然不敢确定这是不是苏白烟,雾气中间杂着鬼怪一般的惨叫和低声抽泣,一切都和梦境中看到的一样。
    不会吧,真的是预知梦。季心然额上瞬间出了层冷汗,更加用力想要挣脱,但绳索就像能吸走她的力气。
    不但能吸走力气,甚至能力。被束缚在这里,稍微集中精力大脑都会疼得想喊叫出来,心流能力完全被封印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真的是X组织的人?”
    季心然努力支撑着精神,放眼望向这片大雾。雾气比梦中看到的还要浓厚,深不见人,但犹然记得在梦中时俯瞰的景象。
    这里是悬崖区。远离城市,靠近海边……曾经去过的地方。
    下方可能就是那片吸引了成堆的人前来“自杀”的平台。有种直觉,只有这里适合展开大型的法阵。
    可这片区域不是应该已经被她率先封印,还有诏时的寒水结界加持……
    “我该怎么说呢,应该感谢诏时弟弟吗。”轻笑从雾气中传回,甚至不能准确辨别这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诏时弟弟。这个称呼几乎已经透露了一切。
    “你干得不错,尽管是个只能调用一点点能力的新手,却还是成功和那个守护仪式阵共鸣了。说实话,姐姐我非常震惊呢,要知道入侵那个守护仪式阵也花了我不少力气,可却被你轻易破除了。”
    “你是什么人?”季心然冷汗又聚集了一些,雾气中的腥臭气味熏得头疼想吐。
    “亏我花费这么多力气指引你来这里寻找真相,但你上来却先关注这么无聊的问题。不如先问问自己,你又是什么人呢,小然妹妹?”
    “我?”
    “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打算追查自己的身世。难得给你提供了去荒山的机会,看起来你不是也很感兴趣吗。”
    像是被重击了下,季心然一时呆住。
    “你也知道这里和荒山遗迹有点相似,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地方相似,对不对。”
    “你……不是敌人?”
    如果是X组织的人,苏白烟为什么又要额外说这些?季心然已经看不懂这个人了。
    轻笑再次传来,烟雾像是感受到了操纵者的情绪变动,变得上下起伏,更加浓厚了些。
    利爪从雾气中伸出,成片的利爪,梦境中的一切都在现实里还原了。
    “也对,小然妹妹,你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没有长大,眼里依然总是带着黑白二色。”
    对人不能直接分为好和坏,这个观点以前听诏时说过。诏时还附属了一句,你太容易轻信别人。
    现在想来,诏时说的很多东西都一语成谶。
    “忘了我的身份吗,社会学家,民俗研究者。揭开事物的面纱,让一切还原到本质是我的天性,怎么能眼看着你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呢?”
    “真相……我的身世?”
    季心然彻底呆住。
    怎么可能不想调查身世。力量的源泉,心流的使用方式,梦里的那个人,古老的铭约……
    如果可能还想再去荒山看一眼,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这悬崖区也是,还没好好调查一遍……一直都没找到时间。
    所有的时间都像被诏时占用,刚来这里一次又被调走。就连荒山中带回的笔记本也还在诏时手里,至今都没勇气重新找个机会将它偷回来。
    “诏时的直觉比你更强,小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能感觉到一定会有危险,所以将你滴水不漏地保护起来,不让你调查身世。真是温柔的好男人呢。”
    诏时拦着……不让调查身世?
    季心然更为吃惊,虽然多次听诏时嘲讽让她做个普通人,但确实没想过有可能他还在背后暗中干涉。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喜欢你的一个男人会放你来这边,难道因为猜到对手是沙狐,所以放松了?”
    “你已经知道……”
    季心然吓了一跳,随即眉间蹙紧。她和沙狐见过面,她确实不是普通的X组织成员。
    “我什么都知道,毕竟是我重新‘装修’的仪式,不错吧。”烟雾中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得意。
    “你是……‘六渊’之一。”季心然深吸了口气,尽管肺部都被烟雾熏得疼痛不已,意识却渐渐清醒,“那些人的头领……能用力量干涉这边守护阵的……”
    用上次和木兰一样的魂阵干涉了这里不知何人留下的守护仪式,硬是将其反转,放大了吸引灵魂的力量。
    一度被解开魂丝的人受到这近乎催眠的共鸣力影响,来到悬崖区赴死……而她说是来调查,实则不然。都是借口。
    她才是幕后黑手,操纵了一切的人……引林鸟出现、上钩的人。
    “被你看透了?”苏白烟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声音中带了几分赞许,“不错,不愧是诏时的小女友,思维是很敏捷。”
    “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苏白烟,六渊之一,研究所的副会……同时似乎也有个有趣的称号,被你们称作什么来着?”
    “对了,‘主人’。”
    声音带着笑意,季心然却倒吸了口冷气。
    主人。
    眼前顿时浮现出猩红的画面,血液爆裂挥洒的样子,秦淮最后的疯狂。
    被绑在仪式台上虚弱的小月,被连累的佳怡……青莲庙牵连的无数许愿者,还有看着阿朗,眼底柔光百转千回的木兰。
    在庄园时,诏时赌主人就在他们中央。他赌对了。
    一股血冲向头顶,心脏快要跟着炸开。
    “我不能再叫你‘苏姐姐’了。”季心然的声音透着深深的失落,“你为什么操纵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又是数声笑声传来,声音在烟雾中移动,像是在寻找特定的观察角度。
    “你确实是孩子,小然。”苏白烟平时也有孩子一样好奇的时候,但现在却全像换了个人,只发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声。
    “杀人还需要理由吗?看人不顺眼,当然就可以除掉……比如你。”
    这个你字,像一根利箭。
    无数利爪得了号令,争先恐后向季心然涌来,这些利爪像是死尸的手指化成,干瘪青灰,爪尖却特别长,还在向下滴着腐蚀性的黑水。
    不要!
    本能的恐惧令季心然前方立起一片透明的心墙,第一批利爪划上去反而弹飞了自己,连爪尖都一同折断。
    肺腑同时跟着震了下,疼痛感随即传来。
    在梦里绝对没有这么强的痛感……五脏六腑都要着火了。
    季心然喘息着,但依然苦苦支撑着这些透明的屏障,这也是能力被大部分封印后剩下的唯一防御方式了。
    但如果按照梦里的话……
    心墙的力量在减弱,数量也在不断减少,四周都能听到清脆的碎裂声。
    至少梦里的那句话还记得清楚。
    “你憎恶我的力量……是吗?”
    早在荒山被困在蛛网上时就知道,“主人”一心想要害她,甚至不惜违背Z的命令派了手下郑春梅下手。
    在梦里听到的那句话至今也还念念不忘。
    笑声从周围传来,不知为何在狂放中带了些哀伤。
    “季心然,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点呢。这也是你推测出来的?”
    不是。季心然支撑着还要说什么,对面传来一声叹息。
    “这是力量提供给你的,对吗。所以仅为这一点也必须除掉你。我是憎恨……憎恨所有的一切。”
    某种缠绕的兵器出手的声音,呼呼带风。
    “来对决看看,继承者。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资格被冠名这一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