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果真是毒妇!”沈岐纵然已经看过卷宗,但听甘苓亲口说起,又是不一样的感觉,“欺压月姐儿的那几个恶仆,难不成也是你派去的?”
“父亲记性真差,儿媳那时掌管沈家馈,府里下哪个仆人出入敢不经过我的手,只是父亲在责怪我之前,怎么不想想,她被下人欺凌一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我行事稳妥,处处以沈家的名声为先,可她不一样,她这样的性子,不可能容得下那些下贱的东西踩在她头为非作歹。”
“都说贼喊捉贼,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沈碧月轻轻拍了两下手掌,走到甘苓身后,手掌落在她头顶,甘苓刚要偏过头去,发髻被人猛地扯住,整个头皮仿佛都要被撕扯开,她忍不住是一声短促的尖叫,双手挥舞着挣扎。
“放手!你这个……”
“沈碧月!你别太过分!”沈庭均本不该出面,但他着实忍不住,身为人子,怎能眼看着自己的亲娘被人伤害而无动于衷,算她害了人,那也是他的母亲。
沈庭轩不动声色地往他面前一挡,眼神淡漠地瞥过,带着几分警示的味道,沈庭均紧攥拳头,想发作的心思生生又忍下了。
“我什么?”沈碧月没理会后边的异动,她腕一收,将甘苓的头用力拉扯过来,听甘苓低低的痛叫声,她冷声说,“你敢承认毒杀我阿娘,现在又想起要顾虑父亲,不敢骂我了?你在心里怎么想我的,我都知道,你说我阿娘可怜,可我觉得你她可怜千万倍,起码大哥高状元,成了翰林院的官员,陛下重视,盛京的姑娘们恋他容貌,也慕他才华,个个争着想嫁他,我算身负天煞命格,也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说我孤克六亲死八方,身边的亲人哪个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处处都想与我阿娘攀,可你拿什么跟她,抢来的丈夫,还是自奔为妾的女儿,你真不配。”
这时一只宽大的手掌隔着衣袖按住她的手腕,她抬起头,看见沈庭轩对她轻轻摇头,“别脏了手。”
“父亲!难道您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他们这样对待吗!母亲好歹是他们的长辈,他们不尊敬,反迫害,等同视为不孝!”没了沈庭轩挡路,沈庭均立即大步前,抽空还瞪了眼沈碧月,可惜人姑娘注意力不在他身,根本没看到。
沈植微微偏过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沈碧月松开手,晃了晃手腕,“这都快晌午了,三哥是不是还没睡醒,夫人是夫人,她是你的母亲,却是我的杀母仇人,你让我尊仇人为母亲,存的是什么居心,煽动我同你一般愚昧无知吗?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孝不义,身为男子,三哥理应我更明白,这么多年的书进不去脑子,都读到肚子里边去了吗。”
听她这般说道,沈庭均的面色越发阴沉,一个经历过科举,如今又当了官的人,被一个姑娘家怒斥脑袋里没墨水,无异于往他脸扇巴掌,几乎将男人的颜面都踩在脚下。
若不是沈庭轩在一旁似有若无地护着,其他长辈也都在边看着,他定然要叫她好看,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沈庭轩与沈碧月这两兄妹果然已经勾搭到了一块,不怪他之前怀疑两人的关系,什么冷冷淡淡,视对方如生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甘苓的发髻散乱如疯子,她突然低低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你是她的女儿,果然跟她如出一撤,都喜欢抢别人的男人,当年她抢了夫君,如今是你,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是你陷害了欢儿,你与她一同住在豫王府,凭什么你没事,她跟人通到一块去了。”
“你一定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长得一张狐狸精的脸,专门勾搭男人!”她忽然转头看向沈植,眼里写满了哀求,“夫君,你替欢儿做主吧,是她害了欢儿,我派人去查过,结果被人暗拦住了,这件事定然有蹊跷,都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样偏心!”
偏心这样的词,真不应当用在她身,自她回了沈府,沈植没关心过她吃得好不好,睡得暖不暖,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反而三翻四次要对她动手,甘苓此刻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在打沈植的脸。
沈碧月似笑非笑地瞅她,随后又扫了沈植一眼,沈植似乎察觉到了沈碧月投来的眼神,面p-i紧绷,隐隐流露出几分窘迫。
沈岐忽然朝边押着甘苓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心领神会,当即扬手扇了甘苓一个巴掌,这才让甘苓终于住了嘴,她呆呆捂住脸,像是呆滞了一般。
“你错错在,当初已经谋害了阿茹,今日再不该对你的姑母下手,她那么疼你,你当真狠得下心肠!你现在立马拿出解药救人,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甘苓似乎是被那一巴掌打醒了,没有方才那副疯疯癫癫的神态,她双手撑在地面,四肢并行地往前爬,被嬷嬷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挣扎着往前扑,神情惊恐万分,“父亲!我没害姑母!不是我!我是被人陷害的!都是胡婆子做的,只有她才敢下手,一定是她被人收买了,来陷害我的!父亲明鉴!”
在逢明斋闹成一团的时候,一辆马车从长街的一头奔来,不过多时便停在了沈府外头,跟着小跑在车外的侍卫掀开帘子,车踏出一双黑底绣云纹的靴子,靴底的厚度适,踩在尘土飞扬的地面,撑着那人稳稳站住。
侍卫适时前打起伞盖遮阳,却被那人抬手别开。
他微微眯了眼,抬起头的瞬间,阳光倾斜而下,照在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白茫茫似雪,唯独唇角勾起的凉薄笑意分外惊艳,入眼深刻。
“好久没见到外边的白日了。”
“主子,可要叫人开门?”侍卫在一旁问。
“叫什么门,去踹开,孤这些日子攒了好些火气,得拿人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