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人人敬畏的高楼顶层里,男人浑身紧绷,望着他爱了多年的妻子,沉重的心情厚积薄发,“我以为我做的事情你都能感受到的,结婚以来,我把你捧在手心里,生怕摔了碰了,凡事都挑最好的,对你的任何事都小心翼翼,怕你生气怕你失望,你怎么、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对我?”
程北尧亲眼看见了许知非脖颈处深色的吻痕,许知非也亲眼看见程北尧的眼眶红了。
“你的名声,你父母的名声,还有我们程家的名声,你都不要了吗朵朵!”
许知非因为失力整个人跪在地上,她仰头将泪水往回咽,有人要毁了她。
……
哭也哭了,痛也痛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要处理的。
而且对于by而言,这件事不能拖。
这是三月二十一日,程北尧三十一岁的第一天。下午两点,by召开记者发布会,程北尧带着许知非亲自出来回应舆论。
他一向镇定自若,尽管心里已经破碎成渣,也没人会知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流过泪。
记者出示了网上流传的沸沸扬扬的许知非和一个没有露面的男人打了马赛克的luo.照,质问的声音不绝于耳。
程北尧握紧许知非的手,脸上的表情夹杂愤怒,“我和我的妻子相识七年有余,感情甚笃,她绝不可能出轨,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与人有染,又怎么可能将照片流传出来,不管是谁栽赃嫁祸,这笔账我程北尧追究定了。”
怎么可能不追究呢。现在摆在许知非面前的,是如山倒的滚滚骂名。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谈论的是她的身体是她不知廉耻的出轨,谈论程北尧的则是各种恶意的揣测。
日光底下无新事,都在讲豪门事多,但都在地底下悄悄进行,像许知非这样闹得人尽皆知的,几乎是头一个。
许知非面对诸多摄像头,看着闪光灯不停拍着自己,几乎能想到现在网上各种渠道上传播的是什么,她不可以倒下,可她被男人紧紧握着的手,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
媒体的矛头指向许知非,要她这个当事人给出一个交代。
许知非反手紧紧握住男人的,嘴角的笑虽然牵强好歹上镜,“警方已经介入,查出来事情真相之后我不介意将它公诸于众,我许知非……”她顿了顿,本想说问心无愧,这个词却始终也说不出口,“将会对事情的谋划者,给予重创。”
程北尧没有看她,面对镜头眼里能射出利剑来。“我在这里劝诫诸位,包括现在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请立刻停止传播并删除我太太的床.照,如若继续传播,我将会强制性消除影响。”
掷地有声,很强硬的回应。
也有少数人在讲程北尧对许知非真是不离不弃。
却没人看见,在发布会结束后,程北尧立刻松开了许知非的手,嘱咐王泽:“送到澄园。”
许知非目眦俱裂,她在男人身上看到了绝然的失望,知道的啊,程北尧不是不相信她,是无论是不是被陷害,她与别人有过关系,甚至身体还被许许多多的人看见,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无法接受。
原本想求程北尧去救沈浪的念头被她打消了,这个境况,程北尧一定会弄死沈浪的。
她没有上王泽的车,“你让我自己走走。”
王泽僵硬,咬牙切齿的喊出一句太太:“这个时候您不要再惹事了。”
许知非的脸苍白到透明,她扯扯嘴角:“我在惹事吗?”
明明已经是暮春了,天气怎么还是这么冷啊。
许知非最终还是坚持自己走一会儿,王泽无奈,只好开车跟在她身后。
许知非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带着帽子口罩出行,会是因为这个。
她问路人借了一部手机,拨出去了林志的电话,林志想必也已经看到了这些新闻,听到她沙哑的声音惊愕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知非低头:“我身边现在没有别人可以帮我了,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帮我通知沈致远,让他去这个地方找沈浪。”
“你……”
“挂断之后把通讯记录清除。林志你帮帮我,今后我欠你一个人情。”她疲惫极了。
回应她的,是言辞诚恳的答应。
她清除通话记录后将手机归还,往前走了一段,王泽驱车跟上又停下,问那个借给许知非手机的路人,“请您将手机借给我一下好吗?”
……
许知非的身后是一家手机店,她站在原地,听到里面传出来歌声。
…我不想辜负一次又一次的信任,或把我比作不能自控的小人。
…这世界太嘈杂,周边都是假话。
…爱要试探几个回合才可以,不需要声嘶力竭的证明清白。
…你的远离特别的安静。
…我承认世界对我有点诱惑啊,失去资格怎么说放得下。
……
王泽过来了,最后许知非到底还是被送回了澄园。
不像最开始来的时候感受到的只有静谧,现在进来许知非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和空无一人的可怕。
人间三月,澄园外的院子里,冬天时她和程北尧一同在这里栽下的桃花树如今已经开满了粉色的花,有蝴蝶在围绕,许知非站在其中,第一次明白了崔护诗里的意思。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许知非是有理智的,深夜里,她坐在澄园的台阶前,借檐下灯光望着成排的桃花树,面无表情在心里将每一个有嫌疑的人排除,周宸然先前因为打听周倾识的情况联系过她的。
不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了,语态放低,也谈过傅蔷薇,她应该知道现在很多人在追查她的线索,躲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也不排除悄悄回了x市,毕竟最危险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许知非会意,她让沈浪去查了……
强制性的理智依然让她脑子很乱,在这之前她在浴室洗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澡,拼命要将自己洗干净,她自己看到身上的吻痕都觉得不忍直视,脑子里一遍遍在重复程北尧松开自己的手的那一幕。
程北尧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没收了一切她可以和外界联系的东西,他把她关在这里,拒绝她
面对外界……她给他丢脸了。
又想到种下这些桃花树的时候是在跨年夜之后,那时候她被黄毛张辰试图玷污,他出手救她,全是心疼……这次,意义不一样了。
还不知道沈浪怎么样了……
连续三天,许知非被关在澄园整整三天,除了给她做饭的阿姨会定时过来,没有任何人来到澄园。她几乎四面楚歌,乐暮成周倾识等人无法帮她,她不敢相信任何人,这种未知的下场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三月二十四日的中午,许知非鼓足勇气趁阿姨过来做饭的空隙偷偷溜了出去。
她想再问路人借电话询问沈浪的情况,可当她带着口罩进入超市,突兀的就听见有人在谈论,“哎,程北尧老婆出轨的床.照你还有吗?我看网上都查不到了。”
“谁会愿意自己老婆被别人看啊,更何况是程北尧。”猥琐的男人嘿嘿一笑,“不过我早就保存了,我给你发啊哈哈哈哈。”
“啧,看着挺清纯,活脱脱一个荡妇。”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许知非整个人僵在超市入口处,那两人察觉到抬头看她一眼没认出来,很快结完账离开了。
超市服务员诧异:“小姐?您要买什么呢?”
他们都是这样议论她的吗?许知非的心像是泡在酸醋里压扁了揉碎了,痛的喘不过气,她的声音很小,细听能听出哽咽。“对不起,打扰了。”
跑离。
她奋力往回跑,她要跑回澄园,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她要将自己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狼狈和耻辱。