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动静!”马索道。他们看到轻轻起伏的背包,就像某只巨兽起伏的背脊:“看不到他们。”
西米眉头紧锁道:“他们也在向左移动。奇怪,这不是打算与我们战斗的方式,他们不怕我们在左侧屋舍里有埋伏?”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想象着卓木强巴他们所处的位置,马上道:“他们是从尸体倒下的方向和光线来作出判断的,左侧光线太暗了,不利于监视。笨蛋,如果你昨天把那些尸体拖出去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马索道:“他们离左边越来越近了,我们怎么办?”
西米道:“那个地方对于前往礁石区和红树林都有利,但是要消灭我们却很困难,而且这样做无疑将自己的后方暴露出来,看样子他们急于离开这里。好极了,我们不如放他们过去,反正红树林里……哼哼,说不定他们会受到热烈欢迎!”西米狰狞地笑着,对马索道:“我们向右撤。”
马索道:“为什么不提前去阻击他们?”
西米道:“笨蛋,等我们靠过去,他们已经能看到我们了。你觉得我们两个可以干掉他们那么多人吗?”
接近窗口了,岳阳奇怪道:“强巴少爷,你看,屋里似乎有人影!”
是窗户没关,树影在动!卓木强巴也看到了,他心知,现在一个判断不好,就会有人受伤,绝不允许失误。他记得刚到错日时,所有的窗户都是关上的,因为错日常遭受很巨大的湖风。可现在这排房舍的窗户都是打开的,敌人为什么要打开窗户?便于观察、攻击,还是逃跑?不对,他们的目的是——延缓时间和误导敌人,就像诸葛亮的空城计一样,是一种心理战术!敌人恐怕在向左侧移动,如果速度够快的话,恐怕会到自己的后面,如此自己还是被牵制着。可是这样的环境,贸然进入屋内依然很危险,敌人究竟有多少?万一他们留下一个,潜伏在摇摆不定的布帘中呢?
岳阳话音刚落,卓木强巴也完成了判断,“亚拉法师!”亚拉法师是他们中唯一能进入房间内探察敌情的人。塔西法师双腿不便,在这种平地上没有优势。
亚拉法师明白卓木强巴的用意,他本身就在人字队形靠前位置,只见他双手双脚同时发力,保持着匍匐的姿势从窗外一下子就跃进了屋内。看着亚拉法师的跳跃姿势,卓木强巴不由想起吕竞男在训练他们这种动作时是这样解释的:“这种手脚并用的跳跃方式,好听的名字叫羚羊跳,难听一点的就叫蛤蟆跳,不过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十分有用。”
这时,亚拉法师在屋内发出安全的信号。卓木强巴道:“快,大家都进去!”他们一个一个,都用蛤蟆跳跳进了窗内。卓木强巴不由又思索起来,敌人没有留下守备,也就是说他们人并不多,甚至比我们的人还少;他们向左侧移动了,既能牵制我们,又有机会向外面的礁石滩撤离,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他们从屋舍中离开错日,进入红树林,将与屠杀错日士兵的敌人擦肩而过,最关键的是这些人还将成为他们潜在的威胁,就像牛二娃一样,说不定就会在哪里朝他们开冷枪;但是如果留下来消灭敌人,那么他们必然错过最后一点光亮,不得不在错日过夜。虽说明天还有一天的时间赶赴雀母,可是没有人能保证途中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就像现在被困在错日一样,那样胡杨队长和敏敏的性命就岌岌可危了。还有一个问题,这些敌人将错日的守兵清洗之后,为什么留在这里?他们在等待什么?这里面大有问题。不管了!对于无法猜测的问题,卓木强巴理性地先行放弃,他做了决定:先解决此行的危机。那些敌人,就让他们逃窜到雅加去吧,未必就能再见面。
可是,突然红树林传来“呜……”的一声长鸣,像起航的汽笛,战斗的号角。黄昏中那尖锐的哨鸣让卓木强巴不得不再次陷入两难。此时进入红树林,等待他们的不仅是那成片的机关林,更可怕的是那些凶猛的生物。他突然明白了,难怪他们的敌人在错日没有离开,一是没有船,二是红树林中潜伏着无数的杀手,他们的敌人是被困在错日的。现在敌人显然是想抢夺木筏,有了木筏,去雅加或是绕开错日都可以,而他们要离开这里,说不定也需要木筏!
想明白了这点,卓木强巴断然道:“准备战斗,拦住敌人!”
张立奇怪道:“可是,我们不是赶着回雀母吗?”
