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神迹
墨寒笙的反应很快,见她答应,便把遗体捐献协议书这件事提上了日程,让叶想想把当初遗体托付的机构名字给容谦,让容谦去联系。
因为司尧霆的事情闹了一通,等到所有事情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幽暗了下来。
虚惊一场,所有人都有些淡淡的疲惫。
倒是叶锦瑞今天玩的很开心,他这些天跟司尧霆混熟了,有保姆带着,在过生日这天被司尧霆带出去玩了一个痛快,回来的时候虽然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古怪,但是小孩子毕竟没心没肺,洗了一个澡,就立刻把所有事情都忘记光光了,乐淘淘的抱着冯姨的腿要蛋糕吃。
冯姨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看叶锦瑞还是那么的可爱,心软的切了一块蛋糕给他,让叶锦瑞坐在沙发上吃小蛋糕。
对于叶锦瑞来说,现在的檀七七和叶想想都是陌生的,不过他早就习惯了家里突然多了几个陌生人这种事情,在沙发上晃荡着小肉腿,一边咬着蛋糕叉,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叶想想和檀七七。
门口处,叶想想抱着腿,坐在门栏边上看着夕阳。
不知道是不是墨寒笙的话太过分,谈话结束以后,她的神情看起来一直默默的,兴致不高。
檀七七走过去,同她一起坐在门栏边上。
她问她:“怎么了?”
叶想想抱着腿,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
檀七七抿了抿唇,伸出手抓住她冰凉的手指,不太高兴的道:“胡说八道什么。”
“又给你们惹了乱七八糟的麻烦,”叶想想低着头,“明明跟你们也没关系……小瑞也是,如果我当初没有生下来,现在也不用这么烦恼了。”
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
檀七七能理解她的焦躁和后悔,她当初伤害到墨寒笙的时候,也是同叶想想的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怎么做都是错。
但是人这一辈子,哪里可能做每个决定,都能面面俱到?她同墨寒笙在一起,也没想到今后彼此的人生里会多出这么多波澜壮阔。
“我很感谢上天,能将我最重要的朋友送回到我身边,我也很感谢你,在你选择离开的时候,将小瑞留下来。现在你和小瑞都在,对我来说,已经是无上的幸运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们对我来说是一个麻烦?”檀七七握紧了她的手指,像是要将心里的话说给她听一般,轻轻地,低低的道,“想想,你别对我道歉,我不喜欢听。好朋友在一起,难道只能分享快乐,连一丝一毫的痛苦都不能背负吗?”
“我……”
“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檀七七道,“不管是小瑞,还是你,都会没事的。”
她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点孩子似的稚气。
叶想想却还爱听。
总觉得所有美好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都可以美梦成真。
她偏过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檀七七笃定认真的神情,心里压着的石块也微微的松懈了一些,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就算以后没办法圆满,但是最起码,现在是快乐的。
*
当那枚用季青瓷的骨灰制作而成的水晶吊坠从美国寄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身上的任何装饰物都有可能成为被敌方发现身份的目标,如果有问题,他连瞳孔和头发颜色都能立刻换掉,而现在,他竟然将这枚吊坠挂在脖子上,贴身收藏。
他是很不喜欢身上有东西带着的人,不管是戒指还是耳洞,他都从来不戴,只是晚上睡觉翻身的时候,被这透明菱形的吊坠烙醒,心口的印痕和心底漏风一般的凉意,让他慢慢意识到吊坠这种东西确实是有点用的。
感情寄托是一种空想,但是当握着这块吊坠的时候,他确实感觉到她就在他的身边。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她存在你生命里并不久,但是当你失去她的时候,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
活了三十多年,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百无聊赖。
托墨寒笙的福,缅甸那边的收益受损严重,各方资本都在互相纠集倾轧,说实话,目前的情况还挺需要他的。
但是他已经窝在墨西哥这个小镇上快三个月了。
无所事事,像是一个无业游民,或者是流浪汉。
教堂的钟声在远处响起,是做礼拜的居民们陆续回来了。
他踩着拖鞋,懒洋洋的逆着人群,在乡间泥泞的小道上慢悠悠的往教堂走去。
农村的教堂就跟农村一样,灰扑扑的,带着这个小地方特有的潦倒破旧。
教堂里唯一的神父正在庭院里清扫,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清隽削瘦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意:“陆,你终于打算过来做祷告了么。把你的烦恼告诉主,主会保佑你。”
温嘉陆穿着纯白色的T恤,那枚银色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在他雪白的脖颈间跳跃,一荡一荡的,令人很难将视线从他脖子上移开。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温嘉陆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他懒懒的走进来在教堂里坐下,狭窄逼仄的教堂里空气混浊,但是玻璃上有五彩的雕花,清晨清冽的阳光从雕花上穿透,在地上留下琉璃般的影子。
令这个其貌不扬的小教堂看起来多了一丝梦幻。
温嘉陆拄着下巴,看着台上那句用英文写就的“神爱世人”。他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那他肯定不爱他。
要不然,凭什么要他想要什么就失去什么?
