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重要性
阿朗带队赶回城中,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
即使一路飙车抄近路,路途还是太遥远了。要不是阿泰拦着,阿朗很有可能已经窜过去拔了路边的红灯。
期间季心然一直在沉睡。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受了下冲击,加上旧伤未愈,不可能这么快复原。
“行了,别扔了。再扔连个紧急联络的工具都没有了。”
阿泰闷闷地拦下阿朗,为了防止他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代替他在这边拨号。
也难怪阿朗生气。这么长时间了,电话始终无人接听,两个小时以后才飘来条信息,简单回了几个字。
好,回去再说。
回哪里去?这两个人还要去哪里?全城最大的情报组织,两个负责人都还在外面陪一个女人,他人的性命都不管了?
送上门的威胁,隐患的爆发。还有数量难以估算的被拯救者可能要踏上悬崖,集体自杀,现在是逛街的时间?
加上季心然现在的样子。刚才的诡异行动,莫名说出的话。
“"彼岸"是什么?”阿泰转向阿朗,“以前……听说过吗?”
“你比我工作时间还长,我怎么知道。”
彼岸,虽然这个词被说得莫名其妙,但听上去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词。一般民间传说里只有人死了才会去彼岸,过了黄泉之门,走上回不去的道路。
“彼岸,回家,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看她是不是又发烧了。”
阿泰老实地过去触碰了下,摇摇头,但是神色也不轻缓。
“别说发烧,她体温很低。”阿泰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表达,“好像刚从冰箱里出来一样。”
“还刚从地下仓库拖出来呢。”阿朗瞪了他一眼,但脸色也跟着沉了沉。
从上次通江大厦回来之后开始她就没正常过。不再像原来一样昏睡很久,体温也开始变低。
平时说话时看不出来,一旦入睡,马上就会变得冰凉,这状态持续下去不会是什么好现象,尤其是加上那个见鬼的“彼岸”。
“得赶紧回去。”
“废话。”
阿朗也想快点带她回去,光是看着她这么蜷在汽车后座上睡觉都感到再这么放任她发展下去相当不妙,依靠诏时的自觉肯定不行……
轻微的咳声从后座传来,阿朗以为她醒了,但她没有。
只是睡得朦胧,抓了旁边的垫子,轻轻握在手里又放开,好像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伸出手四处摸索都没有探到,眉间聚起,好像马上要流泪的样子,轻轻念着什么。
“……阿时。”
声音如此之轻,就连受过训练的阿泰都凑近了些,才听到她在低声呢喃什么。
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在想念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诏时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什么德才遇到个真心实意喜欢他的女孩,但话又说回来了,难道季心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在今生遇到这么个见鬼的人?
阿朗一个调头,直接换了方向。
“别管。”同时阻止了想说什么的阿泰,阿朗压低声音,“我倒要去看看热闹,看诏时怎么圆场。”
靳文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即使诏时不说,想获取个地址也是轻而易举——林鸟总部从不缺乏汇报全城各处信息的人。
敢于张扬,就别怪其他人敢于追踪了。
诏时站在街边,手里拎着很多购物袋,看着旁边还要兴致勃勃去买份甜筒的莫紫情。
“你要哪种?巧克力,还是原味?”还不忘回头询问。
“哪种能让你消失就要哪种。”诏时一脸寒霜,“最好点到为止,太过贪心会提前招来恶果。”
对于这个拖延了一上午加下午时间的人,实在没法回以客气答复。
“心愿单基本完成。”诏时腾出一只手,将冰冷的单子推到莫紫情脸前,“还有最后三条,遗言想好了?”
“想好了。”莫紫情似乎早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神色异常了下,就又恢复原样。
其他人眼中这是一对天生的佳偶,利用平常日出来购物的小情侣,此刻也是在相互核对购物单上的内容有无纰漏。
所以当甜筒划出弧线在空中飞扬时,连街边坐在竹筐边的老奶奶都抬头看向这边。
“阿时,我不想要脸面。”莫紫情低下头,扣紧了手中剩余的甜筒杯,“只想要一点点回忆。”
“足以让你忘却X组织的回忆?”
“……嗯。”
诏时几乎笑了,碎发滑过眼睛。
“那还真是遗憾。难得有段精彩的回忆,为什么要覆盖?”
