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东西呢?我根本没有往身上藏东西……”她双手在身上来回摸索,正着忽而顿住,一张脸煞白地毫无血色,她似是摸到了什么,从裙间的挂兜里掏出来一个极为精致的长命锁。
长命锁的体积比手掌心还要,不仔细摸是绝对摸不出来的。孟宜珍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放在她衣兜里的,又是什么时候让她带出宫里的。
“不是我!”孟宜珍大哭出来:“真的不是我,我没有偷长命锁!”
孟老太君正要什么,厢房的门被人猛地一推,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以抵赖!来人,把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抓起来带回宫里给娘娘处置!”
她话音一落,身后就有侍卫冲进来要扭住孟宜珍。
孟宜珍一个娇娇女儿,何时被这样多的男人触碰?她当下尖叫惧怕地往后缩,孟老太君挡在她面前,声嘶力竭问:“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这般对一个女儿家?”
那宫女冷笑一声:“老夫人可知这长命锁是什么?当年我家娘娘一直无所出,去观音庙求了神仙问了菩萨,神仙宜妃娘娘的第一胎之所以一直怀不上,是因为宜妃娘娘是花仙转世,要佩戴一样开过光的东西才能瞒过上的神仙怀有身孕。后来得高人开光获这么一枚长命锁,本是用来保她第一个皇子无恙诞下。现在长命锁被偷,我家娘娘腹痛不止,太医有流产的危险!宜妃娘娘逼不得已才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盛怒下,当然要追查偷盗贼。恕奴婢直言,四姐这样手脚不检点有辱家风的人,老夫人还是趁早交给奴婢让奴婢带回宫中去审查问话,否则孟府名声败坏,其余几位姐以后还如何嫁人呢?”
“我没有偷!我没有!”孟宜珍大哭之下,一时神思恍惚,猛地撞向一旁的梨花长木柜,脑袋磕在凸出来的尖角上,当即额头血流如注,跌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珍儿!”“四妹!”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宫女却没有给大家机会,她示意侍卫上来挡住孟老夫人她们,其余人则拉扯着昏过去的孟宜珍离开。
屋内一片狼藉,大夫人和孟宜莲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孟老夫人,孟老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直直倒在地上。众人又是一番惊吓,忙叫人出去找郎中,却发现官兵将孟府围了起来,理由是没查清楚前谁都不能离开半步。
饶是三夫人把额头都磕破了,这群无情的官兵也不愿意开门放行。
孟宜莲趁着大家都没发觉,从后门的一个树林掩映的狗洞里爬了出去。平时她跟孟萋萋总是这样出府,今日的狗洞终于派上用场。
她一刻不敢停的往温泉行宫跑去,期间摔了几次,她也再度爬起来往前方赶去。
可是她不认识路,她不知道怎么去行宫。平时出行都有马夫跟着,现在让她自己去,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孟宜莲痛恨自己的无能,手掌心也因为摔跤蹭破了皮,摔得灰头土脸的她蹲坐在雪地上放声大哭。
怎么办啊……她该怎么办?
“孟姑娘?”
熟悉的声音自脑顶传来,她一愣抬起头,聂玄冽立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永宁公主,俩人都一脸奇怪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她:“你怎么在这?”
孟宜莲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扑过去抓住聂玄冽的衣袍:“大将军!你救救我妹妹,救救我祖母!宜妃娘娘从宫里头派了人来,我四妹在宫中偷窃,现在把她抓紧宫了。我祖母一时气急昏死过去,他们不让我们找郎中,我三妹不在家里,我找不到别人帮我了……”
谢瑶华惊讶道:“宜妃?我知道了,前阵子她妹妹因为萋萋的事被关入大牢,后来宜妃查出有身孕父皇这才放了那位楚家姐。我还呢,宜妃那样爱记仇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孟家了。这样想来,她真是卑鄙!”