年轻禁欲的神父从庭院里走了进来。
他是难得的美男子,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副修士的打扮,白皙的面容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文亲切。他带着牧师证书来到这里以后,很受镇上的居民喜欢,这个唇角上一直带着温和轻笑的年轻人,在这个小镇上很有声望。
“陆,”神父摘下脸上的眼镜,用干净的纸巾轻轻地擦拭了一遍,露出担忧的神情,“你看起来有麻烦了。你有什么烦恼想要对我说的吗?”
温嘉陆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被你抓住把柄干死吗?“
神父一脸正经:“朋友之间,应该要互相排忧解难。”
“我和冷血动物可做不成朋友。”温嘉陆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收回了视线,看着教堂里唯一的那一行字,神情冷冷的。
神父坐在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温和的语气:“God Loves people。可能我们这样的人一生下来,就被交给撒旦了吧。”
“哼。狗屁。”温嘉陆嗤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只不过是一群懦弱的人集体的臆想罢了。如果没有这种虚幻的东西,他们都脆弱的要活不下去了。”
“那也不一定。”神父依旧在擦拭着自己光可鉴人的眼镜,语气斯条慢理,“这个世界上可不乏神迹。你不能自己没遇上就觉得不存在……”
温嘉陆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三个月前,我接到了一条很有趣的情报。”这家伙说话慢的令人想打哈欠,温嘉陆盯着对方脆弱的咽喉,暗想着如果自己掐住它,会不会令他说话语速能快上一些。“有一个渔民,他报警说自己女儿不是他的女儿。后来警方去调查取证,发现他所谓的证据是他女儿突然性情大变,一场高烧以后不仅认不出他,甚至说话语气用词都跟他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从一个胆小懦弱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盛气凌人甚至敢跟他拿着菜刀对砍的人。”
“不过警方当然将他这所谓的证词当做狗屁一样的放掉啦。”神父轻轻一笑,“人在高烧以后性情大变这种事情,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只有一例,说不定那个女孩就是不堪他的压迫转而奋起抵抗了也说不定。”
“有话直说。”温嘉陆湛蓝的眸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尖茫,像是一粒冰蓝色的钻石,泛着尖锐的冷意,他不耐烦的,“你知道我耐心很差。”
“okok。”神父无辜的耸了耸肩,将进度拉快,“那个性情大变的女孩现在就跟墨寒笙混在一起,有趣的是,他们明明从来不认识,但是看起来很熟,甚至……熟的有点过头了。墨寒笙是那种容易接纳陌生人的人吗?”
“哦,对了。”神父从自己冗长的黑色修士服里摸索出一张照片,递给温嘉陆,“这个男人你认识吗?他现在正在跟她纠缠不清。”
温嘉陆低下头,看着他手上拿着的照片。
里面是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漆黑的眸子里像是盛着满春的温柔,但是却挡不住他身上高高在上的凉薄。
春日一般无情的男人。
“你觉得灵魂是什么?”神父在他一旁慢悠悠的问道,“这个世界上,不乏有转世记忆的婴儿降生。我觉得灵魂是不灭的,这就是神迹,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