吕竞男道:“不行了,刚才的声音你们没听出来吗?那是鲁莫人的叫声。我们的敌人是被困在错日的,所以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这里。他们现在在打我们的船的主意,而现在恐怕我们也同样需要那条船。”
亚拉法师道:“我可以带着塔西法师先冲过去。”
卓木强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林子里究竟有多少鲁莫人。它们可不是死的机关,它们都是活物,和狼群一样集体活动,塔西法师的腿伤我不能放心。”胡杨队长告诫过他,不能因拯救一名同伴而搭上两名同伴的性命,这样的拯救称做失败。亚拉法师想了想,也认同了。
岳阳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卓木强巴看了看吕竞男道:“分配一下作战方案,先要抢占有利地形。这块地方就这么大,这排凹字形房屋与我们正面相对,下面就是悬崖和暗礁,能下到暗礁的地方,只有我们上来的那里和屋舍的左右两侧。如今敌人是想下去,左侧的陡崖是他们唯一的通道,我们站在屋舍的尾端应该可以看见他们,巴桑,你在这里架一个狙击点;而除了箭塔,凹字形的横向才是制高点,岳阳、张立和我,我们三人先过去;而屋舍顶部显然比窗户具有更开阔的视野,如果箭塔没有瞭望兵,屋顶也比窗户更具隐蔽性,亚拉法师和竞男,你们上去,注意安全。”卓木强巴一面说着,一面在地上画着地形图,三十秒完成部署。
同时,西米和马索也听到了那阵阵呼号,仿佛是地狱恶魔的召唤,他们同时回忆起这几天来水深火热的生活,西米突然停止了奔跑,仿佛被那声音所震慑。马索也赶紧停下来,他可没勇气独自跑在最前面。向身边的专业人士请教专业问题,这是他老板最擅长的事,马索学得有模有样。“怎么了西米老大?有何不妥?”马索提出一连串恭敬的问题。
西米道:“你听到那些声音了吗?”
“当然,我现在一听到那些声音就不自觉地心惊肉跳。”
“那你说我们的对手会不会听到呢?”
“这个自然,那些声音很具传播性。”
“所以我们不能向前了,这时候穿出去,迎接我们的可能是狙击枪子弹。”
西米一面观察身处的环境,一面道:“如果是我,至少会留下两名狙击手等着;屋顶是目前的制高点,我也会先派人占领;而且还将另外派人沿着屋舍包抄。”如果卓木强巴听到西米与他完全相同的想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马索道:“那,我们去红树林吗?”
西米看了看外侧窗户,昏暗的红树林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他摇头道:“不,那里是死神的餐桌,如果能将卓木强巴他们引进红树林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我们的敌人很精明,很难让他们上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对他们迎头痛击好了。对了,我们还有多少黑色飓风?”
马索翻了翻口袋,道:“三个。”
西米道:“我还有两个。在这里放一个,时间设定一小时。在上面放点东西把它掩盖起来,别让定时器的光亮泄漏出来。”
“一小时?”马索不解道。
西米道:“不错,一小时后,不管我们是逃走了,还是死掉了,他们都会放松警惕,而这里会完全陷入黑暗。到时候,给他们一份大礼,不是很好吗?”
马索恭维道:“这一招果然高明。如果是我,不,恐怕就算是老板,也未必想得出……”
卓木强巴感到有什么东西滑过心尖,这种不安的预感令他愈发谨慎,他用通讯器向巴桑询问道:“看到他们了吗?”
“没有。”巴桑的声音依然冰冷。
“亚拉法师?”
“没有人出现。”
卓木强巴手一扬,张立和岳阳停了下来,隐蔽在光线阴暗处。卓木强巴道:“他们没有出现在屋舍后面,也就是说,他们想到了我们可能的布置,说不定正在前面阻击我们。现在放慢速度,张立,从牛二娃那里找到的拾音器呢?放大房间里的声音,我们尽量小声呼吸,缓慢前进,把他们找出来!”
张立换了只耳塞,瞬间,屋子里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呼吸声、轻微的脚步声、风吹动的声音。张立仔细地辨认着,三人踏着细碎的脚步,一步步向前挪去。
过了片刻,西米对黑暗中的马索道:“你认为从这排房屋的另一端走到这里,需要多少时间?”
马索道:“嗯,半分钟?”
西米道:“这就对了,他们迟迟没来,一定知道了我们在半路伏击,糟糕!他们有通讯器,知道我们没有走出这房子!”
马索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没有穿出去进入红树林呢?”
西米道:“蠢货,你以为鲁莫人还会区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吗?你又不是操兽师!还有那些机关阵,想必他们也已经见识过了。走!先出去。”当下翻出窗户,西米在泥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用一种奇怪的步伐,毛着腰沿着墙根一溜小跑。
张立听到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但他不像牛二娃,接受过那种专业训练,他甚至不能区分那些嘈杂的声音是脚步踩着草发出的,还是风吹过树发出的。眼看离屋舍尾端近了,张立取下耳塞摇头,表示无法找出敌人所在。
西米和马索藏身在最靠近房屋的一株树后,西米思索道:“一定要想办法吸引开狙击手的注意力。可是屋顶上和窗户后的两处伏击点就像可以随时相互转换的盾牌和矛,防御和攻击,都是相辅相成的,要攻击他们,必须抢占更高的地方。但是横向高地已经被他们占领了,我们唯一可做的……”他抬头看了看箭塔。
马索慌道:“可是,你不是说,那里是极端危险的地方吗?最有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就是那里啊!”