聂玄冽的面色已经凛冽的如这寒冬一般,他当即吩咐:“永宁公主回宫去告知一声皇后娘娘,看看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我现在带着郎中赶去孟府,我们分头行动,孟二姑娘不要担心,我会让我的厮快马加鞭去温泉行宫通知来仪公主。”
几人商定,分散开来行动。
聂玄冽带着郎中赶到孟府时,外头果然守着官兵。他们都是认识聂玄冽的,当下抱拳齐齐一声:“聂将军。”
聂玄冽不动声色将他的方画戟直直立在地上,震起纷纷尘雪:“现在孟老太君昏迷,需要郎中进去诊脉救治,你们奉命行事我可以理解,但今日谁要是拦着一下,休怪我无情。”
官兵们对视一眼,终于侧身放行。
温泉行宫内,孟宜慧在室内泡澡,想着一会又要见到秦越,她心里还有点地期待。她本是一个十分有规矩的闺秀,但此时心中的喜悦让她情不自禁的哼出曲来,在澡盆里将水拨弄的哗啦啦响,却瞧见格子窗外一个黑影在橘林里窜来窜去,她吓得面色惨白,立刻出了浴桶裹上薄衣,趴在门后看院子里的情形。
那黑影在院子周围来回走动,吓得她忍不住惊叫一声:“秦公子!”
那黑影身形一顿,随即飞身上前,孟宜慧叫的秦公子刹那间出现在眼前,只见秦越警惕的双眼来回扫动:“果真有歹人吗!歹人在哪儿呢?!”
本来他是听信了孟萋萋的话,暗中跟在孟宜慧身边寸步不离,这会儿听她惊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扑过来查验。
当孟宜慧看见那黑衣人竟然就是秦越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后退两步,足下沾了皂角和着地上的水,脚下一滑直接摔向后方。秦越害怕她手上,一手抓住她的腕,一手握在她的细腰上,可他自己没有防备,自个儿向后跌去,非但摔得骨头一阵痛,眼看着孟宜慧又摔了过来,压的他五脏六腑都要吐了出来。
孟宜慧本就穿的单薄,这下折腾已经春光泄露一半,他赶忙闭上眼睛:“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孟宜慧知道他是什么都看见了,当下羞怒的坐在他身上拿拳头捶他:“假正人君子!卑鄙!”
第202章 阿彦的归来
“姐!不好了姐!”孟宜慧的丫鬟翠缕跌跌撞撞冲进来:“四姐被宜妃抓进宫了,老夫人一气之下昏死过去!来仪公主已经快马加鞭赶回孟府了,让奴婢赶紧来告知您一声,收拾细软一起回孟府。”
孟宜慧也顾不得跟秦越争执什么,连忙爬起来去更换衣裳。
宫里头,宜妃躺在贵妃椅上让底下的丫鬟剥了两颗金桔递给她唇边,宜妃轻张檀口,橘肉在口齿间流汁,她招呼对面座上的人:“妹也尝尝这贡桔,皇后宫里头的都没有姐姐这的多。”
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楚妙坐在她对手,乖巧的拿过橘瓣吃了:“姐姐打算怎么处置那孟宜珍?”
宜妃眼风一扬,艳丽的面孔闪烁着残忍的笑意:“孟萋萋我折腾不了,欺负欺负她的一个妹妹倒是绰绰有余。这回她让咱们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我一定要在孟宜珍身上都讨回来。”
罢,宜妃吩咐:“传令下去,将这孟四姐好好看管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给她吃喝,叫她好好难受几。对了,此事万万不能被皇上知晓,要是皇上知道本宫折磨孟家的人,恐怕又要数落本宫几句。”
楚妙轻笑:“姐姐好计谋,想必就算那孟萋萋回来了,这哑巴亏也不得不吃。”
