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晋听罢,看着那名侍卫,面色一沉。
他的确是派人前去在羽化桥上做了点手脚,但是,他不可能会给人留下把柄。
而且,这名和侍卫和在场目击的华国将军都出现的太巧了。
莫非,他的打算,已是被顾时引他们揣度出来,是顾时引刻意安排了这么一出,刻意与冯兮和落入深渊之中?
想着,宇文晋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继而,他的容色恢复了镇定,对着前来找他算账的华国将领,笑着说道:“本宫一直跟玉夫人在营帐里对弈,这其中的颇多曲折,本宫尚不清楚。”
“按照几位将军所言,裕王爷和日照族圣女已经坠入了深渊之中。”
“绝顶峰下的深渊,高达千丈,潜藏着众多猛兽,多年来,有胆量下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本宫也让人去探秘过数次,皆是无功而返。”
“想来,他们的处境必是十分危险,依本宫看,当务之急是先派人下到深渊里,去找人。”
“待找到他们后,再来与本宫细究雪狼出没,以及羽化桥无端断裂之事,才比较合适。”
他说的从容淡定,而华国的几位将领根本不领他的情。
他们的性子较为粗犷,喜欢直来直去,见宇文晋在此惺惺作态,不由冷哼一声,“四皇子所想的,我们都已经想到了,皇长孙殿下早就亲自带人去深渊中寻找裕王爷和圣女的下落。”
“现在过来,只不过是想要告诫四皇子一声,裕王爷和圣女从狼口救出清河长公主和我们的几位将军,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不会忘记。”
“倘若有人想乘人之危,用卑劣的手段对他加以陷害,我们必会追究到底,还望四皇子对我们说的话上点心,不要以为这是你的地盘,就可以为所欲为!”
早在宇文晋背叛了他的国家时,他就不再是他们的四皇子,而是仇人,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们绝对会拿出自己的决心来。
“至于这名侍卫,就留着给四皇子自己处置吧,之后,四皇子也不必来告诉我们,重审了一遍,发现这名侍卫改口,或者声称又有其他证据表明你与此事没有关系。”
“我们是不会相信的,我们只相信现在所知道的结果!”
说罢,这几位将领又是气呼呼地转身走出营帐,连宇文晋的婢女要送他们到帐外,都被直接拒绝。
他们一走,宇文晋眉心的褶皱更是一深,他冷声一喝,即是有数名腰配流水曲觞的黑衣人跃入帐内,抱拳跪伏在府上。
“你们马上潜入深渊底部,务必要提前三方的人一步,找到裕王爷和日照族圣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着,宇文晋指向颤抖着跪倒在地上的那名侍卫,命令着,“然后,去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在他背后主使的人究竟是谁调查清楚!”
虽然,差不多按照他目前所了解到的,认为是顾时引所做,可多年来,过着处心积虑的生活,让他变得很谨慎,推测出的事情,也都必须要再三查证,才能确定。
至于绝顶峰下的深渊,也根本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四皇子,这棋,还要继续下吗?”玉夫人的丹凤眼中,秋波澹澹,似蕴了千种风景。
“下,当然下。”宇文晋坦然坐回了她的对面,低下头来。
他的眉头拧的很紧,眼神却专注地停留在棋盘上,玉夫人心知他还在想方才的事,便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又下了半天的棋,仍是没有消息传来。
宇文晋看了看渐暗的天色,抬起头来,突兀地问了一句,“玉岚,这么晚了,锦城也还在雪林里打猎?”
“是啊,这孩子性子执拗,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猎的三耳灵猫过来,好迎娶你的宝贝女儿。”玉夫人淡淡地回道。
她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抹恐慌来。
*
冯兮和于迷迷糊糊中醒来,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处山谷里,披风被解下,放到一边,整齐地叠放着。
她所着的衣裳干净不染尘埃,显然是被人掸去过泥泞和灰尘。
耳畔依旧是不绝于耳的鸟鸣声,她仿佛还闻到了花香。
她的脑袋有些混账,回想起来,记得貌似是跟顾时引从羽化桥上坠下了深渊,然后,顾时引一直托着她,掉下来后,她也没有觉得特别痛。
想到这里,冯兮和下意识地抚摸过尚未显怀的肚子,感受着腹中的小生命。
幸好,孩子应该没有事。
冯兮和站起身来,环顾洞穴,却没有见到一人。
“子裕!”她唤了下,回她的只有一阵阵的回音。
须臾,她听得似有潺潺流水声传来,不禁忐忑地朝洞穴的出口走去。
映入她眼帘的有溪流,瀑布,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愉快地飞翔着。
一抹绚丽的晚霞映照下,衬着薄薄的白雪。
原来这就是深渊下的世界,好美啊。
冯兮和感叹着,已是见到了令她牵挂的那个身穿灼灼红衣的男子。
顾时引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入了这景,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一般,却又不乏常年出入战场而染上的铁血之气。
“子裕……”冯兮和欣喜地叫了下。
而顾时引没有回过身去,冯兮和心中不由忐忑。
她摸着下巴寻思,难不成他是在掉下去后,替她挡了一下,就把脑袋砸坏了?