西米冷笑道:“没错,可是有时,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得冒险赌一把。他们会认为,天色越来越暗,这高耸的箭塔就像一个标志,最容易吸引目光,反而忽略掉那里。如果占据箭塔,解决掉屋顶上的敌人,马上撤离,并非不可能。只是,我们不能同时行动。”
马索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道:“西米老大,你,你是说,我们分开行动?”
西米盯着马索道:“你害怕?你也算跟着莫金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我很怀疑,就你这熊样,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你给我记住,如果不按我说的做,很可能,这里就是我们两人的葬身之地,只有博一把,才有赢的希望。”
马索面无人色地点了点头,眼里露出深深的惧意。西米满意地看着马索,紧紧抓住这个高个子的双肩给他勇气,鼓励他道:“你做得到的。现在,我要你绕到他们的后面,然后……”
阴暗处,一个闪着红光的小球滴溜溜向前滚去,这是张立昨晚利用现有设备改进的吸引弹,那一闪一闪的红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炸弹或是闪爆等武器。而事实上,这个小球只会闪红光,没有任何危险性,但是如果敌人在屋内,会因此而迅速作出反应,不管他们是开枪射击还是越窗而跑,都会暴露出来。
没有动静,屋内没有人。卓木强巴不由诧异起来,难道敌人插翅飞了?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敌人,一切只是他们的猜测?
张立松了口气,将枪口下垂道:“呼,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不,有敌人,他们出去了,在窗外!”卓木强巴看着在风中翻拍的窗户,肯定道。
张立赶紧又端起枪,道:“怎么可能,他们疯了吗?外面是鲁莫人的地盘,还是说,他们因为害怕而顾头不顾尾了?”
岳阳道:“强巴少爷说得不错,他们曾在这里埋伏过,就在我们到来之前,刚刚离开!”他指了指一处角落,在那里有明显的刚刚留下的痕迹。
卓木强巴道:“红树林里有机关阵,鲁莫人和错日之间还有一条缓冲带,他们应该就是利用了这缓冲地带进行迂回。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他的思绪飞快转动。敌人为什么离开这里?也就是说,敌人知道己方已经警觉,是了,己方没有看见敌人,但敌人已经观察过己方。敌人知道我们拥有的武器和人数,他们离开,是说他们的武器和人数不及我们。但是在红树林里迂回,就是在生死边缘舞蹈,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抢夺我们乘坐的小船,但是如今制高点被我们控制着,他们如何才能去礁石区呢?
这时,方新教授的话适时地回荡在耳边:“当你犹豫的时候,不妨听听大家的意见,特别是专家的意见。”而此时,还有两名特种作战专家都没发表意见呢。
“各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卓木强巴询问道,通过通讯器,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是一致的。吕竞男马上回复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夺取我们的船,他们回避我们,至少说明他们自认为处于弱势。处于弱势的群体想在我们的包围下取得成功,他们就必须吸引开我们的注意力,而再过不久,黑暗也将是他们的一大保障,那个时候人数和武器的优势将消失。”
而岳阳经过几番试探,已经判断出敌人没有在窗外的红树林对窗户进行瞄准,他跃出窗外观察,张立掩护。岳阳观察后道:“脚印很乱,无法判断有多少敌人,等等……虽然脚印的高低深浅都不同,不过鞋印是一样,只有两款型号……没错,只有两款!”
“脚印是怎么个乱法?”巴桑开口道。
“嗯,显然敌人通过前进和倒退走将两行足印踩作了数行,而且故意重踏和放轻脚步,若不是停下来仔细观察,很难分辨。”岳阳最后补充道:“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人稍加训练都很容易做到。”
巴桑却再度问道:“你再看仔细点,是不是多数脚印前重后轻?”
岳阳道:“好像是前脚掌落地的时间居多,不过那个大一号的脚印很正常。”
“那些伪装的足印有多长?”
“呃……不知道,我所能看到的都是这样。奇怪,时间不够啊,怎么能留下这么长一串多人行走的足印?难道是我弄错了?”
“窗户上有没有钉子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巴桑又道。他似乎捕捉到什么,很少听到他如此反复的询问。
“没有,”岳阳道,“不过有一个钉孔,有什么用吗?”
巴桑没有回答,不过他鼻孔中似乎轻轻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