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姣跌跌撞撞的上了郡主府的马车。
听着辚辚车轮声,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她原本已经离开了将军府,可半途总想着萧秋年拒绝她的话。萧秋年说,他心中有的别的女子,已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不肯相信,这么久以来,她何曾见过萧秋年看过别的女子一眼?若真喜欢到这种地步,又怎会数月不见呢?
直到她身边的侍女多嘴说:“萧将军这个借口也太敷衍了,他身边这么久出现过的女子,除了郡主您,就只有他那个妹妹,哪儿还有别的姑娘啊。”
这句话,倒是让胡玉姣突然醍醐灌顶。
是了,这么久以来,萧秋年只跟王锦锦走的最近。虽然王锦锦是他的妹妹,可没有血缘关系。胡玉姣也知道自己这个猜测很荒唐,然而陷入单恋的女子思维总是与旁人不同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求证一下。
想到方才出来的时候王锦锦正去找萧秋年,那她是不是可以去偷听下他们说什么?
被发现了,她是郡主的身份,想来这两人也不会怪罪于她的。
然后……透过窗户的缝隙,隔着朦胧的珠帘,她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萧秋年一手搂着王锦锦腰肢,两人忘情的深吻,随即便双双倒在床榻上,做些难以启齿的动作。王锦锦没有反抗,萧秋年也没有停止,他们就像是一对深爱的人,而不是世人所知的兄妹!
“不要脸!”
胡玉姣痛恨的砸了下身边的案几。
她一直在心底无以复加喜欢的男人,竟然和他妹妹做出这等有悖人伦之事!
想到之前在崖底的相遇,胡玉姣越想越不对头。
当时他们见面,王锦锦和萧秋年的相处方式就怪怪的,以及王锦锦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淤青……若她今日没有撞见便罢了,可她却亲眼目睹到萧秋年所吻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和那日一样的“伤痕”。这两人,明明已经私相授受,可还在她面前装模作样!
胡玉姣一阵犯恶心,忍不住骂:“下贱!无耻!”
“郡主,息怒。”身边的侍女低声劝慰,“郡主,要不你去给晋王殿下说一说?让他处罚那萧秋年,也好平息你心中的怒气。”
胡玉姣骂完了,心里却十分难过。到底是长了这么大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她始终对萧秋年放不下。心中的怨怼全部加在王锦锦头上,觉得一定是王锦锦故意勾引,不然以萧秋年那样的性子,怎么会跟自己的妹妹做这种事?
于是,胡玉姣摇了摇头:“姨丈现在无心管我,更何况萧秋年是他得力部下,他不会轻易处罚。”
再则,若被人知道萧秋年和王锦锦……萧秋年在朝中地位一定会受到打击。
还是再等一等。
说不定萧秋年会回心转意呢?
胡玉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萧秋年如此包容,可她心里就是喜欢,即便目睹了这些,也不愿萧秋年出什么事。
至于王锦锦……胡玉姣眼中闪过一抹恨意,迟早会让她付出代价。
***
入秋,天气越来越冷。
整日阴雨绵绵,不见太阳。
王锦锦自打和萧秋年互相敞开心扉,一下就觉得没有了负担。在将军府吃吃喝喝睡睡,日子别提多悠闲。
萧秋年天不亮入宫巡防,暮时归。只要他回来,就必定先来找王锦锦,与她说话解闷,又或是带来王家的新消息。
这天飘着毛毛细雨,王锦锦正和王听桃在屋中下棋。
门口传来丫鬟的行礼声,两人回头一看,却是萧秋年提着食盒走进来。
王锦锦见他衣衫湿了,忙站起身嘟哝:“你来怎么也不撑伞?如今痼疾痊愈了,反倒更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万一伤风感冒,我还懒得给你抓药呢。”
她边说边接过萧秋年手中的食盒,又让丫鬟去拿干毛巾。
萧秋年微微一笑,道:“淋点雨罢了,不会有事。”
一旁的王听桃,放下手里的棋子,垂眸不语。
王锦锦揭开食盒,顿时香气扑鼻,里面装着八件小点心,梅子八宝酥、荷花莲藕糕、水晶粉糖,每一样都精致极了。
她又拿起食盒的盖子看了看,朱漆雕刻,明黄色金丝掐边,做工不凡。
“这东西可不是在外面能买得到啊。”
萧秋年笑道:“不错,这是皇上今日赏赐的贡品。记得你爱吃这些点心,便带回来了。尝尝看,味道如何。”
王锦锦捻起一块梅子八宝酥,咬了一口,点点头:“入口即化,香而不腻。”她下意识伸到萧秋年嘴边,“四哥,你也尝尝。”
萧秋年本不爱吃这些东西,但看王锦锦刚才咬过的地方,他心下一动,便就着她手吃了。
王锦锦手指传来酥麻,却是萧秋年的嘴唇故意吻到她的指尖。
她瞪他一眼,满是无奈好笑。
王锦锦提起食盒,走到王听桃跟前,道:“桃姐姐,这糕点很不错,你也吃。”
王听桃露出一个微笑,她说:“对了锦锦,我记得你刚才说做什么药膳,这会儿可熬好了?”