不过,脑袋坏了貌似也挺好,这样,他就可以把过去,她留给他的一些不良印象给抹去了。
正得意地想着,冯兮和忽觉额头一疼,抬起头来才看到,顾时引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在想什么,怎么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顾时引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接着,他将她重新抱入了洞穴中。
“你干嘛打我?”冯兮和嘟囔着,不满地摸额头。
她见到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脑子是正常的,不免有些失望。
顾时引一怔,他什么时候舍得打她了?看来他确实把这个女人宠坏了,以后得严加教训才行。
他把她带到洞穴中挨着穴壁坐下,亲自给她将披风系好。
再抬眸时,见她仍是一个劲地在胡思乱想,他微撩薄唇,笑问道:“兮和,本王看你的脑子才是摔坏了,醒来到现在这么久,你有心思想别的,却不问,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
冯兮和愣了愣,随后,她狡黠的眸子里泛着波光,看着他,轻轻说道:“因为我相信你。”
在让他先救清河长公主的时候,她就相信他不会让她还有腹中的孩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所以,从逃避狼群的追赶,再到羽化桥的木板断裂,坠下深渊的那一刻,她的心中都没有过惧意。
顾时引的眉梢一挑,疑惑道:“你父亲老奸巨猾,万一这回,本王辜负了你的信任,不幸栽在他的手上,连累你跟孩子,随本王一同葬身深渊,你岂不是要怨恨本王了?”
冯兮和似是郑重地想了下这个问题,她的眸子闪烁着星芒,顾时引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回答。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怎么好去怪你。”须臾,冯兮和说道。
顾时引一双凤眸中的笑意更甚,他怎么感觉,近来她说的话,他是越来越爱听了。
冯兮和往他的怀里钻去,随意地攫取他的温暖。
她阖了会眼睛,感受着此处的静谧,一想到外面的风雨,她是真不想上去了。
溪水缓缓地流淌而过,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顾时引低眸含笑,他伸出手,去抚过她的鬓发,不时地逗弄着她,像逗着一只小猫一样。
良久,冯兮和休息够了,徐徐抬起眼皮子,望着他问道:“子裕,你在这深渊里,埋下了多少人马?”
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虽是其间有树木的阻挡,可顾时引若不能保证此处已被他掌控,下方没有足够的人手接应,他是不会贸然让他们掉下去的。
所以,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这如仙境般的深渊,早已在顾时引的手中,不仅如此,他还在深渊里布下了自己的人手。
闻言,顾时引垂目起身,给她蒙上面纱,牵了她的手,低语道:“既然你如此好奇,那本王就带你去看看。”
他们沿着弯曲的小道走了一会儿,在一处峭壁前站住。
冯兮和抬头望去,即是看到在茂密的树丛下,竟是有一条栈道盘旋而上。
在栈道的下方,沿着峭壁,站了一排身穿铁甲的侍卫,他们见到顾时引之后,皆是肃然躬身行礼。
在栈道的最上方,亦是有密密麻麻的侍卫,他们正埋头修葺着栈道。
冯兮和的心中顿时了然,若是栈道能够建成,那此处,便可设一队奇兵,等到必要的时候,出其不意,袭入宇文晋的宫殿。
因而,宇文晋这次请了宁国、华国、日照族前来,又说要握手言和,签订条约,为了拖延时间,做点什么。顾时引也想拖延时间,把栈道建成。
片刻之后,顾时引感叹道:“既然你父亲想拖延时间,不如,我们就配合一下他。”
冯兮和警惕地问:“你还想怎么配合?”
顾时引的目光渐渐下移,“既然此次他如此盛情请我们过来,不如本王就带着你,赖在他的宫殿里不走了。”
“然后,用最贵的东西,吃最贵的佳肴,尽情地挥霍,再凭着你的孩子,讹他一大笔应该给外孙的礼金,等过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就把他榨穷了,让他也没钱打仗,这战就不必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