就像我站在火中,看着你躲在Z的身后一样。海风,仓库,敌人,爱人。我何其有幸,能在一生中见识到如此震撼的一幕,恐怕难有人再超越了。
寥寥几句,说完之后,莫紫情很久都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风吹过她的发,亦将眼角的泪带了下来。
“还有什么心愿。”诏时看了眼单子,顺手扔掉,“去看看以前那只收养的猫,猫果然比家人还要重要。”
“你相信吗。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对不对。”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以。”诏时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虽然讨厌酒吧,但可以带你回去一次。”
“有些时候,就像捉弄人一样……”
“通江大厦,你原来还记得这个地方。”诏时嘲弄地笑笑,“有时间去埋伏、毁掉,都没时间去看约会地点一眼?没问题,重温一下也无妨。”
“不同的时空,地点重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永远解释不了的结,现在说是不是太晚了点……”
“终结一切,我很愿意。”
“……误会。”莫紫情抬起头,眼中闪动泪水。
最后一句抢在诏时的话前,空气凝滞了下。
风吹过整条街道,不属于秋季的寒气弥漫在潮湿的花香中。
“误会。”诏时点点头,“什么样的误会?”
“我解释的话……你可能会认为我在编故事。”莫紫情掐着左臂,身体微微颤抖。
诏时笑了,笑得清冷。
“不愧是认识很久,连我要说什么都省了,多谢。”
“但不解释的话……再也没机会了。再也不会有和你一起相处的机会……就让我任性最后一次,把一切说完,好吗。”
诏时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颤抖者的灵魂,将周围空气更加封冻。
“好。”淡淡一笑,诏时望了眼远处随风飘走的纸单,“美酒配故事,也不错。”
“你同意了?”莫紫情似乎还不太相信,黯淡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些光泽。
“为什么不。”诏时微笑,“希望届时好好准备剧本,编得精彩一些,能让人印象深刻的那种。”
虽是嘲讽,但在莫紫情眼中,能听到这句话就是救赎,天大的救赎。
“我等你。”千言万语,也只化成这一句话。
诏时不想等她再说什么,刚要将东西推过去走开,目光从街角收回的前一刻却定在了那里。
熟悉的车牌号闪过,随即车门打开,走下认识的人。
虽然在路上遇到几个总部的人并不奇怪,但在这个节骨眼碰到熟人真是太不合时宜了。
尤其是还是那种不太想看到、热心于多管闲事的熟人。
“你来干什么?”诏时遥望着远处的阿朗,还没天真到以为他只是路过的程度。
“逛街。这么好的天气,死这么多人,不逛街都浪费这里的空气。”
诏时望向阿朗身后,看到了另一个熟人阿泰,阿泰只无奈地挥挥手,表示已经阻止过的。
“我说过了,有事回去再谈。”诏时降了声调。
“奇怪了。”阿朗迎着他的目光,“有人叫着阿时,想要见你,难道我不应该带她过来?”
“那么思念你,在梦中都在呼唤,不好意思,我正好顺路。”阿朗将车门又打开了些。
“梦里。”诏时微微翘了下嘴角。
“对。所以我要带她回到现实,让她看看成天想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阿朗将里面的人拖拽出来,强行让她倚在车旁,面向前方。
苍白的脸色,震惊的瞳色,同时映照在了一处。
季心然刚从梦中醒来没多久,将阳光刺眼的现实和梦境分开就用了很久,而将现实里的这一幕接受又用了很久。
他在帮莫紫情拎着购物袋。和他在一起逛过的一次超市,连让他帮忙参考都费了很大力气,小心翼翼。
“……A先生。”季心然将目光收回,转向阿朗,“……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想见,那就去见,不要啰嗦。”
阿朗的话令季心然眩晕了下,也打了个哆嗦,茫然望向前方的人。
梦境中的诏时和现在不同。梦境里没有光,阴森森一片,天和地都被几乎无光的黑暗封闭起来。
只能依稀感到前方有人,有他的存在。依稀知道他在向前走,不曾回头一眼,走向围封了天地的屏障。
阿时,不要走。季心然一向害怕黑暗,更害怕他的举动,他像是要去做什么足以改变天地的大事,正是这种决然让人深深恐惧,比黑暗本身更为恐惧。
黑暗的前方似乎有什么声音,低沉的话语声传来,可惜没能听见。
没能听清他那句像是俯在耳畔的留言,梦就醒了,身体也被人强行拖到了阳光下。
“你们……”
好几天了,这疑虑一直徘徊不散,直到看到这一幕,才有什么情绪迅速发酵。
“是……”
季心然望过去,莫紫情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轻轻扣住了诏时的手臂。
X组织的人挽着诏时站在前方……世界要颠倒了。
“复合了吗?”