宜妃颔首:“收拾这样的丫头,我有的是办法,妹妹此事你不必插手,你只管跟那礼部尚书家的齐公子好好地,孟家大姑娘也争不过你。现在孟府出了这样的事,名声一塌糊涂,看谁家还敢娶他们家的女儿。”
提起心上人,楚妙微微脸红:“谢谢姐姐,那日孟萋萋将我再度拽落水,还恶人先告状是妹妹拉扯了她,那几日在狱中妹妹生不如死,吃的是馊饭,看的是冷眼,我的名声差了,孟家也别想好过。”
俩姐妹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得意的笑。
孟萋萋一阵风似的赶回孟府,她神情可怖,门口的侍卫就直接让她进去了,也没人敢拦她。她一路冲至孟老太太房里,大夫人及三夫人跪在榻边服侍,三夫人声啜泣,哭的眼睛都红了。
丫鬟们静静地立在一旁,桌上摆着乘有少量药汁的碗,看来郎中是来过了。
众人见孟萋萋回来了,都让开一条路,三夫人扑到她脚边:“萋萋,三伯母求你救救你妹妹,她昏迷的时候被抓进宫里,额头上还在流血,现在生死未卜,宫里头一点消息都探不出来。”
孟萋萋连忙扶她起来:“三伯母,不用您我也一定会把四妹带出来的,请您快起来。”
“萋萋回来了……”榻上孟老太君发出一声低哑的轻唤,她抬起枯瘦的手,孟萋萋连忙上前握住,孟老太君眼窝凹陷,短短一日人竟像是失了精魄似的,孟萋萋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祖母,我回来晚了。”
孟老太君是个坚强的人,此刻却眼泪不断:“萋萋,救你四妹,一定要救她出来。”
“祖母放心,我现在就去!”孟萋萋用手臂抹去眼泪,起身就要跑出门外,大老爷孟知瀚从门外眼睛无神地走进来:“母亲……刚才宫里传出消息,珍儿她……”
“珍儿怎么了?她怎么了!?”三夫人神情疯癫,抓住大老爷的衣袖摇晃。
“珍儿清醒后受到宜妃侮辱折磨,不堪受辱再次撞壁,这次没能救回来,等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去了。”
“四妹死了!?”孟萋萋的嗓音一瞬间尖锐,三夫人更是直接昏了过去,躺在榻上的孟老太君没能受住这样的噩耗,也跟着昏厥。
屋里刹那间乱成一团,孟萋萋回过神后,猛地冲向盛嘉彦的院子,跑进他房里摘下他挂在墙壁上的佩剑,疯狂地往门外跑去。
仇恨包裹了她的心,孟宜珍才十一岁,她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孟萋萋难以想象宜妃那样的个性,是怎样折辱孟宜珍的,这样卑劣的手段,宜妃她也敢!
孟萋萋此时心里没有别的念头,她一定要让宜妃血债血偿。
她跑到门口时,胳膊猛地被人抓住,聂玄冽剑眉入鬓,此时正紧紧蹙着眉:“你要去做什么?”
孟萋萋看向他,神情恶狠狠地:“我要去杀了宜妃!”
“你疯了!?宜妃现在怀有龙嗣,你现在去杀了她,等于犯了死罪!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触皇上的霉头吗?如果你去了,那你才中了宜妃的计!”
“可是她杀了我妹妹!”
聂玄冽抢过她手里的剑,扔的很远:“永宁公主已经入宫去查探情况了,到底是生是死,你要等她的消息传回来才能知道!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进宫,就是钻了宜妃的圈套!”
“她杀了我妹妹!我四妹还那么,宜妃逼死了她!”
“你想清楚!”聂玄冽抓着她的双肩,非常用力:“孟宜珍是你的家人,皇上同样也是!他是护了你这么多年的舅舅,而宜妃腹中的皇嗣,是你舅舅的骨肉!你杀了宜妃,你舅舅会好受吗?在你跟宜妃之间,他该怎么权衡!?”
孟萋萋不再挣扎,眼睛通红:“难道……就让我咽下这口气么?”
