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空气中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钟芮儿眉心蹙了蹙，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她愣愣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呼吸浅淡，整个的很是安静。
“你醒了？”凌耀辉似有所察，连忙将脑袋抬了起来，又惊又喜的望着女人，“怎么样，有哪不舒服吗？”
他急迫的声音里，都含着喜悦之态。
钟芮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帘轻轻的动了下，扯了扯唇角。
“凌老板好手段啊。在F洲的那段时间，隐瞒的毫无察觉，人这东西，果然是有遗传。你母亲会演戏，原来，你也会。”
听着她的讽刺声，他眉头皱了皱。
耐着性子，他又重复了一遍，“身子感觉怎么样了？钟芮儿，回答我！”
钟芮儿仍旧没有理会他的话，唇瓣勾勒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深了。
“从我拿到证据离开的那个时候起，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之后的一切。所以，唐钟跟宋钰珂‘失踪了’，魏虎第一时间出来抗下所有的罪责，而你，‘倾家荡产’换取了自己的命。
多么顺理成章啊，顺到所有人都被你蒙蔽、欺骗了，而你们兄妹四人，却早就在暗渡陈仓。
只是凌老板，我有一点想不通的，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为我解答一下。”
凌耀辉眉眼微沉。
他知道，这个女人聪明，从他决定动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能猜到这一切了。
“你是想问，我的这双腿？”
钟芮儿笑的唇角都有些酸涩了，“是啊，明明你背后还有势力，那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呢？”
当时他说，是仇人报复。
可是，若说他是真的失势了，仇人报复，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明明，不是。
凌耀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终究张嘴：“当时我知道身边一直有人跟着，陆胤然的，你的，甚至的确还有一批仇人。
钟芮儿，其实我很忌惮你，所以这双腿，我是拖延你的筹码。”
钟芮儿眼睛动了动，似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这场计划之中，唐钟跟钰珂是最重要的一步棋，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他们的身上，毕竟我在明处，周围都是眼线，不能自己主动去联系部下。
你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他们失踪了，以你的性子，一定会去找的。
后来我就在想，我应该怎么做，可以阻止你，又顺便可以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死了。
之后，也就有了那出，我被人断腿、甚至是放火报仇的戏码。”
他没有说的很详细，但是钟芮儿懂了。
这个男人，恐怖如斯。
不仅能不动声色间安排的所有的事，并且，还狠的彻底。
她嘲弄一笑，“所以，你狠心让人废了自己的一双腿不算，又来一次放火，你是在赌我会不顾一切来救你是吗？那你又如何确定，我一定会来救你？如果，我不呢？”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凌耀辉看了她一眼，陈述事实：“事实证明，你来了。”
“哈！”钟芮儿笑的眼眶有些猩红，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你可真厉害！”
每一步，都算的如此之好！
是啊，如果当时凌耀辉没有出事，她极大的可能会去寻唐钟跟宋钰珂这两个人。
可偏偏，他出了事，她心乱了，无法再顾忌其他。
又或者说，是他的苦肉计成功了，让她真的相信，他们彻底翻不了身了。
钟芮儿这一刻的心里，是恨的。
她知道，凌耀辉怨恨她，那他大可以堂堂正正的来寻她报仇。
可是……
那F洲的那一切，又算什么，都是假的吗？
钟芮儿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凌耀辉看了她几秒，他们谁也没再出声，空气静到听不到任何一点呼吸声。
明明是两个人的房间，却又像是，空无一人。
良久，他喉咙滚动，想起了正事来，“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完，他拨动轮椅就要离开。
病床上的女人忽然再次出声：“凌老板，其实，有一次我应该可以察觉到你的不对劲的，可惜，当时的我被安逸的生活蒙蔽，又或者说，是潜意识里相信你。
毕竟，谁又能想到，‘深陷绝望的迫境’都是你伪装出来的。”
他不知道她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清楚，她指的‘有一次’，是哪一次。
有时候，他真的希望，她不要如此锐利聪慧。
有些真相一旦解剖开来，心脏，真的会疼。
“你在F洲，醒来后没多久，华国就出了一项任务，是要追捕一个人。那个任务我因为你放弃了。再后来，曹芳芳追着任务目标来了，如果我没想错，那个目标，是来找你的，对吗？”
“是。他是唐钟派过来的。”
“那天，你情绪闹的很大，看似是要出门，最后，却是成功把我给逼出去了。后来我走了，那个目标来跟你汇合过，对吗？”
当时门被开过，因为他的轮椅上沾染了泥土，他又说自己出去了一下，所以她才没有深想。
然而此刻细想起来，一阵骇然。
凌耀辉扣在轮椅上的手指紧绷到泛白，“是。”
这声是，与刚刚那声，都是意料之中，钟芮儿笑，“让我再猜猜，以凌老板的阴狠手段，必定与他汇合交密之后，再也留不得此人了。当晚你本来准备杀他，后来因为我突然回来了，中断了计划，是吗？”
“……是。”
“再后来，赌场的那一晚，也是你安排的，是吗？宋钰珂是顶级黑客，由她出手，所以梁俊在搜索当地游玩地点时，才会跳出满屏的赌场。接着，我们自然而然就去了。
曹芳芳来时，你刚好被一群女人带走，可偏偏在我找你的时候，一个女人回来了，带走我找你。
走哪条路不好，偏偏是小雅被人欺负的路。
小雅是曹芳芳的人，就算我救了她，她到最后，肯定也是会为了曹芳芳毫不犹豫把我推出去。
当时我的子弹虽然说歪了，但是，我一直困惑，为什么会歪的那么离谱，命中眉心，一枪毙命？
现在我想明白了，因为有个人，在暗处用着消音手枪，打偏了我子弹的轨迹。
是，还是不是？！”
“……是。”
“哈哈哈哈，好，好的狠。凌老板玩弄人心，果然无人能敌，我输得心服口服。”钟芮儿大笑，笑的浑身都在颤抖，双腕上的纱布，染成了一片红色。
等她终于笑够了，才缓缓地睁开眼眸，问：“那么凌老板，你的惩罚我也受到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
凌耀辉抿了下唇，转过轮椅，一字一顿，“不放。”
她的眼眶有些红，却没有一滴泪，了然的点了点头，换了一个说辞，“那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了我泄愤？”
他蹙眉，声音蓦地沉下，“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