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萋萋趁着血河将军他们不注意,化作一缕魂魄来到了人间。
    她飘荡到自己的墓前,盛嘉彦早已在那里。
    他已是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孟萋萋的墓碑低声不知在什么。
    孟萋萋漂浮过去,看着盛嘉彦熟悉的眉眼,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可她的双手却穿过了盛嘉彦的身体。
    生死是一道界限,意味着人永隔。
    她某种意义上来,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萋萋,”盛嘉彦呢喃一声:“你为什么没有来,我们不是好的么?我烧给你的信,你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收到了!”孟萋萋急的大喊,可盛嘉彦根本听不见。
    她左右环顾,发现不远处有一株梨花树,孟萋萋过去拼命用尽全身的力气让梨花如雪似的纷纷坠落。
    这样奇异的美景,盛嘉彦总能注意到!?
    然而盛嘉彦只是看了一眼,遂继续抱着孟萋萋的墓碑呢喃。
    孟萋萋气急,走过去一脚踢上自己的墓碑。
    就她一脚落下时,盛嘉彦身形猛地一顿,他缓缓抬头,夹杂着朦胧醉意的眼里突然迸出万分的欣喜。
    “萋萋——”
    第260章 魂牵的萋萋
    不知是因什么机缘巧合,盛嘉彦看见了浮动在空中的孟萋萋。彼时孟萋萋轮廓透明,只能隐约看到她穿着红色的衣裙,正一脸焦灼的看着他。
    盛嘉彦下意识站起身,要伸出手来抓她。却因为醉意步子踉跄,一下扑进海棠花丛中,漫花瓣飞起。不远处守着的侍卫慌张跑来扶起他,盛嘉彦推开来人,抬头四处搜寻孟萋萋的影子,可是……
    没了。
    孟萋萋不见了。
    仿佛刚刚那惊鸿一瞥,只是他太过思念出现的幻觉。
    盛嘉彦眼中的欣喜化作一腔悲恸,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花海,不停唤着孟萋萋的名字。
    “萋萋,出来,我看见你了,不要躲了。”
    “萋萋!你去哪儿了?”
    “萋萋……”
    盛嘉彦在海棠花海中四处找寻,带起花瓣无数。
    孟萋萋就站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身体一次次穿过自己。
    她心头一痛,微微闭上双眼,流下一滴热泪。
    孟萋萋以游魂的姿态一直跟在盛嘉彦身边,即使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回去的路上,盛嘉彦并未乘轿,只失魂落魄的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列严肃的侍卫。恰逢花朝节临近,街上人潮拥挤,大家见到他纷纷避让。他买了一支相思木做的花灯,一手提着,另一手习惯性的想要去握着谁的手,却抓了一场空。
    盛嘉彦回头,兀自自嘲一笑,眼中多的是无尽的惆怅和茫然。
    孟萋萋看到他这般,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花朝节,朦胧月色下,她欢喜的牵着盛嘉彦的手:“阿彦,你让我骑一下你脖子好不好嘛,我要把这缎红绸挂在那棵百年老树上。”
    “不好。”彼时的盛嘉彦满腹心事,回答的漫不经心,也毫不在意。
    孟萋萋固执的自己去爬那棵老树,跨坐在树杈上将红绸系了上去,却在下来的时候不慎踩空,一咕噜从树上滚了下来。当时的她磕的额头青肿,却还是傻笑对着盛嘉彦:“挂好了。”
    盛嘉彦见她摔得灰头土脸,不由轻轻蹙眉,什么都没,便转身往前走去。
    孟萋萋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慌忙追过去:“阿彦,你就不想知道我在红绸上写了什么吗?”
    “不想。”他口气冷冷的,态度也很淡漠。
    孟萋萋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仍旧笑嘻嘻道:“也好,我也不告诉你,省的你知道了就不灵验了。”
    多年前的往事涌入脑海中,想来不仅只有孟萋萋想到了,盛嘉彦同样想到这一幕。他来到当年的那棵百年老树下,抬头望着已经挂满红绸的树枝。
    孟萋萋微微苦笑。她知道盛嘉彦想找当年自己挂上去的那一束,可是如今这样多的红绸,怎么找得到?