聂玄冽还未来得及什么,他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萋萋——”
孟萋萋浑身一颤,她回身时看到风尘仆仆的盛嘉彦,他似是急忙赶回来,衣袍上还带着白雪。盛嘉彦眼角眉梢上堆砌的寒意,恰如他袍脚这一簇白雪。
孟萋萋刹那间像是终于找到依靠似的,挣脱开聂玄冽的钳制,猛地扑向盛嘉彦的怀里。
“阿彦!”她缩在盛嘉彦的怀中,大口喘息他衣袍上还带着的寒气。
盛嘉彦揽着她,朝聂玄冽颔首示意。
在盛嘉彦怀中的孟萋萋,一点也不像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反而像一个受伤的兽,躲在信赖的人的怀里哭诉。
聂玄冽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外人在插手管自己不该管的事。
对,他本来就是一个外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插手管孟家的事,明明这样棘手,他还是愿意站在孟家这边。难道就是因为一个跟萋萋容貌相似,什么都相似的一个人?聂玄冽甚至觉得,这样的孟萋萋趴在盛嘉彦的怀里,被盛嘉彦揽着,聂玄冽突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这二人在自己眼前有些刺眼。
于是他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想必能主持这样的局面。我就不便多留了,告辞。”
“多谢。”盛嘉彦薄唇轻启,看着聂玄冽在他身边擦肩而过,眼神却在孟萋萋身上停顿一下。
“阿彦,四妹死了,宫里头传来的消息。我不知道真假,如果是真的,我要宜妃血债血偿……”
“好。”出乎意料地,盛嘉彦没有像聂玄冽一样与她讲述诸多道理,而是直接应了她的话,饶是这样的话是多么的冲动莽撞,可是他都答应了。
孟萋萋将盛嘉彦的衣袖抓的更紧了一些,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暗流中,忽然抓住一根浮木作为依靠。
盛嘉彦回来后,让混乱的孟府终于有了一些秩序。两个郎中日夜交替的守在孟府,盛嘉彦专心照料孟老太君的身子,对孟宜珍的事全然不提,就好像忘了似的,但孟萋萋见他屡次拿白鸽传信,就猜盛嘉彦是否暗地里在做什么准备。
在这期间她只能焦急地等待,孟宜珍被抓进宫里已经有两日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传出。谢瑶华也不曾给什么讯息出来,要不是盛嘉彦要她忍着,孟萋萋早就冲进宫里头了。
皇宫里此时,同样气氛紧张,宫人们皆惴惴不安。
大家都知道,皇上在建章宫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因为宜妃私自扣押孟家的人,还让人死了。奇怪的是,那孟四姐在柴房中自焚,也不知哪儿来的打火石,总之人是就这么烧死了,拖出来时只有黑黢黢的一具焦尸,连模样都辨认不出来了,只能靠她手上戴着宜妃给的镯子确认。
孟宜珍是被宜妃弄进宫里的,现在不明不白的死了,宜妃难辞其咎。皇上更是不好对孟萋萋交待,所以宜妃此时此刻跪在建章宫里,捂着她微微隆起的腹,轻微啜泣。
皇后与皇上坐在上手,皇帝气的不出话来,皇后见状,轻轻叹气:“宜妹妹,你好糊涂啊!就算是把人抓来,你怎能折辱人家?都是清白人家长大的闺秀,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皇后娘娘的这样轻松,臣妾不过就是一时气不过才拿她撒气,更何况这是皇上允准了的。她要是不偷臣妾的东西,臣妾也没法下手,到底还是怪她自己手脚不干净!更何况臣妾就一双眼睛,她自己诚心寻死,妹妹我也拦不住呀!”
“放肆!”皇上听不下去了,劈手拿起茶盏丢掷在宜妃脚边,吓的宜妃往旁边一歪,倒在地上。
“朕让你抓她进来,是为了让你弄清楚原因。你居然背着朕大张旗鼓的去孟家捉人,现在还弄出人命来了!她一个姑娘,胆敢在你的延禧宫偷东西?朕就不相信凭你宜妃的手段,能让她众目睽睽下将东西拿走!更何况别人偷拿那么的一个长命锁做什么?你平时不是宝贝的很吗?怎么就被人拿走了!?”
宜妃叫屈,眼泪连连:“臣妾哪儿晓得呢!她偷了东西就是错了,现在好像弄得臣妾冤枉了她一样!”
第203章 事情的真相
“你难道没有冤枉人家吗?逼的她寻死觅活,事情你真的查清楚了就是她偷拿的?即便真的是她偷了长命锁,也不该把人关起来折磨,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朕如何面对下人?”
皇上动了大怒,宜妃瑟缩着身子哭哭啼啼,一直喊冤枉:“臣妾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万分宝贝心,那长命锁关系我儿寿命,我如何能不紧张?如何能不恨那偷东西的贼!皇上您知道臣妾的,只是脾气上来了就冲动些,却从未有过要害死人的心思,臣妾也就跋扈了点,可……臣妾并不想她死的啊……”
听她提起孩子,皇上又看见宜妃微微隆起的腹,兀自喟叹一声,怒火减去大半:“事已至此,唯有你亲自去孟府登门谢罪了。你让别人失去一个女儿,总得亲自去赔礼道歉。”
宜妃瞪大眼睛:“陛下,我……”
她怎么能去给孟府那群人道歉?她宜妃是什么人,凭什么要看别人的脸色?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姐而已,又不是她杀的,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宜妃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触动皇上怒火,便顿时捂着腹痛叫几声:“皇上,臣妾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