“药膳?啊!”王锦锦拍了拍脑门儿,“你不提醒我都忘了!”
萧秋年问:“什么东西?”
王锦锦转过身,对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专门给你写了个调理的食疗方子,一来可以辅助清除你体内的余毒,另一方面还能强身健体。四哥,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端过来。”
“外面在下雨,你让丫鬟去罢。”
“不行,这药膳后面还要放几味药材,我怕她们弄不来,那这药效就大打折扣了。”王锦锦说完,便忙撑伞出了门,急匆匆消失在院子里。
屋子里霎时便安静下来。
只有王听桃摆弄棋子的声音。
萧秋年坐在椅子上,距她三步开外,脸色一如以往的冰冷阴鸷。
到底是王听桃先坐不住了,她将手里的棋子“啪”的一下拍在棋盘上,冷笑了一声,道:“萧秋年,你如今可满意了?”
萧秋年不语。
王听桃又自嘲道:“你怎会不满意?用尽手段,耍尽心机,不就是想要这个结果吗?”
“说完了?”萧秋年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玩。
王听桃狠狠的瞪着他,如果眼神有温度,萧秋年已经被她的眼神瞪出两个窟窿。
她一字字质问:“我丈夫、孩子,他们现在在哪儿?!”
萧秋年淡淡的开口,回答:“他们很好。”
“你让我帮你说服锦锦,我已经说服她了!她现在对你这么好,你还想利用我什么?把我丈夫和孩子还给我,不然……不然我就对锦锦说出真相!”王听桃语气一顿,“若我告诉她,是你抓了南明和我儿子,威胁我替你说好话,什么你替王家的事情奔波,什么你积极追查林氏的下落……其实都是假的!你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得到她!你说她会怎样?她还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好吗?”
萧秋年冷笑:“本来我还想今日便放了南明和你儿子,可你这样说,我又不敢放了。万一我把他们放走,你转头又对锦锦说我威胁你,岂不是对我不利?”
“那你到底想怎样!”
王听桃“刷”的站起身,因为愤怒,胸口起伏不平。
萧秋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道:“时机成熟后,我会把他们放了。只是我希望你记住,我让你做的事说的话,永远不能让锦锦知道,否则……”
“否则什么?”
“没什么。”萧秋年勾了勾嘴角,“我在南明和你儿子身上下了绿石花,这种毒,只要不碰到红蓝叶,就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反之,两种药交汇便是剧毒,无药可解。”
王听桃一直在隐忍,可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再也忍不住了。
她抄起装棋子的棋盒朝萧秋年狠狠砸去,然而萧秋年轻轻一侧头,便躲避开。
棋盒滚落在地,里面的棋子也洒的到处都是。
王听桃握拳骂道:“萧秋年,你真阴险!王家就不该收养你这卑鄙无耻之徒!”
萧秋年扫了眼地面,冷笑道:“王家?当年王家人欺辱我的时候还少了么?冬天推我下水,夏天往我屋中放蛇……要不是你对我还有价值,我早就将你杀了!”
王听桃心里一寒,她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没想到……没想到萧秋年什么都记得!
她无力的争辩说:“我、我小时候不懂事,就是觉得好玩儿,才跟王听裕他们一起……你如今提起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无他,只是想到王家被收监在刑部,心里畅快罢了。”
“……不期望你雪中送炭,也不必落井下石吧!萧秋年,你不要连良知都没有了!”
萧秋年闻言,阴冷的视线忽地落在王听桃脸上。
他面容冷然,道:“我本就没有良知,你现在才明白么?”
他承认的如此利落,倒让王听桃顿时语塞。
看着面前英俊且危险的男子,王听桃才想起,是了,从小到大,这人连心都没有,何况良知?他一直都是冷漠残酷的,在王家格格不入。小时候虽然对他不了解,可也知道不要去招惹,因为他的眼睛里,始终都沉积着化不开的狠辣。
就像这一次。
谁会想到,他为了得到王锦锦而不择手段,竟用南明和儿子的性命来要挟她!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王锦锦那样俘获他的心。但王听桃并不羡慕,她甚至为王锦锦悲哀,被这危险且阴鸷的人喜欢、算计,是福是祸,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