等了一天,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不然无法解释。
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带她回家,也无法解释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两个极为般配的人站在一起,诏时的沉默正映衬了莫紫情的执着,完美无缺。
诏时还带她回了基地,见了阿文。简直颠覆了对诏时的认知……还以为他是会和别人保持距离的人。
少女和死神……原本就不是陌生人啊。
“随你怎么想。”诏时笑得清淡,也不像要解释的样子。
“你先走,我有事要处理。”
“你们为什么要来干扰……”
“我让你走。”
莫紫情看上去还想要说什么,但却惧怕他周身的气息,只看了季心然和这边的人几眼,就悻悻地放了手,接过东西离开了。
“怎么,要打架?”阿朗瞥了他一眼,“要先把今天的旧账清了么?”
“我有话要谈,单独。”
季心然看了半天,才发现两侧的人也都在看她,这个私下谈话参与人指的是她。
胆战心惊,季心然颤抖着,几乎想当即逃跑,如果不是被诏时几乎推到了街角的巷墙上的话。
“你跟着去悬崖了?”
季心然不敢承认,但也只能点头。阿朗他们应该早就汇报了一切……隐瞒只是死路一条。
“别怪他们,我……我自己要去的。”季心然硬着头皮,“我想帮他们找到些蛛丝马迹……”
“你去苏白烟那里了?”出乎意料,诏时竟然没生气,叙述得颇为平静,“把一切告诉我。”
全部交代,连任何一句对话都没有隐瞒。
诏时站在身边沉思。思考时的诏时看起来又与平时不同,平素的阴冷稍微散去,身上有清风明月的痕迹。
贴近仰望……这个人还是这么好看。清晰到让人想要落泪。
“能不能告诉我。”季心然攥了下手指,“你们……是真的复合了吗?”
诏时从思考状态中恢复,微微笑了笑。
“有什么事吗,小管家?”
“有。”季心然这次是真的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多看一眼都会发烫,“那岂不是……会暴露。”
“在阿文他们面前,暴露我们不是……
恋人的事实。一如既往说不出口,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支撑。
“是不是恋人,对你影响有这么大?”诏时笑笑,“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我的事的?”
从最初的时候。最初见到的一刻,投望过去,他的影子就再也没从心里移出去过。
所以输得一败涂地。感情是泥沼,谁先陷入,谁就输了。
“反过来,你考虑过我的感受?”
突然被强硬地问了句,季心然抬头,一脸茫然。
“我最近太松懈了,已经拦不住你了,小管家?”诏时将手搭在季心然肩膀上,眼中霜寒凝聚,“我什么时候交代过你可以去悬崖送死,梦里?”
“不……我是想去帮下……”
还以为能糊弄过去,别说做梦,刚才的困意也直接吓到清醒了。季心然想赔笑挣脱,但前方人没给她机会。
”季心然,咱们之间有笔账还没清算,而且我也不介意抢在其他的帐之前。“
“等下,A先生……”季心然有些慌了,完全不知道诏时要抓着她去哪里。
“为什么不用在梦里的称呼,叫我‘阿时’?”
“就因为没带上你约会,所以非常不满,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做的不错。”诏时称赞了句,靠近呆站的季心然耳畔,“既然有时间调查,更应该有时间陪我……做些恋人该做的事。”
“放开她。”
如果不是身后的阿朗插了句话,季心然大概要被当成塞进车里的祭品。
诏时双手插兜,隔着条街望着阿朗将季心然保护起来。
“我带她去的,也有权调配。”阿朗针锋相对,“处理好你自己的杂务,少来干涉。”
诏时笑了笑,街上微风四起。
“那就调查到底,带着你的‘组员’。诏时看了眼时间,“赶在我今晚去找她特殊约会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