    谁知盛嘉彦自己抬手,准备将所有红绸都拆下来,挨个找寻。侍卫们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他抬手制止。此举让孟萋萋微惊,她看着盛嘉彦一个个的看,随后又将不是她的红绸挂了回去。
    他便一直这样反复,也不觉累似的。
    色渐深,布满繁星。
    最后盛嘉彦终于找到当初孟萋萋挂上去的那缕,当年孟萋萋字写的歪歪扭扭的,却不难认。红绸因为年月的流逝颜色稍褪,可绸缎上孟萋萋写的字却十分清晰。
    “四海升平,与他庭前共赏。”
    盛嘉彦轻轻念了出来。
    孟萋萋的眼角不断有水珠滑落,突然一声巨大的炸裂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深蓝色的夜幕上已经布满了烟花,照的空一片绚烂。
    百姓们皆停步驻足望着夜空,爆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
    孟萋萋知道自己该走了,在人间停留的太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当她回头准备再最后看一眼盛嘉彦的时候,却发现他僵直的面对着孟萋萋的方向,随后一点点的朝她走来,眼中压抑着不可置信和狂喜。
    他走路的步子很轻,像是怕惊走什么人。
    “萋萋。”
    盛嘉彦极为温柔的唤了一声,他每靠近孟萋萋一步,眼里的欣喜雀跃便更加无法掩饰。
    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真实实的看见了孟萋萋,也看见孟萋萋站在那里朝他绽了一个苦笑。
    可是,好像意从不如人愿似的。
    忽而一阵狂风大作,吹的百年老树上的红绸哗啦啦作响。盛嘉彦只是微眯了一下眼眸,下一刻孟萋萋的身影又再度消失。
    他刹那间目光变得焦灼,脸色也一下惨白。
    盛嘉彦慌张的叫着孟萋萋的名字,满大街的人都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孟萋萋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心中苦涩无比。
    盛嘉彦何曾如此狼狈过。
    那夜他发了寒,昏迷的不省人事。
    孟萋萋趴在他的床边,心疼的看着他五官的轮廓,那一双就算睡着还紧蹙的双眉。
    盛嘉彦一直是一个身体很好的人,从来不曾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孟萋萋看着他的病容,下定决心,等到盛嘉彦好了起来,她就该走了。
    反正等到盛嘉彦寿终正寝,俩人还会在地府再见面的。
    半夜,盛嘉彦微微睁开眼,似是看到孟萋萋守在他身旁,他烧的厉害,只能糊里糊涂的道:“萋萋……庭前共赏……”
    罢,又再度昏沉沉的睡过去。
    转眼过了几日,盛嘉彦当真身子好全的时候,孟萋萋却走不了了。
    世间都知道,长信侯大肆招方士,为的是唤来仪公主的魂。
    孟萋萋本以为世间没什么当真厉害的人,谁知那日长信侯府中竟来了一个孟萋萋很熟悉的人——
    太虚真人。
    兴许这次是真的太虚真人了,因为孟萋萋一靠近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压迫感,竟能让她四肢软弱,无法动弹一般。
    孟萋萋很是诧异,她是神职,哪怕现在是一缕魂魄,凡间的道士真人也很少有能压抑住她的,难道这个太虚真人已经是个半仙了?
    盛嘉彦懒懒的靠在椅子上,这几日来的招摇撞骗的方士极多,他道:“请真人开始。”
    太虚真人却不慌不忙的朝孟萋萋藏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不急着作法,只问:“敢问侯爷,是否无论如何都不后悔?锁住魂魄违反道轮回,将会有业障报应在侯爷身上。如此,侯爷也不怕么?”
    盛嘉彦不甚在意:“我既找到真人,就明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即便是谴,也受得住。”
    太虚真人虚浮的一笑,他手下拂尘一甩,孟萋萋便觉有一股大力正在捆住自己。
    她恍然大惊,连忙要挣脱往窗外飞去,那无形的绳索却在她身上捆的越来越紧。
    太虚真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木人,两指掐诀,猛地念了咒。孟萋萋一声痛呼,瞬间被迫压在了木偶的身上。
    盛嘉彦一怔,眼里滑过波光。
    刚才那声痛呼他听见了,盛嘉彦急忙问太虚真人:“真人,该不会是伤到她了?”
    太虚真人却只是笑了笑,将缠着红线的木偶递给盛嘉彦:“侯爷,来仪公主的魂已经被贫道附在木偶身上,此举只能管七。待七日后,她自会魂飞离去。还望侯爷经过这次后,不要再执迷不悟,需知一切都如镜花水月,都是一场空。”
    盛嘉彦捧着木偶,眼里浮动的是难以置信。
    当夜里,孟萋萋附身的木偶被放在盛嘉彦的房中。待到了他的房里,孟萋萋才得以脱离木偶大口喘息,此时门口身影一闪,盛嘉彦已经站在了门口。
    他即是惊诧,又是欢喜。
    “萋萋——”
    他害怕她这次再走了,连忙轻功快步过去。孟萋萋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样过来的,下一刻已经被他搂在了怀里。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盛嘉彦埋首她颈中,环抱着孟萋萋的力道越来越紧,他却犹自高兴道:“能再见你七日,叫我不得善终也值得了。”
    孟萋萋开口,想要斥他不要胡乱话,却发现声音怎么也发不出。
    盛嘉彦全然不在意,孟萋萋如此灵动的神情落在他眼里,与生人没有两样。
    孟萋萋的身体冷的厉害,盛嘉彦便抱起她放到了床榻上。盛嘉彦不敢点灯,生怕惊走了她的魂,于是便让人堆了满室的夜明珠,甚至连床头也放了一颗。
    他轻轻揽着孟萋萋,哪怕她一句话也不,哪怕她冷的如同石头一般。
    这次他的双手没有再穿过孟萋萋的身体,孟萋萋忍不住心头情动,伸出一只手,缓缓抚上了盛嘉彦的脸。
    盛嘉彦孩童似的又抱紧了她:“萋萋,好冷。”
    孟萋萋被他的举动逗弄,忍不住嗤嗤笑了。
    原来盛嘉彦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她笑的动人,盛嘉彦压抑了许久的思念涌起,转眼他轻轻低首,已经覆上了孟萋萋的红唇。
    他吻的那样忘情,似是要将她唇上的胭脂都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